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宗一,你该不会是继承了你爷爷的那份活计了吧?嗯,那个人我知道是哪个村子的,西南大王村王柱子,不过就算你继承了你爷爷的那门道道,也不能管他家的事情!”
歪脖爷皱起眉头,深深地抽了一口旱烟。
“为啥啊?”
我怔了怔,疑惑地问。
“谁知道为啥?”
歪脖爷苦笑一声,敲打了一下旱烟锅子,然后又添了一锅,点着,继续抽……“难道你爷爷传给你那门道道时,没和你说清楚?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如果是小事,批个卦什么的,什么人都请得动你爷爷,但如果是大事,就比如那个王柱子家里出的事情,若是按照你爷爷的规矩,是不会管的,你爷爷啊……当年立了一个规矩,十里八乡以内都是爷们,不好管这样的事情,那个王柱子家,也不过是隔了六里地,按照你爷爷的老规矩,是不能管的。”
农村人说“爷们”这俩字,并不是对男子汉的说法,而是乡里乡亲的表达方式,我当即不解地问:“歪脖爷,这是为啥?”
“不为啥,为了自家好,当年你爷爷管了一家三里外的人家,那家男人盖新房的时候上梁,结果梁头掉下来把人砸死了,闹鬼闹了一个月,最后那家人三步一跪的来求你爷爷,你爷爷耐不住人家这么求,就去管了,结果……”
歪脖爷说起爷爷的陈年往事,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结果怎么了?”
我着急地问,嘴里呼噜了一大口粥也差点噎住我。
“结果……结果你爷爷那时候年轻,本来刚生了一个小子,若是活着,就是你的小叔,结果就因为你爷爷管了那家人的事情,可能是犯了什么忌讳,你小叔那会儿刚学会走路,才一岁多的小孩子,掉进井内淹死了……那口井就在你爷爷院子的西边,最后封住了,这样的事情很多,按照你爷爷的话说,如果破坏了他的规矩,会延祸给他的亲人,所以,这王家的事情,就算你能管,也不能管。”
歪脖爷说完,默默地敲打了一下烟锅子,然后站起身,将我手中的空碗,和他身边的空碗都拿起来,转身走进了灶屋。
我的情绪有些失落,走回家后,我又把自己关进了爷爷的暗室内,白天很少出去,姑姑和姑父担心我有啥心事想不开,所以就留在奶奶家,一方面陪伴奶奶一段时间,一方面是照顾我,尽管有我爸妈在,但他们毕竟养了我二十一年,那份浓厚的亲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本以为王柱子家的那件事就那么过去了,料想他应该去找了别的道士管,但没想到,两天后的早晨,王柱子再次来到我家。
“请问家里有人么?”
爷爷下地后的第三天大清早,院子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时奶奶和姑姑在灶屋做早饭,我和姑父则在院子里洗漱,听到声音,姑父先我一步漱口,然后去打开大门。
“你,你不是前几天来过的那位大哥吗?”
姑父打开大门后,顿时惊讶地向来人问,这时,我也漱口完毕,起身看去,竟然真是那位中年男人,西南大王村的王柱子。
奶奶从灶屋走出来,看了看来人,当即微笑着问:“来啦?早饭吃没?”
“谢谢大娘,早饭在家吃过了。”
王柱子慌张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但我看到他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而且眼角上还带着眼屎,这连脸都恐怕没洗过,更别说吃饭了。
“一会儿做好,再吃点。”
奶奶笑着又走进灶屋,似乎奶奶也看出王柱子刚刚说的是客气话,这时,我和姑父把王柱子邀请进了堂屋。
“王大叔,您这……您这大清早的来到我们家,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啊?”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也不知他家的那桩事儿处置的怎么样了。
“是啊王大哥,上次你家那事儿……办妥了没?”
姑父也接着我的话茬,开门见山地问。
“大兄弟,还有他大侄儿,你们两个是不知道,咱是实在没办法,才厚着脸皮又跑来的,唉!”
王柱子深深地叹了一声,而这时,奶奶先是端进来三碗稀饭和一盖黍面馒头,让我们先喝着吃着,菜马上就炒好了,感谢了一番我奶奶,王柱子也不顾形象,似乎这几天都没吃饭似的,端着稀饭碗三大口干了个干净,紧接着放下碗说:“这些天,闺女的坟地都没人敢去,其他几个地方的半仙儿先生,全找了,都不管用,当初填坟的几个爷们都大病一场,咱那点家底,全拿出去赔人了,这两天可是折磨得没法过了,但……”
说到这里,王柱子猛地四下环顾一周,随即低声说:“昨晚上咱正睡觉,做了个怪梦,梦见一个恶鬼可吓人了……那恶鬼非说只有左家的人能治它,别人不管用,可咱说,左老先生已经仙去了,结果那恶鬼就扑上来,咱一下子醒了,赶紧就跑来了!”
我和姑父相互看了一眼,皆是蒙圈了,不知道王柱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大叔,别怪我说话不好听,那恶鬼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指名道姓的告诉你谁更治它呢?除非它想找死了!”
我说着,见王柱子连连点头称是,当即又说:“如果非要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王大叔被坟地的事儿搅合得心神不安,做了恶梦而已,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坟地内,的确有恶鬼作祟,而且也知道我爷爷已经仙游,所以故意告诉你,存心气你罢了!”
“唉!咱知道这一趟本不该来的,左老先生不在,也没人能帮咱,那,那你们吃着,咱回去了。”
王柱子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不太会说话,或许是被坟地的事儿折磨得没心思分析下去,内心有些悲观的思想。
“王大哥,先不忙,你还记得那恶鬼告诉你的,只有左家的人才能治它,也就是说,它也没指出非得宗一的爷爷去才行,只要是左家的人,说不定就有能治它的!”
姑父急忙拉着王柱子坐下,并让了一个黍面馒头,王柱子不好意思地接下。
“那你们说说,谁能帮咱这个忙呢?”
王柱子看了看我姑父,又看了看我,无奈地问。
“宗一,你怎么不说话?”
姑父微笑着催促我,而言下之意,王柱子似乎也看了出来,急忙盯着我,我不免犯起了难,不为别的,就为歪脖爷上次和我说的话,如果爷爷的规矩是真的,那我是否能破?万一我破了这个规矩,延祸给家里人可怎么办?
我倒是无所谓,但不能不顾及家里人的安危。
“左先生是不是能帮咱家的忙?”
王柱子直接称呼我“左先生”,一是我姓左,二是真把我当成先生了,看他分析事情不明朗,但眼力劲儿还真是不浅,这时,奶奶端着一大盘的南瓜菜走了过来。
“宗一,你能帮就说能帮,不能帮就说不能帮,别耽误人家的大事!”
奶奶话里有话地说了我一句,听得出来,奶奶是不想让我搀和这些事情的,更不想让我走爷爷的老路。
“我……我可以试试!”
我犹豫了半天,不敢看奶奶的眼睛,低着头回应一句,答应下来,并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看着王柱子这一身,不难想象他的那个家已经变成了啥样,如果一直没有帮他,恐怕他那个家真的就过不下去了啊!
“唉!”
奶奶闻听我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声,扭头走了出去,随口抛下一句话:“你长大啦,管不了你,你自己个的事情,自己个做主……”
傍晚时分,我从爷爷的暗室内走出来,身上挎着一条古朴的黄布包,并把那几本古书,都收在里面,连同爷爷所有的家伙什,当然,还有一把桃木剑,在我手中拿着,为了不那么碍眼,我用布条包起来,并用线绳系好。
这几天,我不断修习通灵术,以及研究《秘传禁术》那本书,再加上封印集里面的破解和封印之术,如果王柱子的闺女坟地的确是被下了镇物,我倒是想好了办法。
白天送王柱子走的时候,我和姑父问好了他们大王村的具体位置,而且王柱子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村口等着我们了。
姑父陪着我去,是奶奶安排的,说是不放心我这愣头青,怕出了什么意外,让姑父陪着他们都放心,尤其是我爸妈。
我们村子距离大王村约莫六里左右,傍晚出发,走到一半路程,天就完全黑下来了,姑父拿着手电筒,在我一旁照亮,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或许姑父只是想见识一下茅山术的神奇,而我,则满脑子都在想到了地方,怎么破解王柱子家的难题。
“姑父,白天王大叔所说的路,你还记得清不?”
过了一个个村庄,大致看过去,乌漆麻黑的村子,大都相似,要分辨出哪个是大王村,还真有点难处!
“记得,而且我还特意问了一下咱们村子的爷们,都说很好找,大王村外围有四条水沟团团环绕,而且那个村子有钱人多,据说占了个风水穴,只要看到一圈都是大水沟,那一准儿就是大王村,别无分号。”
姑父自信地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