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花,花,你轻点嗯啊~”
一座临水亭阁之外,琉璃灯火阑珊处,不时传来男女暧昧而轻吟难耐的声响,窗外冰清玉洁的莲叶在秋风中摆动,银辉色的月光映照在荷塘粼粼水波中,豔丽得柔美。
立於池塘正中的矗立楼阁,沈沈叠叠,透过窗棂望进去只能瞧见层层飘舞轻盈的帷幔,如梦似幻,荷塘四周银杏落叶满地,整个院子被点点金黄所覆盖,美得令人难以移目。
阁内,摇晃激烈的床帷,散乱一地的凌乱交错的衣服,闷哼急喘的男女碰撞声音,久久不歇。
后半夜,月入中天,萧雨短亘,房内粉色的馡麋运动方一切平静下来。
花公公伸出双臂,将靳长恭娇躯纳入怀中,凤眸满足而慵懒地眯阖着,缱绻绯侧地撩起她一缕秀发轻吻:“陛下,可想好怎么跟奴才解释了,嗯~?”
另一只手亦不安份,随著那带着薄茧指腹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来回游走,靳长恭感觉到麻酥酥的电流由背脊窜到全身,那种略带惩罚而爱恋的无意识触碰,足以令人轻易动情。
“不是留了信了吗?没有不告而别,要寡人解释什么啊……”她难受地朝他身上拱着,柔嫩的肌肤摩擦着他温玉般滑腻火热的肌肤,轻哼嘟囔着,一边接受著他温柔而折腾的服侍,把自己投入到他双臂与胸膛之间。
微微抬睫,看着那近在咫尺红润丰翘的双唇,她舔了舔嘴唇,有种想扑上去压倒的冲动,但这种冲动却被她无奈地压制住了,因为每次是她扑上去,但被压的惨兮兮腿软软的总是她好不好?!
——除了那人生中的第一次,其余的,她全都是下面的“受”啊!
“陛下为什么总是不乖呢~您可知道奴才为你有多担心吗……”他轻搂她入怀,埋首浅吻著她如云秀发,闻着她清馨诱人的体香,低声呢喃道。
“别说是区区一个魔窟,连苍帝我都能应付,你究竟需要担心些什么?”靳长恭耸了耸鼻子,双手也揽上他脖子,双腿自然地环在他纤细却不失韧性的腰上,紧夹住他水蛇腰满目不解地问说。
“你啊,怎么就不懂呢,奴才担心的跟你想的不一样……”他戏谑著伸出粉舌舔了舔她的俏鼻,然后搂住了她的娇臀往身上更贴近几分。
现在基本上靳长恭已经躺在他的身上,他搂紧她的纤腰,俯首在她锁骨上落下点点红痕,一边再度掰开她的双腿……
“我的陛下……”如叹息般,花公公放过了她的锁骨,继而含住了那两片百尝不厌的诱惑,满足沉溺於那双唇上的甜蜜滋味。
“嗯?”靳长恭虽然觉得他话中有古怪,却被他再度挑起情欲,脑子容不下正经事情,她伸出双臂搂紧花公公的后颈,迎上他那温柔缠绵的吞食。
“别再离开我了……长恭……我的陛下……”迷醉沉沦是如此地容易,他们两人已经把理智统统遗忘,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唇舌,纠缠,翻滚,缠绕,火热的吻,燃烧了整个冷清的夜晚。
秋风,吹送著浓郁的激情,河塘月色迷人醉。
翌日,等花公公与靳长恭穿戴整齐出门时,便看到两尊气色不佳,眼袋透绿的石雕。
一听到咿呀的开门声,两尊西雕这才相继复活,眼神透着诡异而迟疑地地看向他们俩人,眸光闪烁。
“恭。”
玥玠玉莲馨带风上前,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眼妖媚浓妆的花公公,阴靡的睫毛覆下略一估量盘算后,便忽略他的存在,亲切而温暖地对着靳长恭迎面而笑,他临于清晨的笑容如春岭开花,一片明媚动人。
受到他的感染,靳长恭很自然回以一笑:“早。”
而雪无色则有些虚花公公,偷觑他一眼,看他阴晴不定地笑了一下,抿着娇唇抖了抖,一脸想靠近又不敢靠太近的纠结道:“陛下,魔窟一洞三界十二街坊丢了领头,如今人心惶惶四处捣乱,一些潜伏的地下势力与毒宗暗下勾结开始蠢蠢欲动,我怕耽误了他们会闹事,这才一大早过来等您吩咐。”
他这些话一来解释给花公公听,他绝逼不是故意地争幸邀宠的,二来也端着讨好靳长恭的心,夹着尾巴做人,好让她觉着他不是一无事处,别再将他抛弃扔在这魔窟。
靳长恭一愣,听了他的话这才想起,她昨夜是“以要与花公公单独商议魔窟解释方案”为由打发掉他们,如今这一商一量一夜就过去了,谁想一打发掉闲杂人员,她就被花公公直接“商量”上了床,一整夜“累碌不眠”愣是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委实……太羞愧了。
她当即略为尴尬地清嗓咳了两声,方义正言词道:“寡人即将起启回国,这件事情寡人昨夜已拟旨派人前来魔窟谈判商议,那些中了雪雾毒的界主坊主等玥玠替他们解毒后便放回去,那些杂碎就交给他们去处理。”
“那赫连师兄妹呢?那趁乱逃离的赫连狄……”雪无色忧心迟疑道。
“毒宗的余党寡人会派死士去截杀,至于赫连狄此人狡猾多端,且擅毒懂伪装,既然逃了就不是那么容易抓得回来的,反正毒宗亦毁于一旦,他又失去了依仗的魔军与赫连氏师兄妹,就算他有意做些什么,暂时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
靳长恭从腰间取下一块绣铜的铁牌,抿唇,翩绖欲飞羽睫锋利,但唇边的笑却柔和而轻然:“魔军三万,魔窟内散兵利将约十万,看来够条件铸建一座四等小国了。”
魔窟如今只是一个类似散派势力,若能将它扭结成一股成国才是她要的。原先她计划的附属四国,唯有凤国尚处于不稳定阶段,但有凤国国师凤栖鸾与四皇女风裴炅为突破口,总归不算前途黯淡。
“陛下,那那一对赫连师兄妹呢,您打算如何处理?”雪无色接着询问。
靳长恭却懒懒地瞥了他一眼,眉心微颦:“你并不需要每一件事情都咨询寡人意见,既然魔窟的事情寡人亲自交给你处理,这些问题就是你的问题,懂吗?”
雪无色瞠目微愕,看着她清冽平静的瞳仁,不知道为何心底那一颗忐忑躁动的心渐渐亦平稳下来,他上翘的眉尾似嗔狐般勾起,笑道:“陛下,即使我判断错误做得不尽人意,您也不会怪罪我吗?”
不知觉,眼神中略带清湄的妖态,似撒娇般微撅嘴唇。
花公公凤眸幽深地划过神色渐复原的雪无色,徐徐咀嚼着字词道:“雪无色,陛下委你重任自是信任你你的能力,你且莫辜负陛下的一番心意~”
花公公一开口,也不知道雪无色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立即躬身九十度,连忙恭敬道:“无色,万万不敢。”
玥玠看到那总是高傲不可一世跟自己唱反调的雪无色,这会儿到了花公公面前就跟老鼠遇见猫似的,收敛起锋利的爪子,尖牙,呆毛垂落地小心翼翼,心中古怪万分。
不由得,他必须重视正视眼前这个妖声怪气,长相奇葩的太监。
此刻,对于雪无色刻意的讨好,他那高挑的眉毛下一双狭长的眼睛微眯,与恭沉思时动作很相似,他抬起眼的时候,泼墨的眼睫像是正在破茧的蝴蝶,优雅而缓慢的向上翻开,舒张羽翼,略带水光的黑色双眸,仿佛两汪寒潭,清幽、冰冷,妖娆而深不见底。
花公公……玥玠在宫中从未见过他,由于不懂大陆通用语,也不曾听闻过他,但此刻他明白,眼前的他不是一个可容忽略的对象。
“好了,训话留着以后他犯错的时候吧,陪我去提一个人。”靳长恭弯睫笑睨了一眼花公公,也不避讳他们的眼光,很自然地牵过他垂落的手,越身而走。
而花公公在她握上那一刻,同一时间便收紧手掌,不容她有半分退缩,那一身冰冷的戾气因她而减弱,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弯月弧度。
那就算脸上那浓烈的妆容也掩盖不住,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风情万种。
玥玠见此暗了暗瞳仁,并未随之跟去,他看得出来,恭并不愿意他接近花公公,原因何在——他视线扫向他们交握的手,看来这个太监跟恭的关系非一般。
甚至他怀疑……他真的是太监吗?
那他……是不是也知道恭的女儿身了?
从魑魅之界的黄泉府邸出来,靳长恭便与花公公去了斗角场的地下囚室,但不料遇到一批逃蹿的奴隶。
“快跑,赫连眦暽疯了,快跑!”
“啊!救命!救命,别撇下我,啊啊啊——”
此刻斗角场内人声鼎沸,人流杂乱,人踏人,人踩人,尖叫惊吼噪声令人心惊,听到赫连眦暽的名字,靳长恭补神色一凛,飞身跃过人群,抵达那唯一空旷却并没有发生血腥的地方。
这一幕跟昨日在魔窟洞府的情景相似,靳长恭皱紧眉头,看着赫连眦暽嘴里吼着咕噜咕噜的兽语,张臂抓住逃蹿的人,张嘴便要咬下。
但在下口之际,被一道蛮力钳住了他的手臂,他瞪目一看,下一刻却愣了愣。
这双眼睛……
“你根本就没有疯,又何必自甘堕落呢?!”看他怔愣住那一刻,靳长恭双眸火星燎燃,冲口吼道。
将他手下吓得翻白眼的人甩开,再朝那些乱吼乱叫的人,声凛如神临清晰撞入他们耳中:“全部安静!”
赫连眦暽脸色一变,张嘴便朝靳长恭咬去,但靳长恭却一动不动,甚至笑了:“咬啊,我倒想看看,清晰的你,是不是真的能够喝得下人血,吃得下人肉!”
果然,赫连眦暽整个人一僵,动作便顿住了。
许久,他嚎叫一声,一把将她抱住怀中,全身像筛子一样抖悚起来,他绝望而嘶哑着声线哭道:“子西,子西,啊啊啊——我不是人了,我成了一个怪物,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了!求求你——呜呜啊啊——”
“你在撒娇吗?”靳长恭双手垂落任他抱着,在这种心酸流泪的情况下,冷冷地吐出一句。
赫连眦暽瞠大眼睛一把推开她,红着一双兔子眼睛,咆哮道:“谁,谁在撒娇,别开玩笑了!你——”
面对那一双失望灰暗的眼睛,靳长恭想起了第一次看见他时的情景,他是一个自敛稳定,将一切痛苦都掩饰在一张平静面容下的男人。
同时,他亦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为了怕连累自己末婚妻,他将一切心思深深地埋藏在一根木簪子上,亦不愿去打扰穆子西平静的生活。
因为赫连狄帮助过他,他愿意用生命为代价,不顾善恶地替他完成他交待的一切任务,甚至变成这么一个随时丧失掉理智的怪物。
“说一句,救我,难道会比一句求我杀你,更难吗?赫连眦暽。”靳长恭平静地看着他道。
赫连眦暽闻言瞳仁一窒,双唇激烈地颤抖着。
“特地等在这里,特地让你的师妹守在黄府,等我离开后通知你,难道不是因为想让我救你吗?”靳长恭不流情面,她的话就像一把温柔的刀子将赫连眦暽所有的自尊划得支离破碎,满心难堪。
“不,不是这样的。”赫连姬从暗处走上来,她见她的计划被拆穿,急切地冲上来摇头想解释,但花公公直接将她点住,令她不能得动弹,卡在喉咙内的话吐也吐不出来。
赫连眦暽苦笑一声,颓废地蹲下身子,抱着脑袋低低地啜泣道:“难,好难,好难好难,不想这么做的,但是,但是既然要死,我想死在你手中,是我自私了,呵呵——”
靳长恭走近他跟前,眉目肃然生厉,叱声道:“赫连眦暽,你可知道,昨日若非我救你,你只怕早就死在你赫连狄手中了,赫连狄当初助你复仇,你便为他做牛做马十年,乃至最后差点因他丧生,你欠他的恩情足以抵销,如今,你却欠我一条命,难道不该想想怎么还吗?”
赫连眦暽表情一滞,茫然地抬眸,回忆起昨日他清醒时看到的情形。
洞府内一片狼藉血腥,有一道人影如鬼神般穿梭在师傅那一支魔军中,那狡捷如猿猴的身影,看得他瞠目结舌,从未想过,原来一人竟能敌数百军队来退自如。
那一场厮杀令人呼吸短促,惊惧连连,外面魔军召集的人员与黑铁骑相较量,内部数百名魔军,则由靳长恭一个对付。
他们手中的三叶旋刃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如花,寒光四射,那一道如清风洄雪的身影,轻盈得不可思议,总能紧急躲避,但出手却如急雨雷光一闪,令人猝手不及,防不甚防。
就在打斗其间,她突然截其一魔军为盾,令魔军的攻击捉襟见肘,便移开换影,撇身朝着赫连狄而去。
一个不慎,赫连狄手中的令牌便落于她手中,他终于意识到传闻中永乐帝那一身出神如化的武功,究竟有多属实。
“靳、长、恭,永、乐、帝?!”赫连狄一字一句,就像念情人名字一般刻骨,深髓,字字便要回味三分力道。
他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此时她的面容真的很普通,但再平凡的五官也抵挡不住她周身那尊贵的气质,她就像一褪掉一身蛇皮伪装的威武金龙,那般耀眼而闪亮,那般霸气凛然傲视,令人难以直视,却又久久不愿遗漏他的一丝一秒,想愿臣服。
他眼神一闪,暗吸一口气,为心底那股怪异情绪所干扰,有些恼有些疑惑。
“赫连狄,魔军听令行事,如今魔军归还于寡人之手。”
靳长恭立于长阶,高高在地,飒飒飞扬洒爽的发丝,邪笑一声,眸扫魔军,凝声下令道:“魔军听令,收兵待命!”
果然是一支听令行事的军队,他们动作一滞,便果然不再攻击。
“不亏是永乐帝,这一次,我输得心服口服……”
因为这一句,靳长恭脸上的笑意停滞一瞬,满目探究地盯着他,虽然跟他相识不久,但她觉得赫连狄不是一个会主动服软的主。
他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靳长恭愈发警察的神情,赫连狄真的很无奈地低叹一声:“永乐帝陛下,对我还真是不放心啊。”
“赫连狄,别想耍什么花招,今日你就算插翅亦难飞!”靳长恭傲然地抬起下巴,眯眯眼睫,语气阴沈。
怎么总有一种鱼儿会咬网逃脱的感觉,她心底暗中嘀咕,她想估计是因为这赫连狄即使一样一样地在眼前失去了一切,却仍旧能够保持一种淡然镇定的模样给她一种强大心理暗示。
“永乐帝陛下,有没有人提醒过你,有时候太看低对方,可能会被反败为胜呢?”赫连狄的话带着漫不经心语调,令靳长恭凝眸半晌,才道:“你说得对,轻视对手,亦是对自己的藐视,所以赫连狄,你的存在的确令寡人很不安,所以你可以乖乖地束手就擒吗。”
看似询问的语气,却用着霸道无比的肯定句,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花公公挑起眉毛,半阖狭长的眸子,有着慵懒之意的的凤目满是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自负:“陛下,这种货色,直接杀了便是,何须浪费口舌呢~?”
看到自家公公面戴轻纱,风起,火红的轻扬微微扬民,泄露的艳丽风采与霸道姿态,靳长恭很自觉挡在他身前,以免他想要血洗现场,以衬他那一身血染,张扬妖冶的颜色,顺便抵挡那些炯炯有神的亵渎目光。
自家的男人的美色,得看紧点!防男防女防禽兽!
“要杀早杀了,他身上有寡人要的东西。”靳长恭传音道。
花公公看到她下意识的举动,瞬间心底有丝甜甜的东西涌上了来,一双清亮魅惑的眼睛里有了笑意。
那厢玥玠看着两人的互动,心觉心中揪起一块,酸酸涩涩难以排解。
他就站在这里,恭为何直那个红衣男人进来后,便一眼都不曾关注过他?
事实上,靳长恭的确不怎么担心玥玠,在她心目中,玥玠可是一个比暗帝更牛B的人,看他能将暗帝死得差点爆炸却安然无恙地活到如今,可观其祸害水准一斑。
“今日能够看见靳国的永乐帝,实属三生有幸,只可惜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陪着你们多玩了。”赫连狄微微一笑。
然后迅速掏出一颗黑圆椭型的物体用力扔在地上,倏地一阵浓郁的白雾滚滚掩埋了整个大殿。
“咳咳——这,这是什么玩意啊?!”
“咳咳,屏息,是毒!”
“咳咳——这该死的赫连狄,这是打算将我们全部都毒死吗!”
靳长恭屏息,第一时间蹬步箭射至赫连狄的方向,一把抓去,绝不能让他逃跑。
袅袅烟雾中,可视度很浅,但她捕足到他的身影,朝着跑去,却不想赫连狄将不知道何时清醒的赫连眦暽带起。
“永乐帝,听闻你是爱好男色的吧,我徒儿对你一片真心,忘你今后能好生对待。”说着,他笑眯眯,便将手脚无力的赫连眦暽一把推进墙上机关开启,突起的数十柄寒光冷冷的尖刀上。
若赫连眦暽这一扑上去,绝对被刺成一个蜂窝煤。
就像先一步猜测到靳长恭的行动,赫连狄不防后背地朝着另一边跑去,而靳长恭抿紧薄唇成一条直线,看着他背影森森发寒,最终还是施身救下了赫连眦暽。
等她再去找赫连狄时,他早已扭动洞府内的机关,逃之夭夭了。
当时赫连眦暽已经清醒,他看着师傅拿他当挡箭牌,推进尖刀中致他于死地,当时他手脚酸软,早已没有任何知觉,他对于自己即将要死的事实,无动于衷。
只是好笑,师傅竟会拿自己去交换一条性命,难道他认为眼前这个冷酷的男人会因为自己而手下留情?
可笑,太可笑了!
但是——更可笑的是,她真的来救他了,放弃了追杀师傅,反而将他救下来。
他惊怔地看着她绷得冷硬的下凳,满目不解。
她分明是不甘愿的,但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决择呢?
连与他相处十年的师傅,都能毫不留情地将他舍弃,她为何又要救他这个“敌人”?
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赫连眦暽甚至觉得他会选择救他,比发现自己末婚妻是一个男人,更令他难以置信。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赫连眦暽撇开眼睛,想了想道:“我已经是一个怪物了,欠你的,只能来世再还。”
“是不是若你不再是一个怪物,便今世还?”靳长恭懒得唱花腔,直接直捣主题。
“……是。”他眼神闪烁,目光游移不定,但内心却因为她这一句话涌上一股希望,不由得选择了这个回答。
但是可能吗?虽然如今他武功凭白提升了许多,但是身体内总有一股嗜血暴躁的情绪操纵着他理智,他真的很担心,有一天他会完全疯掉,成为一个真真正正无情的杀人的怪物。
“好!记住你的承诺。”靳长恭心情甚好地扬了扬薄唇,斜看了一眼花公公,便负手朝着地牢而去。
赫连眦暽怔怔地看着她,困惑、哀伤、痴迷、黯然一一划过他眼底。
而花公公轻歌漫步地经过杵着直瞪眼睛的赫连姬时,顺手解了她的穴道。
赫连姬踉跄后退了一步,看着离去的靳长恭,几乎要将下唇咬破,才干哑着声音哀求道:“靳帝陛下,能不能,能不能请你救救我师兄?”
对着一个抢了自己爱的男人的男人,她却不得不低声下气,抛弃自尊与颜面苦苦哀求,原本她以为这必定会是一件比死更难受的事情,但为了如今痛苦的师兄,她不得不这么做!
靳长恭身影微顿,却没有回头,花公公观察着陛下的神色,回眸似烟蔼纷纷,寒鸦漆墨,他从鼻腔处轻嗤了一声:“陛下既然要他活着还债~那,自然是需要一个听话的奴才,你且将人带回去牢牢关着,到时候陛下自然会按排来处理他的事情。”
悠悠抛下这么一句许诺的话,花公公便随着靳长恭一道翩然而去。
再次来到阴暗阴郁的地下囚室,他们很顺利地带走了柒柒——凤国四皇女风裴炅。
本想在魔窟再待几日,但翌日清晨时分,她收到一封上京来的密报,靳长恭捏着卷纸,看着窗前烟锁翠湖沉吟了许久,便叫来花公公收拾一番立即回国。
因为密报内容道——祈国使臣已前来靳国。
在“练兵式”即将来临之际,他们祈国不好好地集训兵马,却急巴巴跑到她这落魄国家,看来果真到了“病急乱投医了”的时候了,想起祈帝在流失之地临时前跟她耳语的话,她阴险而愉悦地勾唇笑了。
走之前,靳长恭召来雪无色他们,细述了一下接下来的按排,并留下了三支队的黑铁骑任他调任派遣,还让蝠一并留下保护他,而玥玠已替中了血雾的人解完毒,并趁机得到他们的“支持”,他亦不需要再留下来,便让他跟着她一道离开。
当然他也并不是她的属下,所以就算她想留他下来帮助雪无色,也无从下嘴。
而且,他们两人经上一次的关系后,咳咳,还真是扯不断,理还乱啊——
走之前,雪无色整个人显得落寞而失望,就像被抛弃的小狗,眼睛圆辘辘的眼睛盯着靳长恭。
“雪无色,魔窟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在寡人接替的人道来之前,若你办理不牢靠,出了岔,那寡人可不接你回国了。”靳长恭挑眉道。
雪无色闻言,脸上当即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连连点头:“嗯,无色绝对不负陛下所望,望陛下绝对不要忘记无色。”
花公公看到那巧言令色的模样,红唇讥讽地扬起,但看他脸上那道突兀的疤痕,神色又淡了几分,漠然收回眸光。
等靳长恭带着一行人返国抵达上京时,已近黄昏晚霞,靳长恭驾驶马车直趋达宫前,展示令牌入宫后,便让宫人带着风裴炅去沐浴休息。
而风裴炅从抵达靳国,直到进入靳宫,听到宫人对着靳长恭行礼呼喊万岁时,这才懵然清醒,这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送走了风裴炅,花公公很顺手地命宫人将玥玠也送回了柔仪宫,想必他早就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否则怎么知道人家就住在柔仪宫中。
“恭,我能够随时来找你吗?”玥玠临走前,恋恋不舍低落问道。
靳长恭一愣,顶着背后那刺透的视线,若无其事道:“寡人事多,若有空便会去找你。”
玥玠闻言,神色更低落了,而靳长恭不忍,便朝着他偷偷地眨了眨眼睛。
玥玠一愣,不由得瞥了一眼花公公,然后对着靳长恭露出一个足以令天下红颜尽失色的笑容。
“嗯,我等你。”
送走了玥玠,这一种上别提花公公多阴阳怪气,靳长恭揉了揉额角,摸了摸鼻子,在即将抵达养生殿时,都没有想出该怎么打破这寂静的冷暴力沉默。
要说,花公公人有千万好,却唯有醋意太大这一点,令她像猫挠心一样,痒痒的又疼疼的。
他吃醋得越厉害,则表示他爱她爱得越深,她当然很高兴,也很乐意看他吃醋的表现,但是吃醋得开始不理她,她就难受了。
她也爱他,自然不希望他不高兴,要说女人吃醋需要哄,这男人吃醋就更需要哄了。
来到养生殿前,意外竟看到莲谨之、云莫深他们等在殿前来迎接她回国,除此之外,还有震南震北,连红雅也来了,她跑来养生殿自然是为了逮行踪飘忽失踪的花公公的,他自从知道靳长恭“不告而别”地去了魔窟,便一直低气压,影响城池修建工作。
于是红雅便恼火随意埋怨了他一句,他便留下一屁股的工作,千里寻妻去了。
如今回来了,她绝逼要将他带回去死命将懈怠的工作全部补上!花公公与靳长恭小别胜新欢,自然是不愿意去工作的,但如果迟迟不完成城池修建,又担心会令陛下失望。
靳长恭倒是看出花公公扭呢的心态,便轻咳咳两声,提议干脆今晚在养生殿内摆席,大家忙碌之际,放松一下。
花公公闻言,一双勾魂的凤眸笑意盈盈地看着靳长恭,令她感受到他的心情转睛,亦笑了。
之前的尴尬冷漠,亦随之消散,彼此一片和乐融融。
奔波一路,靳长恭先行回房梳洗换衣,小岳子看到靳长恭回来,亦是满脸笑意掩不住,殷勤地侍候着,忙进忙出。
等准备好沐浴的一切事宜,方撤人退下。
撩开温池幕帷,看到袅袅乳白色池水中的赤裸着上身暗帝时,她整个人怔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
暗帝原本因温池浸泡而显暖意的脸色因为这一句倏地沉下,眼眸一冷,一身散发着浓浓地怨气。
靳长恭才慢半晌地反应过来,惊讶道:“呃,你醒了?!”
她去魔窟的时候,他依旧是昏迷着的,如今他竟清醒过来了,不过玥玠不是说,怕他情绪波动影响冰蚕修眠,不得到处走动的吗?
“靳长恭,你有没有跟那个异域妖孽换血了?!”
他因为这一句,而想起什么,激动得哗啦一声,直接从池中站起来,整个清瘦(禽兽)的身子显露,他肌肤苍白,不是那种凝玉的白,而是泛着营养不良的青色,他骨架均匀,但却太过孱弱,腰肢柔韧,再滑下,那粉色的X处……靳长恭脸色僵了僵,飞速瞟了一眼,便转过眼去。
擦!她眼睛绝对长针眼了!这没节操的暗帝!
“你怎么做这件事情的?”靳长恭差点顺势问出,但话在嘴边一转又觉得问得有点傻,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件事情绝对是七怪他们透露的。
一想到当初被七怪中的猿给糊弄了,她就咬得痒痒,当时她分明看出他有所隐瞒,但她还是忽略了。
想到刚才暗帝这副紧张的模样,看来他是知道“换血”在异域是怎么一回事。
看她转过身去久久不语,暗帝顿时脸色铁青,震叱道:“难道,你们换血了?!”
靳长恭感觉整个温度急促下降,心中一惊,蓦地回眸竟看到暗帝脸上竟淡淡地覆上一层薄冰,想起那日冰蚕入体时的情惊,脸色一变。
玥玠说过当他情绪波动过大会影响冰蚕的苏醒,她不由蹙起眉头,赶紧安抚道:“没,还没有,并且换血是什么我根本也不知道。”
显然她最后一句根本就是画蛇添足,此地无银三百两。但好在暗帝只抓住她话中“没还有”这三个关键字,其余的全都被他忽略了,才没有往深处计较。
“你,你真的没有跟他换血?”暗帝脸色渐暖,一双幽深的黑瞳泛起了层层涟漪,折射着烛火的橘光,像撒下一河金黄色的玛瑙,熠熠生辉。
靳长恭被他那一双充满活力的眼睛给吸引住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暗帝醒来后,整个人竟像活了一下,那一双死潭般的眼睛,竟也会有了黑暗以外的色彩。
“嗯,我跟玥玠约定,等他学成大陆通用语言后,再提换血这件事情。”而很明显,他已经学会了。
靳长恭满头黑线,暗暗吐槽。
“哼,那我会让他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学会的。”听了靳长恭的话,暗帝黑眸中的阴鹜一闪而过,显然是对玥玠下了杀意。
“你要杀他?他可是救过你一命的恩人。”靳长恭看他那一身阴郁杀意,挑了挑长眉道。
“这冰蚕本就不属于他的,不过就是借花献佛,我为何在承他的情?”暗帝斜眸一挑,红唇渗血般妖冶生灩。
闻言,靳长恭脸色却沉下:“那这么一说,那寡人救你亦算是多此一举了?”
为了救他性命,她连自己都给赔进去了,他却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听到靳长恭又自称寡人,暗帝便知道她生气了,他哗啦哗啦地朝她走来,不自觉软下声来:“当然不是,你帮了我,我便……以身相许的。”
最后一句,明显带着一种羞涩与尴尬,甚至有种交付任务地豁出去,很明显这最后一句话,绝逼是那脑子黄透了的七怪教授的,凭他能懂这种?
靳长恭听到他靠近,赶紧远离这个变态暴露狂,不冷不热道:“是吗?那能请你的身体去死一死吗?”
靳长恭懒得再跟他侃了,她走到衣架处脱下外套,准备赶紧泡一下澡洗去一身风尘就赶去赴宴,但就在脱到只剩下亵衣裤时,便强烈地感受到一种火热而亢奋的视线。
她蓦地回头,看暗帝赤条条,光溜溜地站在温池中,不由得怒道:“你没长眼睛吗?看不到寡人也要沐浴,还不快滚!”
暗帝却毫无廉耻之心地上岸抱住了她,不知道何时,他竟比她高了小半个头,所以他的怀抱亦像一个男人般有力,他并没有将她的怒意放在眼里,反正她从来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
他偎依在她耳畔处轻呵冰雪凉气,满足地叹息一声:“恭,我一直在等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叫她影儿,而是叫靳长恭。
靳长恭薄薄的亵衣被他湿辘辘的身子浸湿,虽然他泡在温池中,但身体却没有她的暖和,那冰冰凉凉的胸膛贴在她的背脊上,令她身体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为什么改叫我恭了?”靳长恭因为那一声饱含着太多意义复杂的“恭”,而失去了推开他靠近的绝决。
“因为现在你就是恭长恭,不再是影儿了。”暗帝因为她的依顺,眼眸柔软了几分,像一只被主人顺毛得满心欢愉的猫。
“哦,那我叫靳长恭,那你叫什么?暗帝,好像不是一个名字吧?”靳长恭这才挣挡开他,然后十足冷淡瞥了一眼,但却没有离开他身边。
暗帝简直被她的一冷一热弄得虚阳上亢了,亦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反正我一切都给了你,随你乐意,爱叫我什么就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