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天际一记雷响,床上的女孩儿猛然坐起身,额间的冷汗缓缓落下,带着一脸的惊恐与不安。
自战场之上回来,她便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似乎有人一直叫着她的名字,她清楚的明白那是个男子,可却看不清那模糊的容颜,她想要走近,他却越渐离的远,而唯一看清的,便也是那滴滴血迹……
床帘这时被人挑起,一张素净的小脸探了进来。“小姐,又做噩梦了吗?”
忆兮这才抬起眸,对上笙儿那张担忧的脸,淡淡的目光扫过这古朴而精致的房间,无奈的笑笑,她怎么忘了,这里已经不是她的时代了。
“小姐?”笙儿的声音透着担忧,自小姐这次回来后,几乎经常被梦魇吓醒,连性子都变了不少。
窗外依旧是电闪雷鸣,即便是关了窗户,也丝毫减退不了什么,望向窗口,忆兮稚嫩的声音淡淡开口。“雨还未停吗?”
“这雨已下了些时日,想必也快晴了,小姐切莫担心。”笙儿恭敬的回答。
忆兮淡淡回眸,清澈的眸光浅望这不过十三岁的女子,却是这般沉稳,无奈的摇摇头,想着自己前世的十三岁,还只是爸妈捧在手心的明珠吧!
“我知道了,你先下休息吧!”
“是!”笙儿很是听话,或许是已经习惯了眼前主人,低声回应,却也缓缓退下。
着上素白的单衣,忆兮静静走至窗前,抬手推开窗户,雨水顺着寒风偶尔吹打进来,忆兮却也无动于衷,抬头望着偶尔电闪雷鸣的天空。
夜凉如水,身上缥缈素白单衣如穿梭风中的云,被夜风轻轻抚动,带着飘然出尘的潇洒。
如此陌生的世界,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面对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像天地突然全部陷入黑暗,没有一丝光线,没有半声轻响,死寂骇人。
这里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这里,一切都弄错了,弄错了,却回不去。
心底的悲伤泉涌而上,几乎灭顶的淹没了她,随之而来的是几近绝望的孤独。
她想念父亲、母亲,一切曾经熟悉的人,可是,却回不去了。
“忆兮,当真是你?”一抹稚嫩的声音响起,忆兮已是一顿,转过身,却也看见一抹淡蓝色服饰的男子站在她的寝房内,看模样亦不过十二三岁,只是衣着服饰却是华丽非凡。
虽容颜未长开,但也算生的俊逸,忆兮微微蹙眉,脑海里不由闪过三个字,而亦脱口而出道:“夜梓逸!”
不错,夜梓逸,郢雾王朝的十二王爷,与她私交还算不错,上次亦是因为跟他喝酒才会无故出现在那战场上。
看她只着了单衣,夜梓逸面色亦是一僵,拿过屏风上的外衣,却也替她披上,面色却不再是往常的吊儿郎当。“派人寻了你好久,那夜之后你到底去了何处?为何是穆将军送你回来的?”
忆兮到并不觉的有何不妥,毕竟这夜梓逸在她的眼里,亦不过是个小屁孩,拢了拢衣物,忆兮浅声道:“我并不知晓,醒来之后便也出现在帝厄的国土上了。”
“帝厄?”夜梓逸好看的眸微蹙,眼神却也复杂了些,不过片刻却也恢复成嬉皮的模样。“没事便好,我刚回皇城,听到你的消息便也赶来了,既然没事,那便随我去王府吧!上次的酒还未喝尽兴呢?”
“你才多大,就喝酒?”忆兮鄙夷开口,这比未成年都差远了,顶多算个儿童。
而这样的眼神自是逃不开夜梓逸的眼,一时蹙眉。“喂,忆兮,别忘了,你才十岁,哪里有什么资格说我。”
“是啊!我还小,你请便吧!别忘了,这可是闺房。”
“你!”
忆兮心情忽然好了些,也不管他,只径直朝自己床榻走去。
夜梓逸无奈耸耸肩,好吧!他的确说不过这小妮子。“对了,穆将军后日回城,你会去接吗?”
“哥……”
···
皇城闹市
黑色的骏马扬起马蹄,踏在青石之上,蹄声铿锵,响彻整个巍峨的皇城。
“驾!”飞驰的马蹄声打破了原本的喧嚣,两匹骏马快奔而过,带起烟尘飞扬。
锦衣玉袍,光鲜神气,马上之人呼啸扬鞭,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让路,却不想前面躺着的人却无丝毫反应,马上的人一惊,慌忙勒住缰绳,身下的马突然受惊嘶鸣一声几乎便要立起,暗处却也瞬间多出两人,一把扯住马缰才免去一场混乱。
那人伸手轻拍马身以示安慰,皱眉向前看去,却也翻身下马,另一人见状,也无奈的耸耸肩。“我说忆兮,不过是个奴隶,你竟为他勒了缰绳?要不是我为人公正,这次的比试,你可就输了。”
将手置于马背,夜梓逸一脸疑惑的看着已然下马的人。
忆兮不说话,一袭白衫男装着身,青丝束于脑后,她本身并不会骑马,但这身子的主子似乎对骑马情有独钟,不过刚上马背,那种默契亦是油然而生。
清澈的眸光落在那些蓬头垢面的奴隶身上,他们赤裸着上身,破旧的抹布却也只从腰间到膝盖,脖颈处有项圈,而那铁链却也连在了大石锁之上。
心底一紧,奴,奴隶,这个国家最低贱的人群,或许在常人眼中,他们甚至连最寻常的畜生都不如。
而他就这般蜷缩着,脚上戴着沉重的脚镣,双手被麻绳反绑在身后,全身上下遍布伤痕,绽裂的鲜红与青紫触目惊心,他似乎奄奄一息昏迷不醒。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那老板也惊恐的跑了过来,行商多年,又怎会判断不出眼前这非富即贵的公子,莫说衣着华丽,单是能在皇城驱马之人,又怎会是常人。
那老板惊恐的道歉着,手却不忘一把粗暴的向地上的人踢去,正好落在那人狰狞的伤口,许是疼痛,那人也低吟了一声。
忆兮微微挑眉,目光落在那已然溢出鲜血的伤口,沉声道:“无事,本就不是他的错。”
忆兮静静的望着地上躺着的人,她不喜欢那老板的态度,更是厌恶,可这,是这世界的生存法则,她并无能力去阻止什么。
那老板见状,眸光一转却也上前道:“公子需要奴隶吗?这几个是昨天晚上才送到皇城的,都已经办好了正式奴籍文书。”
老板一边介绍着,一边粗暴地抓起地上昏迷的那个奴隶的左臂,露出他肩头一个青色的圆形烙印,“您看,这个奴隶的胳膊上早就打好了我昷岄国的奴隶标记。”
忆兮不再说话,眼前的男子看上去也不过十四五岁,一个只是十四五岁的孩子……
她不自觉地走上前,拨开那个奴隶脸上凌乱的碎发,露出他俊美的容颜。那是恍若梦幻一样完美的五官组合,带出一股淡淡的凄艳,在苍白的肌肤上盛开。
忆兮惊愕着,不是因为这容颜,而是这双眸,这无比熟悉此刻却散发着恶寒的眸……
“我说忆兮,你要再磨蹭,待会就只怕不是去接人了。”马背上的少年微微挑眉,这丫头,何时对奴隶感兴趣了?
“我不去了。”看着眼前的少年,忆兮心猛的被拽紧,也不知道为何,颤抖的手却也马上想替他解开身上的铁链。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以这样的身份……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少年铠甲着身的冷傲容颜,他身上全是伤口,竟让她无从下手,怒意瞪着一旁的老板,几乎是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解开!”
那老板被吼的一惊,呆愣的哦了两声却也快速跑去拿钥匙,而马上的夜梓逸却是摸不着头脑,这小丫头还是第一次发这样的脾气。
翻身下马走只那奴隶身前,委身蹲下,双手撑着头,却也片刻了然道:“果然长的不错,难怪你会这么在意。”
“夜梓逸,今日的赛马算我输,哥哥那边我不能去了,你派人去通知一声。”忆兮面色青黑,他的身上全是伤,即便想将他挪去轿身也无从下手,还在纠结如何将他带回去。
白皙的手背猛的吃痛,相比错愕,忆兮更在意那满是恨意的眸,这是,明显的恨意……
刚想收回手,却见那奴隶却也被一掌震至数米开外。
“忆兮,你怎么样?”夜梓逸慌乱的拉过忆兮的手,看到那白皙的手背上却也多出几个侵血的牙印,十来岁的眸光瞬间侵瞒寒意。
那老板见状更是吓得魂儿都丢了,刚刚见那小公子唤他夜梓逸,这夜姓是皇姓,而这男子竟是当朝第十二位皇子,逸王。
“没事。”并未理会夜梓逸,忆兮望着那匍匐在地上的男子,心底的愧意涌现,她当日并未告诉他身份,如今帝厄破国,他身为帝厄的将领必是恨自己的。
拦住夜梓逸想要再上前的身子,忆兮缓步朝那人走去,而一旁的老板却猛的跪在地上,哭喊道:“王爷饶命,饶命啊!”
扶起地上的人,忆兮竟没来由的道:“对不起。”
明显感觉那人身子一僵,却也没有任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