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第282章 华锦之下

茅房中,一个锦囊被从胯下解了下来。

李岫感到腰间没那么勒了,稍舒了一口气。但见绢布上的黄渍更深了,他拿起锦囊闻了闻,有股苦腥味,遂打算将它丢掉。

手才伸出去,他却忽然犹豫了,脑中回忆并思忖着它到底有无效果……大抵是有一点的,说不准,毕竟才挂了一两天。

“十郎,十郎。”外面响起了催促声,“阿郎要立刻见你。”

“来了。”

仓促之间,李岫终于不再犹豫,将锦囊收进怀中,整理好衣袍走了出去。

不论有无效果,他心理上已离不开这个兴阳蜈蚣袋了。

右相府中气氛严肃,走向议事堂的路上,每隔不远都能看到两三个美婢侍立着,身段窈窕,面容皎好,以甜美清脆的声音恭恭敬敬地唤着十郎。

李岫早已过了那种每天动不动就想染指美婢的时候了,他清心寡欲许多年,唯想着安抚好妻妾们以维持着和睦与体面。尤其是今日,看到这些美人,他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反而是王焊站在城墙上的画面。

“阿郎,十郎到了。”

议事厅内,李林甫沉闷地“嗯”了一声,让气氛迅速凝重了起来。

李岫上前问了安,道:“阿爷,局面控制住了,王焊伏诛、邢縡被拿,皇城内的火也灭了……”

说到后来,他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但还有一件事,恐有点麻烦,王焊临死前大放厥词,如何说呢,他在所有人面前露出了……”

李林甫没有追问,而是问道:“风言风语压得住吗?”

“此事,”李岫嚅着嘴,思忖的不是压下事情的办法,而是说辞,“当时有太多人在场,只怕是不能……”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压不住?那圣人的怒火你担得起吗?!”

李林甫原本还摆出深沉模样,话到后来,声色俱厉。

天宝五载起,谋逆大案他办了一桩又一桩,牵扯冤魂无数,大理寺杖杀的尸体堆积如山,而那些乱臣贼子甚至没有一个是真敢举事的,但这次,竟让反贼攻入了皇城,还当众辱骂圣人,得往里填多少人命?

李岫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觉得荒唐,认为只有疯子才能回答疯子出的难题。

半晌的沉默之后,李林甫道:“让唾壶……不,让薛白来见老夫。”

吩咐这句话的过程中他考虑过,整件事里责任轻、功劳大、且能影响圣意的人,反而是年轻位卑的薛白。

“那孩儿?”

“滚!废物!”

李岫唯唯喏喏,躬着身子告退。出了议事堂,走进院中,他用力踢倒了一盆摆在小径边的花卉,心想自己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竟还活得如此窝囊。

再定眼一看,只见那倒掉的花卉原本压着的土地上爬满了蜈蚣与蠕动的蛆虫,看得人头皮发麻。

~~

右相府依旧奢华,但相比于薛白天宝五载那次过来,它已开始显得有些陈旧了。

府中雕栏画栋虽然重新漆过,但几个院门的门槛处还能看出磨损严重的痕迹,即便是权倾天下如李林甫,也无法阻止住了十几年的奢华宅院变旧。

买再多奴仆都没用,相府奴仆如云,已到了臃肿冗员的地步。

薛白这次来,留意到一些细节。比如,管事苍璧胖了,脖子上有些酒色过度而起的红斑,且在路过中庭时有个头戴金钗、眼神俗气的美婢向苍璧意味深长地媚笑了一下。

“阿郎,薛白到了。”

步入厅堂,薛白意外地发现,李林甫这次没有守卫重重,也许是熟悉之后,认为彼此间有交情了吧。

“在左相府、张公府,下人尚且不会直呼其名。”薛白道:“右相府中的管事也许该换人了?”

他说这件事,不是因为生气,纯粹是好心提醒。待过了年,李林甫就算任相十六年了,很多东西真的该整顿。

“本相很快要入宫禀奏谋逆案,没时间与你闲扯。”李林甫道:“长话短说,说伱的看法。”

“我去偃师,是替圣人去看看为何大唐的百姓会随着妖贼造反,原来,这背后是有人在阴谋指使。”

“王鉷。”

“王鉷、安禄山。”

李林甫道:“牵扯胡儿,于事无补,你不可能一次除掉两个圣人最信任之人。”

“我不在乎,我只管我对圣人说的是真相。”薛白道,“此为我入仕立身之基,我是纯臣、直臣。”

“由王鉷一人担罪,可最快了结此事。若节外生枝,一旦圣人雷霆怒火蔓延开来,引火烧身……”

李林甫“边镇尽用胡人”言犹在耳,甚至正是他提携安禄山要以武力阻李亨登位,当然怕引火烧身。

薛白则反之,既已剑指安禄山,这便是他在朝堂上的立场,是他的立身之基。因此,他听到最后,嘴角扬起了一丝不屑的笑意。

“本相绝不容你胡搅蛮缠!”说话间,李林甫见了这竖子的神色,直接定了调子,“此案到王鉷为止!”

“王鉷、安禄山。”

李林甫起身,喝叱道:“你敢与本相为敌?!”

两人原本还有很多可谈的内容,高力士、陈希烈、杨国忠……都可以在谈话中被他们像棋子一样摆弄,还可谈官位、谈利益。

但他们彼此太熟悉了,直接就绕开了这些,表明基本立场,针锋相对。

李林甫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于是摆出了最强势的态度,以主宰大唐的威仪叱喝。

换作旁人,直接便被他吓退了,但薛白没有,薛白又不是他那些唯唯喏喏的儿子、女婿、下属。

“敢。”

薛白以一个字明确给了回应。

李林甫有些惊讶,于是想以更强势的态度压服薛白。

“本相若要杀你,你死一百回了。”

“高家兄弟在偃师就想杀我。”薛白道:“但我杀了他们。”

“别以为这是你的政绩,这是你的罪证!”李林甫怒叱道。

那根根刚劲的胡须如万箭待发一般指向薛白。

“你在偃师胡作非为,搅动是非,若非十七娘为你求情,本相当时便流放了你!你的政绩一塌糊涂,贬岭南亦不为过。”

这话其实说到了点子上,在当今之大唐最重要的规矩就是比谁更能收税,这是忠诚能干的证明,薛白既没有王鉷、安禄山忠诚能干,却要指责他们谋反,且还是同时指责,很狂妄,很无礼。

李林甫话到后来,怒拍桌案。

“一个连税都收不上的废物,敢在圣人面前构陷安禄山?滚回去当你的面首罢!”

“哥奴,莫忘了你才是靠攀附裙带起家的那个!”

“你……”

李林甫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知今日是怎地,一个个都语不惊人誓不休。

但那话说的是事实,李林甫年轻时确实与武三思之女武凤娘偷情,武凤娘的丈夫死后,她甚至请求高力士让他接替她丈夫的官位,高力士出身于武家,但不敢答应,给了武凤娘一些消息,使李林甫巴结上了宰相韩休。

也是武凤娘,把李林甫引见给武惠妃,为他铺了一条青云直上的路。

比起薛白与杨氏姐妹的姐弟之义,李林甫与武氏姐妹之间的阴私可多得太多了。

“竖子你敢,敢直呼本相……”

“哥奴,你当我有何不敢?我金榜题名,状元及第,你呢?若只会收税,且不能更合理地收税,滚回去当你的面首罢!”

面对李林甫的威压,薛白没有任何一点退让,只有以硬碰硬,更强势地顶撞了回去。

“你治理的大唐,就像你我脚下这张地毯,看似华丽,其实里面爬得密密麻麻都是虱子,你不敢掀开它看一眼,宁可看它啃食着你的家园,因为你就是个疲软的懦夫,你已经腐烂了。你连臣子最基本的风骨都没有,只会捧着天下人的膏血供奉圣人,还敢在我面前自称‘相’,一点羞耻也没有吗?”

“来人,来人……给本相打杀了他!”

“你自以为任相十五年是本事,不过是个小肚鸡肠、惦记着一点权力连觉都不敢睡的可怜虫。你越没才能,越怕旁人取代你的相位,以天下为己任的有识之士被你排挤打压,我隔着潼关都能闻到你身上旧年腐朽的臭味。”

“来人,打杀他……”

厅堂的门终于被推开,苍璧带着几个仆役冲了进来。

薛白毫不犹豫拎起架上一个花瓶在柱子上一砸,“咣啷”一声,他手里握的就只剩碎片。

竟到了动手的一步,他便要直扑李林甫。

今日,长安城中多的是疯子。

“够了!”李林甫喝道,“都退下。”

苍璧一愣。

“退下!”

李林甫咳嗽起来,指着薛白,艰难地喘过气之后,道:“你……你气死了张去逸,还想气死本相?”

“没有,张公不是我气死的。”哪怕到了这一刻,薛白也死活不肯承认,“是被安禄山吓死的。”

……

相府奴仆退下,薛白也丢掉了手中的碎瓷,李林甫也没有为了安全而避开。

他们未必是真的冲动,无非是摆出态度,比谁更强势罢了。

“哈哈。”

许久,李林甫笑了,第一下有些不自然,他连着笑了两下,方才褪去威严之态,稍显出了些许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这一向以心胸狭隘著名的索斗鸡,也许是把心胸都气炸了,反而豁达起来,他洒脱地拍了拍膝盖,呵呵笑道:“本相记得,三年前也就是在这里,你刚被太子坑杀,跑来哭着求本相给你一个机会,娃儿长大了啊,敢顶撞了。”

“是,三年了,你治理天下,越来越糟糕。”

“你治得好吗?!”

李林甫迅速叱骂了一句,甚至不由自主地挥了一下手,之后维持着他的风度。

他坐在那,像是以为还在三年前,那时他动动手指就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薛白。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是为本相做事,还是自寻死路?”

“告辞。”

薛白拉开门,走出了这间厅堂,做出了与三年前不同的选择。

方才虽然是表态,但他其实说了一些真心话。

但李林甫让他很失望,李林甫甚至都没意识到,目前不该再为巩固权势而联结安禄山,而是该为身后事做准备,该把权力下放给年轻人了。

就像这座右相府,那些陈腐的、破旧的,该被替换掉了。

三年,唯一不变的还是彼此间的关系——道不同,不相为谋。

~~

“竖子。”

李林甫低声咒骂着,因发怒而有些头晕。

但他还不能休息,他还得入宫,向圣人禀报王焊谋反案的结果。

没能与薛白统一说辞,让情形变得有些棘手起来。当他疏理朝堂局势,忽然发现,陈希烈、杨国忠、王鉷、薛白……这些人曾经全是右相一系,但不知为何,统统渐行渐远,甚至走到了右相府的对立面。

隐隐地,有种孤立之感。

好在,右相的地位依旧稳固。

李林甫忽然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为了右相之位而损失了太多别的东西。

“入宫吧。”

很快,金吾静街,右相出行。

他抵达兴庆宫时,今日参与了平叛的所有官员也都候在宫内了,但圣人只见他一人,其余人皆只是如挨罚一般等着。

“宣,晋国公、尚书左仆射、中书令李林甫觐见!”

今日的兴庆宫显得比往常肃穆些,李林甫绕过花萼相辉楼,走向勤政务本楼,脚步也不似平时那般从容。

恰此时,夕阳完全落下,长安暮鼓响起,一盏盏灯火亮起,依次点亮了花萼楼、勤政楼,显出绚丽的景象,彰显出大唐的强盛。

人们抬头看着眼前的盛景,脑海中却不由浮起了王焊的一些话语。

“痿阙。”

……

陈希烈、杨国忠、萧隐之、李岫、柳泽、贾季邻、冯用之、郭千里、崔祐甫、薛白等人正站在花萼楼外等候着。

没有人知道圣人正在与右相说什么,他们当中还有很多人都没能仔细禀报事情的经过,相当于没有解释的机会。

功过只能由李林甫先行叙述,如何不紧张?

杨国忠本是站在前面的,却不时搓搓手,跺跺脚,几次挪步之后,退到了后面,一袭紫袍混到红袍里。

“当时右相都不在场,圣人怎能只听右相禀报?”

冯用之原是想回答的,侧目撇去,只见贾季邻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步,他当即心下一凛,噤声,撤步,离杨国忠远了一些。

杨国忠身材本就高,两旁一空,顿时显得扎眼起来。

他不由骂了一句“啖狗肠”,退到了与他一样高的薛白身边,以一袭紫袍与青袍并列。

“你说,右相会如何……”

“噤声。”

前方有礼仪官忽然喝叱了一句,态度并不客气。

煎熬地等了许久,前方有一个宦官走来,站到了这些官员们面前,目光来回打量着他们,好一会儿才开口。

“宣,太乐丞、长安县尉薛白觐见!”

“臣遵旨。”

薛白很清楚自己为何最先被召见,因为诚实。

他端正神色,随着那宦官走向勤政务本楼,路上小声道:“我才从偃师回来不久,对内官有些面生。”

“袁思艺,华州人,四个月前才被提拔为左监门卫将军,当时薛郎不在长安,未有荣幸相识。”

“原来如此。”

袁思艺不再说话,引着薛白到了殿外。

殿内气氛很僵,李林甫显然没有把圣人哄高兴起来。

“臣薛白,请圣人安康。”

御榻上的李隆基没有说话,反而是高力士开口道:“禀报吧。”

“臣以为,一连串的谋逆案,乃王鉷与安禄山勾结,长年准备着谋反,而王焊脑子里缺根筋,反而把他们的阴谋暴露了……”

薛白不知道李林甫方才是如何说的,总之他坚持着他的看法,侃侃而谈。

他不是无凭无据,而是有证据,有高氏兄弟在偃师的所作所为,有刘骆谷的人赃并获,因此有种句句属实的底气。

说的过程中,他偶尔偷偷瞥向李隆基,与以往每次觐见都不同,这位圣人的面容隐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显得神秘而可怕。

待到薛白说完,李隆基许久都不置可否,末了才淡淡道一句。

“你与右相一起审讯,调查此案。”

“臣遵旨。”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像是在积蓄着愤怒,也像是暴雨前的宁静。

入冬的天气,李林甫额头上竟沁出了微微的细汗。

“王焊谋逆案。”

李隆基终于开口了,在询问过了宰相、直臣之后,开口透露圣心,让他们知道这案子该如何查。

天子一怒,不知要死多少人。

“不过是一桩荒唐的误会,一个傻子,误打误撞闯进了皇城……”

李林甫、薛白当即错愕。

他们真的以为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这位圣人无比愤怒,会让朝堂震动,甚至一扫当前的形势,他们为此才刚刚大吵了一架。

但没有,没有预想中的暴雨,没有雷霆之怒,这一次,李隆基展现出了帝王的胸襟,没有因为王焊那些话而失态。

他是帝王,岂是常人能够揣测的?

“务必让百姓不被妖言蛊惑,薛白,朕命你兼任刊报院主编。”

李隆基语气中透露着的是斟酌与为难,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高力士遂接着道:“民间舆情,不可将一场误会以讹传讹为谋逆大案,你可明白?”

“臣,定不负使命。”薛白执礼领旨。

他隐隐感受到,李隆基没有发作只怕不是因为胸襟,而是因为恐惧,不想面对。

这大殿的地上也铺了一条厚厚的华丽地毯,但不知掀起之后,下面是不是布满了虱子?

李林甫显然是预料错了圣人的反应,只好问道:“若如此……王鉷未能管教好兄弟,可贬为崖州太守?”

他这是要背地里取王鉷的命,比如宇文融当年就是在往崖州的路上被暗杀的。圣人既然不想声张王焊造反,那王鉷就只能死于暗杀了。

韦坚、皇甫惟明之死亦是这般,李林甫知道圣人心里是默许的。

然而,他竟是再次料错了。

“不,先查。”李隆基缓缓道,“若王鉷真对王焊之事不知情,则撤其御史大夫,依旧以他为户口色役使、京畿关内采访黜陟使、市和籴使。”

“这……”

李林甫惊讶之下,竟是失态了。

任相近十六年,他自认为极为了解圣人,不想,今日竟是接连料错了圣人的反应。

圣人的脾气呢?唐隆政变诛杀韦后、先天政变逼得父皇退位的一代英主,在今日竟是选择了原谅王鉷?怎么可能?

“臣,老臣一定查清真相。”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李隆基抚须,朗笑道:“朕难道还能连一个傻子都容不下吗?退下吧。”

他依旧是表现出了风流天子的洒脱,但殿中只有君臣四人在隐秘的对话,除了高力士之外一个侍者都没有,朗笑声回荡在空荡的殿里,有些怪异。

“臣等告退。”

他们没有再提别的,从头到尾就没有提到王焊的那些话。

像是一个黑云压城的沉默午后,本该打的惊雷始终没打下来,让人压抑。

薛白觉得一切是那样疯狂,在他眼里,李隆基的反应比王焊还要疯狂。

身为天子,不重惩谋逆者以诫天下,而是幻想着掩盖住一个不可能掩盖的真相,何等疲软?何等无力?

论魄力,还不如王焊。

~~

离开勤政楼,李林甫许久没有与薛白说话。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圣人老了。

这念头一起,纷至沓来的是各种杂念,比如,他由此意识到,自己也要老了。

到了花萼楼附近,李林甫才想起来,转头对薛白道:“圣意不必对旁人多言。”

“我明白。”

“竖子想一并除王鉷、安禄山,呵,连王鉷也未必除掉。”

“右相这是在抱怨?”薛白反问道。

李林甫斜睨了他一眼,强忍怒火,径直摔袖而去。

这一幕落在外面在等的诸官员眼里,使他们更添忧虑。

圣人对这些官员亦有吩咐,袁思艺上前宣读了口谕,让他们各司其职,控制事态……除了杨国忠。

“圣人体恤杨少卿辛苦,让你回府歇养。”

“袁将军,我可否觐见圣人?”杨国忠上前,悄悄递了什么到袁思艺手中。

“诸公请回吧。”

杨国忠不由愈发焦虑,转身匆匆赶向李林甫的车驾,道:“右相且慢,下官想……”

“杨少卿且回府歇息吧,阿郎还得收拾你留下的乱摊子。”

“右相!”

杨国忠没能拦下李林甫,转头一看,只见郭千里正与薛白在说话。

“薛郎你说,我射杀王焊,功劳当不小吧?”

“噤声,还不去安慰陈大将军?”

薛白提醒了一句,翻身上马,自追着李林甫的车驾往京兆府审讯王鉷、邢縡。

谋反这么大的事,连陈玄礼的儿子都死了,岂是轻易压得住的?哪怕是皇帝想压。

~~

勤政楼。

殿中,只有高力士还侍立在李隆基身边,今日就是连他都不太理解圣人的决定。

“嘭。”

忽然一声闷响打破了寂静。

李隆基再也忍不住,将手中的酒器重重砸在地毯上。

“该死!该死!全都该死!”

高力士连忙跪倒,道:“圣人息怒,王焊已死……”

“朕知道。”

李隆基一脚踢飞了那酒器,也没再有更多动作,闭上眼,长长吐了一口气。

“他既死了,朕能如何?朕自年轻时就明白,不可由怒火冲昏头脑。朕绝不至于因一个傻子几句妄言就失了分寸,他诋毁朕,他诋毁朕,朕反而该活得更好……该活得更好。”

“是,圣人真千古明君也。”

“是吧?”李隆基笑了笑,道:“朕冷静想过,王焊掀不起风浪,旁人是否谋逆由哥奴去查即可。王鉷……朕相信、了解王鉷,他包庇兄弟是真,但必不知情。若杀了他,太多事得朕亲自操劳,可最重要的是,朕得活好,朕当长寿康健,此为最重要之事。”

“圣人明鉴。”

高力士觉得这道理似乎很对,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对,说不上来。

“当此千载未有之盛世,大唐长安万年,岂有人能谋逆成功?一个疯子误打误撞,朕越镇定,越能消弥其影响。”李隆基从容笑道:“朕大可处变不惊,今夜早些歇。”

“是否请贵妃来?”

李隆基先是点头,之后想到杨玉环那性子是有些直率的,道:“召范女来。”

他吸了吸鼻子,接着想到一些私事,对杨国忠的怒火当即就窜了起来,伸手便要解下身上的兴阳蜈蚣袋,再一犹豫,却是吩咐道:“召李遐周入宫。”

“遵旨,传玄都真人李遐周觐见!”

虽然已经宫禁了,高力士也不怕麻烦,连忙去派人开宫门。

靴子踏过那厚重奢华的地毯,没有人发现地毯下有几只小虱子正在爬着……

第398章 有身份的人19.第19章 欺上门第346章 川西高原251.第249章 铜币第355章 兵临城下228.第225章 上任166.第163章 谋职第424章 自欺欺人48.第48章 船票202.第199章 家人234.第231章 灯笼第406章 北都重镇第424章 自欺欺人311.第305章 相门女306.第300章 春来明主封西岳95.第95章 谗言第403章 叶公好龙131.第128章 皆大欢喜203.第200章 亲家118.第118章 人情第340章 提议169.第166章 教坊73.第73章 相看228.第225章 上任第447章 猪不化龙96.第96章 春闱五子72.第72章 贱籍21.第21章 陇右老兵284.第279章 狼人101.第101章 接洽第339章 一场游戏293.第287章 势不两立第445章 将计就计第446章 猪龙109.第109章 手掌心第369章 情敌103.第103章 名单第339章 一场游戏第433章 南下剿贼第387章 岩羊第436章 都在努力第399章 泄密35.第35章 狠角78.第78章 租庸调295.第289章 满月宴207.第204章 天宝文萃212.第209章 铺路178.第175章 科举试第463章 真与假170.第167章 念奴娇130.第127章 猴子偷桃308.第302章 狡辩第343章 谱写第367章 献俘182.第179章 实言343.第335章 秘会333.第325章 贵妃醉酒25.第25章 攀高枝291.第285章 人才209.第206章 出阙145.第142章 改变第3章 北海如象236.第233章 设局第9章 放长线第461章 余烬157.第154章 馊主意233.第230章 敌我第3章 北海如象69.第69章 案发177.第174章 开春54.第54章 白膏油284.第279章 狼人338.第330章 疑惑第413章 取舍50.第50章 坐实166.第163章 谋职280.第276章 跋扈33.第33章 出价第369章 情敌250.第248章 铸铁169.第166章 教坊第4章 良娣14.第14章 偃月堂229.第226章 县尉141.第138章 宴前41.第41章 劫囚第411章 心急288.要晚十来分钟吧337.第329章 技穷303.第297章 天上李太白第414章 传承第361章 去留第342章 眼光23.第23章 捡来184.第181章 谁贪191.第188章 戏曲第421章 假太守273.第269章 首阳晴晓157.第154章 馊主意216.第213章 千古情
第398章 有身份的人19.第19章 欺上门第346章 川西高原251.第249章 铜币第355章 兵临城下228.第225章 上任166.第163章 谋职第424章 自欺欺人48.第48章 船票202.第199章 家人234.第231章 灯笼第406章 北都重镇第424章 自欺欺人311.第305章 相门女306.第300章 春来明主封西岳95.第95章 谗言第403章 叶公好龙131.第128章 皆大欢喜203.第200章 亲家118.第118章 人情第340章 提议169.第166章 教坊73.第73章 相看228.第225章 上任第447章 猪不化龙96.第96章 春闱五子72.第72章 贱籍21.第21章 陇右老兵284.第279章 狼人101.第101章 接洽第339章 一场游戏293.第287章 势不两立第445章 将计就计第446章 猪龙109.第109章 手掌心第369章 情敌103.第103章 名单第339章 一场游戏第433章 南下剿贼第387章 岩羊第436章 都在努力第399章 泄密35.第35章 狠角78.第78章 租庸调295.第289章 满月宴207.第204章 天宝文萃212.第209章 铺路178.第175章 科举试第463章 真与假170.第167章 念奴娇130.第127章 猴子偷桃308.第302章 狡辩第343章 谱写第367章 献俘182.第179章 实言343.第335章 秘会333.第325章 贵妃醉酒25.第25章 攀高枝291.第285章 人才209.第206章 出阙145.第142章 改变第3章 北海如象236.第233章 设局第9章 放长线第461章 余烬157.第154章 馊主意233.第230章 敌我第3章 北海如象69.第69章 案发177.第174章 开春54.第54章 白膏油284.第279章 狼人338.第330章 疑惑第413章 取舍50.第50章 坐实166.第163章 谋职280.第276章 跋扈33.第33章 出价第369章 情敌250.第248章 铸铁169.第166章 教坊第4章 良娣14.第14章 偃月堂229.第226章 县尉141.第138章 宴前41.第41章 劫囚第411章 心急288.要晚十来分钟吧337.第329章 技穷303.第297章 天上李太白第414章 传承第361章 去留第342章 眼光23.第23章 捡来184.第181章 谁贪191.第188章 戏曲第421章 假太守273.第269章 首阳晴晓157.第154章 馊主意216.第213章 千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