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身份

“我会给薛白一个高贵的身世。”

李琮与杜五郎谈到最后,给出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承诺。

对此,杜五郎感觉到有些不对,以他的了解,薛白想要的从来不是高贵,可薛白想要的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了,反正人都已经死了。

他遂带着李琮去二进院的书房。

杜妗披麻戴孝,正坐在那整理着籍册,余光见李琮进来了,既不行礼,也不抬头,没有表现对太子的重视与尊重。

以她的身份,其实是没有理由为薛白戴孝的。那从这身装扮可见她已不在意旁人议论她与薛白的关系。

“杜二娘。”李琮近来对谁都很客气,道:“节哀。”

“我当然可以节哀,便当心死了。”杜妗的声音很平静。

李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站在一旁倒像是她的手下,想了想,干脆直说,道:“薛白的身世……”

“比起谈论他的父母是谁。”杜妗打断了李琮的说话,道:“倒不如谈谈他为何要助你成为太子。”

“我知道,他视我为伯父。”

“不,是因为他能做到。”杜妗道,“他不做没把握之事,辅佐你只因他确有这样的实力,远不仅是你看到的长安市井中这点。”

这话并不好听,可李琮听得很认真,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怕她不继续说。

“他既会造纸、刊报,便有能耐以此左右民心舆情,诸王孰贤孰愚,圣人如何想是一回事,报纸如何刊是另一回事。”

“你是说,天下诸州县皆有薛白之报纸?”

“报纸算甚?还有飞钱。我们在偃师时即开始私铸铜币为储备,为商旅、富户、官员甚至军队兑钱币,仅放利一项,年收便比得了一府的租钱。你想,这些钱足够做哪些事?”

李琮不敢想,他目光落在杜妗手里的籍册上,终于明白为何她总有看不完的文书。

“还有。”杜妗继续道:“杨国忠怂恿圣人到蜀郡,他却忘了,南诏之乱是谁平定的。”

“薛白在蜀郡也有部下吗?”

不怪李琮总问这样的话,他被禁锢在十王宅太久,对国事的接触太少,许多事确实是不知道。

杜妗没答,而是道:“圣人察觉到了,认为他居心叵测,可其实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

“平冤昭雪。”

李琮一愣,喃喃道:“薛平昭?”

“是,他被发落为官奴时,旁人问他名字,他虽还是个孩子却懂得用平生志向起名。”

杜妗说罢,不再开口。

李琮等了很久,想问她如今薛白既死,所遗之物如何处置。但话显然是不能这么说的,他遂道:“待解了长安之围,我一定平反三庶人案。”

“这是他的愿望,可惜他看不到了。”

杜妗悠悠叹息了一声,却没有表态愿意效忠李琮。

李琮只好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然后问道:“不知二娘你往后有何打算?”

“我?我能有何打算,只想着若是他能恢复姓名,重回宗祠,我便再无所求,他留下的这一大摊子,交出去罢了。”

李琮听闻薛白留下这些势力有可能交到自己手上,不由激动,但还是留了个心眼子,假作不知情,问道:“薛平昭?”

他是第二次念到这个名字,这次,杜妗听了却是语气立即淡漠下来。

“殿下既收了边令诚为心腹,何必故作不知?若不愿出手,直言便是。”

“误会了,时隔已久,当年旧事许多已无法辨别真伪……”

杜妗再次打断他的话,道:“我明人不说暗话,薛白正是废太子瑛第三子李倩,殿下若愿让他重返宗祠,成全他的遗志,那他谋划的一切,本就是为了助力殿下,物归其主便是。”

李琮听得“物归其主”四个字,感觉到了自己的强大,他是长子,储位、帝位原本就应该属于他。

比起能得到什么,人更在意的是不能失去什么。他不由自主、心甘情愿地落入了杜妗言语的陷阱。

“若殿下做不到。”杜妗又道:“那便是薛白看错人了……”

“没有看错人。”

李琮语气顿时坚决了起来,展现出了他一直便有的担当。

“我始终相信三个弟弟蒙受了大冤,故而收养二弟的孩子们并视为己出。当年我到宫中领他们,听闻李倩夭折,心中震恸,但不知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他如今还是死了。”

杜妗说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道:“我累了,殿下请回吧。”

她已懒得再应付李琮的试探。

杜五郎遂上前,很恭敬地引李琮出门,还说二姐心情不好失态了,请殿下勿怪。

可李琮现在最需要的并不是恭敬与道歉,他迫切需要的是权力。

~~

“你说,我为三庶人案翻案,如何?”

“殿下有何顾虑?”

“兵危战凶,恐眼下并非好的时机,更害怕激怒了圣人。”

“殿下稍坐。”

延英殿中没有别的宫人,边令城先扶着李琮坐下了,去点亮了烛火。

待光线渐渐明亮,可以看到李琮方才坐到了御榻上。但两人都没有留意到这一点不合礼制的地方,继而谈起了正事。

边令诚道:“殿下怕激怒了圣人,可若殿下掌控了民间的纸报,又有了钱庄的财力。也许可以请回圣人,当面解释清楚?”

李琮自然听得懂“请回圣人”的含义,道:“你也觉得可以答应?”

“为一个死人正名,而能得到实实在在的支持,殿下自然该答应。”

边令诚彻底背叛了他原有的立场,又道:“至于时机,眼下正有一个时机……”

次日,宣政殿小朝。

颜真卿的状况已经缓了过来,拄着一根拐杖到了殿下,依旧勤于任事。

简单宣布了几道政令之后,李琮勉励着颜真卿,道:“听闻颜相手书了一封《祭婿文稿》,可否给我过目?”

颜真卿惭愧道:“国事危急,殿下何必理会这些小事?”

“有大功于国者,不可使之寒心。”

李琮先是盛赞了薛白的功绩,坚持要亲自祭奠薛白。颜真卿只好让颜季明去把那篇文稿拿来。

等颜季明再回到宣政殿,双手将文稿呈给李琮,不由落下泪来。他无声地抹了抹,站到一旁。

李琮展开,一字一句轻轻念着,声音先是沉郁,之后愈发悲愤,念到后来,竟是声泪俱下。

“呜呼哀哉!尚飨!”

直到念完最后一个字,李琮竟是踉跄退后了两步,跌倒在地。

“殿下!”

百官皆大吃一惊,纷纷上前搀扶。李琮却是悲痛至极,无法起身,情绪久久不能平静,满面泪流地看着天空。

“殿下可是担心薛郎一去,贼兵攻破长安?”

“不,我与长安共存亡,何惧之有?”李琮道:“我所悲者……颜公祭婿,而我祭侄……”

“殿下这是何意?”

李琮情难自控,拍着腿,大哭道:“薛白乃我二弟李瑛之子,与我名为君臣,实为叔侄,情如父子啊!”

“什么?”

“殿下这到底在说什么?!”

大部分官员都是惊讶错愕的,却也有小部分人此前就听过一些传闻,如今终于得到确认,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要让所有人都相信,并不简单。

尤其是李琮的四个儿子,俱是不信,上前扶着他,七嘴八舌地质疑。

“阿爷莫非是弄错了?薛白若非孤儿,那也是薛锈之子才对。”

“是啊,阿爷一定是误会了。”

李琮摇了摇头,道:“当年之事,我是亲历者,岂有不知的?”

他拉过李俅的手,柔声问道:“四郎,一直以来伱只有两个兄长,可知为何你是四郎?因为你还有一个三兄,正是薛白。”

“三兄已经夭折了。”李俅道:“从小阿爷就告诉过我。”

李琮不擦泪痕,以讲述的口吻娓娓道来。

“此事我不说,是为了保护他。世人皆知三庶人是被武惠妃冤枉的,可当时没有一个人敢说,只有一个六岁的孩童敢于直言,拿着李瑛的遗书,要去圣人面前控诉武惠妃。”

“武惠妃的心腹见了,当时便打伤了他,混乱之下,负责督办此事的李琎救下了他。我赶到之时,他已幽幽转醒,我说‘随大伯走吧,往后当大伯的儿子’,你们知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请大伯收养我的阿兄阿弟,可是,阿爷不能没有了儿子,我得继阿爷的香火’。我骂他是傻孩子,告诉他活着更重要,他却说‘过继出去就是承认阿爷有罪,可阿爷是冤枉的’,我当场动容,请李琎网开一面。”

“李琎答应我会保护这孩子,找了一具相似的尸体让圣人相信李倩死了,把人送到了薛锈的别宅里。却没想到,那别宅很快也被抄没了。之后的事情,你等就都知道了。这些年来,李倩化名薛白,却从未放弃过为三庶人案平反。”

李琮话音方落,杜有邻已跟着大哭了起来。

这哭声触动了百官的伤心事,众人想到自从圣人一日杀三子以来,国事日坏,终于导致了如今的局面,纷纷恸哭。

连着李琮的四个儿子,也是抹着泪,后悔没有早些与薛白相认。

李琮让边令诚把那一封《祭婿文稿》展开,让百官能够看到那纸卷上颜真卿悲愤之下写出的字迹,给人一种极强烈的视觉冲击。

“自武氏怂恿圣人杀三子,十六年来,国事日非。”

他以抑扬顿挫的语气,公然指斥乘舆,却也在树立着自己的威望。

“父皇宠信胡逆,终酿成大祸。今我与诸君同守长安,欲重整山河,从何事起?!”

杜有邻被他煽动情绪,拜倒在地,恸声喊道:“请殿下平反三庶人案!”

百官中当即许多人纷纷附和,却也有人对此深感忧虑,如今圣人出奔,太子擅自推翻圣人定的谋逆案,那便与谋逆无区别。大敌当前,内斗再起,平添变数啊。

但这些担忧阻止不了李琮。

“薛白身负大冤,不忘李氏宗社,履艰危之际,身当矢石,尽节用命,奈遭天妒,殒于国难。我有子侄如此,宗室有子孙如此,犹不能还他一个名字吗?!”

语罢,李琮手一抬,高喊道:“拿笔来!”

马上有宦官备好了文房四宝,李琮收拾了哭得散乱的胡子,过去,提起笔便写就一封为薛白恢复宗室身份的诏书。

那封《祭婿文稿》还展示在那里,很快,另一封诏书也被展开。 薛白虽死,却也由此多了一个名字,李倩。

~~

杜宅。

后花园里,杜妗难得清闲下来,坐在廊下赏雪。

杜媗走了过来,也是披麻戴孝的打扮,柔声道:“你达成他的心愿了。”

“没有。”

杜妗摇了摇头,马上否认了这个说法,道:“阿姐太喜欢他了,却不了解他,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当李氏子孙、不是当李隆基的孙子。这些只是手段,为了他的野心,多脏的手段他都愿意用。”

“二娘啊。”

杜媗长叹一声,泪水如珍珠般滚落。自从消息回来,她茶不思、饭不想,已清减了许多。

杜妗则始终很平静,道:“你们都以为我是为了他的遗愿,不是,这其实是我的计划。”

她一直是个不肯轻易言弃的人,眼神中那野心的光,没有因为薛白之死而熄灭。

“我根本不信他死了,叛军放出的消息,我能信吗?”

说到这里,杜妗的嘴角甚至挂起一丝冷笑,道:“我早知边令诚这个小人到了李琮身边,我本可以杀他,但我故意留着他,就是要他告诉李琮,薛白是皇孙一事乃是圣人怀疑的。这次,我骗了李琮,让他先给薛白一个身世,然后……”

她向长廊的方向看去,喃喃道:“我们等他回来。”

~~

次夜是年节。

大雪纷飞,长安没有等来援军,却终于等来了叛军的先锋兵马。

第一个率军攻到长安的是阿史那从礼,他是故意选择年节这个时间点,想要趁着长安守军因年节而疏于防备之际偷袭。

幸而颜真卿早有防备,紧闭着城门。

但长安守军绝大部分都是新招募的,不仅战力低下,意志也并不坚强,更遑提有任何经验了。大过年的,见到贼兵杀到,慌乱之下,军心动摇。

颜真卿只好亲自到城头上不停激励士气。

“守住了今日,晚上是年节,军中准备了肉食。”

“颜相放心,长安城墙如此高大,城门一关,叛军怎么也攻不下来。”

说话的人披着一身铁甲,十分威风。颜真卿定睛一看,有些讶然,问道:“神鸡童贾昌?”

“正是我。”

颜真卿再次上下打量了贾昌一眼。

读懂了他的疑惑,贾昌苦笑道:“圣人出城那日,我本也想跟去的,奈何我骑术不精,从马上跌下来摔伤了只好留下来。”

“何人任命你为军将?”

“我可不想当将军,这不,长安没有守军,凡是男子都被拉上城头了。我捐了钱财,家中部曲又多,比一般队正都多哩。之前我在西城,颜相未见到我。”

“西城我亦去了。”颜真卿道:“休当我不知,点卯时你使人冒名顶替了。”

“那日伤未养好嘛。”

贾昌嘻嘻笑着,躲过这话题,开始侃侃而谈他麾下的斗鸡小儿平时吃得多、有力气,是军中最精锐的一批人。

之后又说,打仗与斗鸡相似,无非讲究一个扬长避短。

颜真卿听了,也没责备贾昌什么,因为他率领的斗鸡小儿确实是长安守军中最精锐的一批人了。其他人,往日盐吃得都少,开弓的力气都没有。

“那是什么?!”忽然有士卒大喊了起来。

颜真卿也有一柄千里镜,抬起来一看,只见到风雪中有骑兵向这边狂奔过来,看旗号,却是潼关败军王思礼、李承光等人的兵马,更远处,阿史那承庆的兵马正在紧追不舍。

那些败兵原本是在渭南休整,想必今日叛军是围点打援,引他们出城来援长安,路上伏击了一场,故意驱他们冲城。

果然,原本围在春明门外的叛军很快从两边包夹过去,不让他们绕城而走,要在城下交战,引城上的守军出城救援。

颜真卿倒是想救,转头看了一圈,一个个将领都低头不语。倒未必是胆怯,而是有自知之明。

如此一来,他们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叛军在城下歼灭援军了,这对士气是个巨大的打击。

“颜相,怎么办?”贾昌问道。

这时候他又不说打仗就像斗鸡,要扬长避短了。他已经意识到这边全是短,没有长。

颜真卿不理,一直盯着城外看,见王思礼令旗摇摆,不断向城头示意求援。

他想过这会不会是叛军在使诈,可随着战事进展,一个个唐军死在雪地上,他便明白叛军根本不用使诈。

他恨不得亲自率兵去救援,可眼下这情形不救才是对的,只是他得担着更大的压力。

“叛军战力这么高吗?”

城头上的士卒们已经被战况吓到了,这些都是长安居民,享受着大唐盛世最好的生活,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那些厮杀于苦寒之地的悍卒们是怎么杀人的。

如此下去,军心溃败,只怕不等贼兵杀到面前就会有兵士倒戈。

颜真卿终于能体会到高仙芝洛阳之败时的无力感,偏他还远不如高仙芝这个当世名将。

而长安若破,他心里已做好了殉节的准备。

移动着手中的千里镜,忽然,视线里出现了什么东西,颜真卿迅速看向北面,看到风雪之中,又有一队骑兵远远而来了。

~~

“报!”

哨马狂奔而来,赶到阿史那从礼面前,禀道:“唐军援军到了。”

“北面?”

阿史那从礼啐了一口,道:“河东还是朔方的兵马?多少人?”

“不多,两三千人。”

“谁的旗号?”

“还未望到。”

阿史那从礼遂决定尽快围杀了从潼关逃过来的唐军败兵。

“勇士们!”他扬起刀,大喊道:“杀敌!攻破长安,应有尽有!”

这些大燕将领如今尚没有任何治国的主张,激励士气的办法与以前一样,主要还是靠抢掳的快感。

虽然短视,但有用,叛军士气大振。

正杀得过瘾,号角声已在他们北边响起,唐军的援兵已经快杀到了,哨马也终于确认了他们是哪个将领所率领。

“报!探到了,敌军援兵旗号上书一个‘薛’字,官名是常山太守。”

“不可能!”

阿史那从礼的第一反应是惊讶,之后大喝道:“薛白已经被我围杀了!”

当时他本已劝安庆绪投降了,但才回到大营,便见崔干佑的信使赶过来,与阿史那承庆言之凿凿地说一定能战胜哥舒翰的大军,并让他围杀薛白。

而他率军赶到之时,安禄山已经死了。薛白正要退走,他当即命人围杀过去,击杀了断后的唐军,薛白的残部走投无路,唯跃进了黄河。

那是三门峡段的黄河,水流湍急,隆冬也没有冻上。即使是漕运的老水手掉进河里也活不下来,何况是那些披着甲的人,因此薛白必然是死了。

确定薛白死了,安庆绪才会对外宣布,否则只会自降威信。

“不是薛白。”

阿史那从礼很确定,认为或许是唐廷又任命了一个新的常山太守,或许是唐军将领的伎俩。

他亲自策马上前去观阵,看到了那柄常山太守的旗帜旁边,还有解县令元结的旗帜。

因解州出盐,元结在河东很有名气,阿史那从礼深知其狡猾,当即讥笑着自语道:“原来如此。”

一定是元结听说薛白收复洛阳、活捉安禄山,故意扯着他的名号来吓人了。

~~

“擂鼓!”

阿史那从礼不相信薛白来了,城头上有千里镜的颜真卿却已高声下了命令。

“咚!咚!咚!”

鼓声大作,颜真卿已挑选了一队骑兵,翻身上马,要从南面的城门出城,去接应王思礼。

当然,此举是存在着让长安失守的风险的。

~~

入夜。

今夜是年节,到了子时便是天宝十三载了。

在升平坊杜宅之中,还能听到城外的喊杀声。

杜妗两耳不闻窗外事,独自待着时也不再披麻戴孝,如往常一般在屋中看着文书。

忽然,她听到了前院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

她愣了愣,想放下手中的文书,之后怕自己失望,遂又作罢。

“二娘!”

曲水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差点撞翻了桌案。

“快去!二娘快去看……”

杜妗心念一动,猜到了什么,连忙往长廊那边奔去。

她虽一直表现得极为笃定,可到了这一刻,心里却莫名地紧张了起来,生怕自己猜错了。

脚步愈来愈快,拐过厢房时却又停下了。因前院并没有欢喜的声音传来,她犹豫着是否回去。

正要转身,风雪中有人大步赶了过来。

“妗娘。”

杜妗目光看去,原本满是野心与坚定的眼神忽然融化了。

像是烈日照在了冬雪之上。雪花瞬间化成了水,从那美目中不停地流下。

她抬起手,怎么抹都没能抹干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杜妗竟是哽咽,语气偏还带着骄傲,仰着头道:“你知道吗?我送了你一个大礼,以后你就是……”

话音未了,她已被眼前人拥入怀中。

历经大半年的乱世烽火,这一抱犹为不易。

255.第253章 炉火(2合1)340.第332章 鱼目混珠第446章 猪龙56.第56章 争取第449章 喜与狂219.第216章 掩盖的真相336.第328章 最坏的打算215.第212章 卯金刀252.第250章 一口一口吃141.第138章 宴前291.第285章 人才40.第40章 补救第391章 忤逆不孝219.第216章 掩盖的真相第360章 捷报294.第288章 冬至231.第228章 遗泽第117章 鱼钩第455章 速去速回165.第162章 志不灭310.第304章 右相府307.第301章 遮羞布第348章 渡河187.第184章 世族第402章 妙法选官18.第18章 追凶者38.第38章 平安无事第436章 都在努力240.第237章 大胆动手166.第163章 谋职126.第124章 隐情第399章 泄密169.第166章 教坊165.第162章 志不灭56.第56章 争取240.第237章 大胆动手第362章 君臣情义207.第204章 天宝文萃第472章 灵武109.第109章 手掌心316.第309章 迎宾92.第92章 申告286.第281章 痿厥第415章 常山郡326.第318章 清白第466章 燕帝233.第230章 敌我341.第333章 蚂蚱第453章 祭婿文稿86.第86章 会当凌绝顶60.第60章 牺牲品第377章 人固有一死第457章 思长安第415章 常山郡68.第68章 青玉案93.第93章 罪名170.第167章 念奴娇157.第154章 馊主意186.第183章 手段96.第96章 春闱五子88.第88章 师徒第404章 雁门老将行165.第162章 志不灭228.第225章 上任211.第208章 空穴来风157.第154章 馊主意第405章 还没反141.第138章 宴前第426章 晋阳宫151.第148章 各表一枝第420章 人如狗第5章 安顿第457章 思长安第344章 西南107.第107章 怪圈54.第54章 白膏油第430章 私兵279.第275章 长安尉163.第160章 一念之间289.第283章 不问苍生问神鬼61.第61章 门第96.第96章 春闱五子160.第157章 君自抉择59.第59章 选婿319.第311章 礼成157.第154章 馊主意52.第52章 赠礼27.第27章 边军履历第433章 南下剿贼315.十一月总结326.第318章 清白183.第180章 贪心306.第300章 春来明主封西岳第345章 本没有路37.第37章 节外生枝82.第82章 自立门户106.第106章 东宫喜宴314.第308章 严网第7章 夜眺长安43.第43章 满堂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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