机场的广播音机械单调地回响着。抱玉终于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递上了那张几乎被汗湿了的信用卡。
“请给我一张飞往中国春城的机票。”
她站在售票窗口,穿着prada新出的米白色长款的风衣,脖子上围一条杂色的毛线围巾,边角处小小的lv的logo在灯光下熠熠闪烁。她用流利的英文跟对方说着自己的需要。当售票员问她座位席别时,她想了一想,狠下心来,咬着牙说:“头等舱。”
她的生活状况自然不允许她去坐头等舱,她只是想为自己狠下那么一次心。她太累了,作为一个穿着奢侈品牌睡衣和闺蜜挤在两室一厅的二手房里吃泡面的女人,她没有那么高的资格去拥有那么多,更何况咳嗽和贫穷是世界上最欲盖弥彰的东西,她却不得不去遮掩,然后风风光光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但这一次,她过够了那些遮遮掩掩的生活,为自己放纵一次也好。
领完登机牌,她坐在候机厅里,看着航班信息的电子屏在有节奏的翻滚着。周围不少男性的目光都像一双双手一般扒着她的身影不放,她都习以为常,有能力的人影响别人,无能力的人被别人影响。
她勾了勾唇,吐出口香糖,甩了甩自己黑棕色的长发,是那种做一次营养就相当于别人一个月生活费的长发。她拿出给尽欢打电话,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推到头顶上,那是一位客人送她的,限量一百副的罗特斯,周围镶着400颗小钻石。
那些来自各样男人的钞票,每一张似乎都写着“算我嫖你”,她也不在意,一张张存进银行卡,再一张张还给那些当初被她父亲拖垮的合作商和员工——周家的债主们。
而身上这些昂贵的小玩意儿,包包也好高跟鞋也好墨镜也好,她更乐意自己穿在身上,去寻找下一个金主。尽欢曾用八个字来形容她的生活,“一生行骗,不曾负人”。
“你丫又背着我偷汉子。”她将贴面低声说。
电话里尽欢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没有,真没有。”
“那你喘个什么?”抱玉挑眉,换了另一只手接听:“我记得你的床不是坏了吗?姑奶奶,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和你的第n任正躺在我的床上,如果是那样,我回国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直接把你的喉咙割开。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喘。”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在酒店呢,刚认识的。”然后尽欢拿起毛巾擦着头发,问道:“你呢?和你的顾公子美国之旅……”
“我要登机了,先挂了。”她不想听到关于那个纨绔公子哥的任何,于是匆忙收线,提起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奔向登机口。
空姐微笑着对她说:“晚上好,欢迎登机。”
她有些无措地递上登机牌,空姐亲切地把她引到座位前。她在走道上放下行李,感激的对她说“谢谢”。
空姐拿过她的行李:“您可以把外套也给我,我帮您挂起来。”
她愣了一秒,才忙不迭的脱外套,露出里面四千多块的miumiu连衣裙。
坐在宽敞舒适的头等舱座位上,机舱温度高的要命,额头有些冒汗,心里的温度却截然相反。这样一个和她真实生活并不搭的座位,她付出了近乎两个月的房租。
大学毕业后,父亲周怀景落马入狱,在那些找不到对口职业的青黄不接的日子里,她做过某知名奢侈品牌的公关小姐,大冷天在马场陪客户,踩着高跟鞋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晚上尽欢帮她给脚趾缠纱布,说抱玉你能不能别对自己这么狠。抱玉其实心里也挺心酸的,但还是咬牙小声说,我得养活我自己啊。说完她俩都特别崩溃,但谁也哭不出来。
然后她若无其事的把包里一张张名片倒在床上,按了一晚上键,把它们都存进里。
没人能懂她这种感受,背负着生活的重压,卑微到感觉自己根本不配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