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岛屿和城市,都变成了充斥着防空洞,地下掩体和导弹基地的军事堡垒。
每一个华夏家庭,都准备好了医药包,压缩食品和饮用水。私人机甲被那些脾气火爆的中老年男人集中起来进行改装。
或许只加装了简易装甲的机甲,不可能是军用机甲的对手。可是,这至少表明了这个国家的态度……战斗到底!
段天道喜欢这些暴躁的家伙,他知道,这个国家的血性,已经被完全激发了出来。华夏人将和华夏,并肩作战。
走进华夏主席叶京国的专机,乘电梯上到舰桥第十层,段天道一眼就看见了走廊上,黄小蕾孤独而哀伤的倩影。
“他怎么样?”段天道轻轻搂住黄小蕾柔弱无助的身躯,透过窗户向无菌病房里看去。
黄胜天瘦小的身躯,静静地躺在铺着洁白床单的病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身体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一滴眼泪落在了手上,沁凉,宛若冬夜的雨点。早已经泪流满面的黄小蕾猛地转过身来,埋进段天道怀里,哽咽出声。
“外公本来已经好了一些,可是……”黄小蕾的声音在哽咽中断断续续:“叶京国主席的死,让他的病一下子恶化了。叶京国叔叔,是外公最信任的人。外公一直要求加强对主席的保护,可是没有想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飞机轻轻地晃动了一下,开始滑行。
一架接一架的华夏战机,护卫在这艘豪华的飞机身旁。
段天道抬起头,看着病床上的黄胜天,不敢相信,这个如同孩子般瘦小的老人,就是整个华夏的擎天之柱,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咬紧了牙关。
该死的秦妖。
该死的秦楚楚。
飞机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中飞行。
这是一段漫长的旅程。
主席号飞机不是普通的客运飞机。
这是一艘有着极强防御能力和极高速度的特种飞机,强调的是舒适性和生存力。装饰豪华的舱室,比起七星级的豪华酒店也不逊色,各种各样的生活和娱乐设施应有尽有。而同时,飞机也配备了一个大队上百架战机和强大的火力系统。
如果是在没有护航的情况下单独行动的话,主席号可以单独击溃一支海盗舰队或一支e级舰队并在一支A级舰队进入攻击半径范围之前逃脱。她的雷达系统,导航计算机和加速性能,比大多数的战机更强大。
不过显然,在这个非常时期,依靠飞机本身的性能是无法保证安全的。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相较于机械性能来说,黄胜天对人的威胁会更大。
叶京国的死,意味着双方之前的克制和隐忍统统都被撕得粉碎。狭路相逢,已是不死不休!
历史上有太多的例子可以证明,当一股足够强大也足够疯狂的势力在铤而走险中突破了底线,逾越了规则的山头时,他们疯狂的惯性将让他们如同雪崩一般不可遏制。他们会一直向前冲,直到撞开一切拦路石或者粉身碎骨。
黄小蕾站在走廊,明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病房里的两个男人。
“你的部队,已经开始集结了?”黄胜天背靠在病床的枕头上,漫不经心地对段天道说。
段天道一怔,脸上的肉尴尬地一阵抽抽。
他没想到,黄胜天见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鱼龙混杂,虽然各大势力都在悍军的控制和整合之下,不过,以黄胜天的本事,他想要了解悍军的动向,并不是什么难事。
“是的。”段天道点了点头,心里不确定这老头是不是已经洞悉了自己的所有打算。
“看来,你是一点脸面也不打算留了。”黄胜天深邃地眼睛就像一汪平湖:“你确信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么?包括失败?”
他大爷的!这老妖怪!
段天道脸上挤了两下,终于只挤出个尴尬的笑容来。
黄胜天病恹恹地半躺在病床上。即便健康的时候,他也没有前簇后拥的排场,没有高深莫测的神秘,就连身旁也缺少通常在电影和小说里才能看到的忠心耿耿而又厉害得不像人的忠仆和保镖。
语气说他是华夏军神,倒不如说更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和蔼,易于接近,有时候笑起来丑得像只皱皮猴子。
唯一能让人感受到他与众不同的地方,或许就是他太平静了。无论局势有多么艰难,无论遭遇到什么,他永远都像是波浪不惊的平静湖水,秋日夕阳下的静美枫林。
别说泰山崩于眼前,就算是一个圣女忽然拉下衣领,段天道估计老家伙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是,就是这个老人,在三十年前,以一次近乎冷血的战略牺牲,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让华夏共和国力压米国,得到了几十年修生养息的战略空间!
也正是这个老人,稳坐了军方第一人宝座三十年。几届华夏主席都在他面前毕恭毕敬,俯首帖耳。整个华夏共和国,都依赖于他的荫庇。
如果不是这位昔日的王者,已经病入膏肓。如果不是他将精力投入到东南海域,而自始自终令人费解地在攸关华夏本土的战争中保持沉默。只怕给那些人十万个胆子,也没人敢对他有任何的不敬和质疑。
而现在,他在远离人们视线的地方静静地躺着,就像一头已经没有了攻击力的老狮子,或是一个老掉牙的机械钟,在滴滴答答的呆板节奏中,毫无起伏地走向死亡。
然而,只有坐在这个人的面前,认真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才会明白,轻视他,挑战他,是一件多么不明智的事情。他正在走向死亡,他的时针,能转动的圈数已经屈指可数。可是,在秒针完全停下来之前,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会干什么。若是黄胜天就这样静静地死去,他也就不是黄胜天了。
他是站在这个世界之外的棋手,人类版图就是棋盘。没有人能逃过他的洞察,就连远在*的悍军,也逃脱不了!
“不是我不想给人留脸面。”段天道梗了梗脖子,问道:“如果我把米国舰队赶出卡尔斯顿海域,会得到擘助并扭转一切么?”
“不会!或许一些人会感激你,恐怕更多的人,还是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黄胜天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甚至,如果你和华夏人发生冲突,不管对错,也没有多少人会因为感恩而站在你这一边。”
“呃……”段天道狐疑地看着黄胜天,不知道这老家伙这么坦率想干什么。
黄胜天看也不看段天道,自顾自地接着道:“既然华夏人都是这么傲慢,这么自私而愚蠢,那么,不妨下点猛药。让他们中的一些人知道害怕,远远躲开东南海域而不是肆无忌惮地拖后腿,那就行了!”
段天道的冷汗,刷地一声就下来了!
听黄胜天用自己的语气,将自己心头的想法一个个找出来,放在阳光下暴晒,这种感觉,让他感觉毛骨悚然。
黄胜天冷冷一笑:“具体办法就是先抡大棒一通暴打,谁惹我我干谁,然后再给甜枣。反正有黄胜天顶着,反正东南联盟已经成型了。悍军现在的实力,已经足够自保。惹火了就在华夏大打出手,就当让悍军练兵!”
“至于会不会因此造成华夏分裂,至于会引起多大乱子,都不用考虑。反正黄胜天那老家伙上了船,在他死之前,该交的底,一定都会交出来。不用太多,只要能够有一半的华夏力量,就足够了。”黄胜天盯着段天道,缓缓道。
段天道一阵心惊肉跳,他迎着黄胜天的目光,忽然间一阵忸怩:“这样不好吧?”
“我有些奇怪,你究竟凭什么这么有信心?”黄胜天把头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微微闭上眼睛。
“不告诉你。”段天道一脸的不知死活。
“知道我怎么想么?”黄胜天连眼皮也不抬,淡淡一笑,说道:“如果我年轻二十岁,或者十岁,凭你的想法,我都会把你晒干了挂在我的书房里当装饰品!”
段天道闪烁不定地看着黄胜天,一阵心惊肉跳:“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黄胜天平静地道:“与其让北约欺负,不如我们自己来。你干,我给你撑腰!”
段天道的眼睛,猛地一下睁得溜圆。
“你以为,叶京国遇刺身亡,我就不会生气么?”黄胜天睁开眼睛,看着段天道,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是毫无掩饰的愤怒,甚至是狰狞。
这一刻,段天道忽然发现,这个看起来平庸而无害的老家伙,还是三十年前那个冰冷如机器的军神!哪怕敌我双方,已经血流成河!
段天道离开了,拥抱了黄小蕾之后,看着她走进病房在病床前陪伴她的外公。
他明白,黄胜天为什么愿意让自己对他守护了整整三十年的宝贝动手了。在这场战争爆发以来,他一直保持着沉默,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让他的祖国取得胜利,而是他比谁都明白,他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了。
华夏就象一头生了病的大象,想要站起来,就必须依靠自己。
黄胜天一直处于矛盾和痛苦之中,他干预战争的进程,却不指挥战斗。他想冷眼旁观,却又难以忍受内耗的煎熬。军人,政府,民众……所有人都在怀疑他。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那需要经历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失去他的荫庇后,以钱柏林,周治,赵小算,黄小蕾等新一代华夏军人,正在风雨中成长。而同时获取成长机会的,还有一直被他所压制的贪婪和欲望。
段天道穿过走廊,向生活区走去。
现在,他准备好好研究一下秦楚楚和她身边那个利益集团的资料!
不知道,那个女人到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他很好。”黄胜天看着段天道消失的窗口,对凝视着自己的黄小蕾道。
黄小蕾柔和地一笑,轻轻握住了黄胜天枯瘦的手:“你安排一下,我要举行一个宴会。”
黄胜天疲倦地闭上眼睛道:“既然已经选定了,现在,是他登上舞台的时候了。”
嘴角挂着一丝暗自得意的笑容,黄胜天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