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修整之后, 借着夜色的掩盖,慕瑟成功地将慕亦皓他们带出了灵州城。等到慕亦源的守军发现他们已经逃走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 慕亦皓一行人早已经到了京城的城郊外。
韩云辰的身体在齐修的药物和慕瑟的细心照料下, 虽然没有完全治愈, 但是病情已经稳定下来, 至少没有那一天几次的昏厥了。
“木先生, 韩大人的银色头发是因为心疾以及伤心过度而引发的。心疾也许可以治好,但是他头发的颜色却变不回来了。”随军的大夫替韩云辰把完脉,再次无奈地对慕瑟说道。
“大夫, 难道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木先生,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随军大夫头疼的说道。虽说替韩云辰治病是他的职责所在, 但是铁人也架不住一日十几次的询问啊, 更何况问的还是同一个问题。
“哦。”慕瑟垂头叹了口气。
“唉。”见慕瑟那颓丧地模样, 随军大夫不忍心地含糊的说了句,“我在古书上曾看到一种药, 好像可以根治韩大人的心疾。”
“真的吗?”
“真的!”大夫没好气地回着。“韩大人又不是先天的心疾,当然有药可医。不过,我也只是看到书上这么写而已,并没有真正看到过那种药。”
“那是什么药?”
“赤清丹。”
赤清丹?好熟。慕瑟记起她小时候似乎在哪儿听说过,正仔细地回想着, 肩膀突然就被随军大夫大力拍了一下, “我说木先生, 你这一路来, 对我们韩大人照顾的可谓是体贴入微啊。我看连女子都比不上你细心了。”
“你是不是对我们韩大人别有所图?”大夫压低声音, 笑着说道。
“哪、哪有!”难道我表现得真的那么明显?慕瑟心虚着否认。
“嘿嘿,我只是开个玩笑。韩夫人就要来了, 我这不是怕你以后没事做了吗。”
“韩夫人?哪个韩夫人?”慕瑟木着脑袋,傻傻地问道。
“就是慕瑟公主逝世后,韩大人从蕲州带回来的那名女子呀。虽说他们没有正式成亲,但据说他们连孩子都有四五岁了,你说这还算不上是韩夫人?”
韩夫人?黎雅?原来是黎雅要来了。大夫暧昧地笑着走出了营帐,慕瑟却似乎还未醒过神来,右手不自然的蜷握,站在那儿呆呆地想着。
慕瑟想,自己真的是太不懂事了。韩云辰身后站了那么多的人,她们等着上去照顾他,她们等着被他喜欢。那么多的人,对于韩云辰来说,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可是,对她来说,她只想他身后只有她一个。一旦多了,那便是一种刻骨的煎熬。
放弃了,那便是解脱,只是心不再完整。不放弃,那就一直折磨着,独自铭记那一份真实的感情。
到底要如何选择?
慕瑟闭上眼睛,忽然就想到那天早上临走前,齐修在在她耳边说的那一句话:爱或不爱,全由心生。
慕瑟笑了,她展开手掌,掌心里赫然是一缕银发。慕瑟掏出小刀,又在自己头上割了一缕下来。黑色的发丝紧紧地缠绕着白色的发丝,慕瑟一下子打了好几个死结,直到怎么扯,都扯不散两缕发丝的时候,她才罢手。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不用再纠结。慕瑟唱着在草原上学到的不知名的小调,一脸笑容地朝韩云辰的营帐走去。
营帐里空无一人,慕瑟心里的那点热情稍微冷却了几分。回头间,看到了一个清扫的小兵,慕瑟立刻拉住了他。“哎,你们韩大人去哪儿了?”
“韩大人?哦,刚才皇上送来了两个锦盒,韩大人被王爷召到大帐里一同议事去了。”
父皇,锦盒……啊,糟了!慕瑟闻言,心里一突,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不好的情况,立刻朝大帐跑去。
“大……王爷,听说贵国皇上送来了两个锦盒,里面到底是什么?”刚进帐口,慕瑟就急切地问道。慕亦皓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慕瑟心下一想,禁不住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冲动是魔鬼啊,就算两方关系再怎么好,也只是盟约关系。对于别人的军队机密,怎么能这样冒冒失失地去打探呢。太可疑,太可疑了。
慕瑟忏悔着,等待慕亦皓的质问。可是,慕亦皓却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就侧头旁边的韩云辰说道:“我认得这是我二弟……齐王的匕首。那年秋狩,父皇分别赏赐了我们兄弟几个。我得到的是一把剑,亦然得到的是一把弓,而齐王则是这把小匕首。你说,父皇此时将这件物事送来,到底有何用意?”
“大哥,难道父皇已经将慕亦源……?”慕亦然惊疑道。
“就算不准确,倒也离事实不远了。”韩云辰精神倒是不错,他瞥了眼慕瑟,见慕瑟把头低的更低的时候,脸上一笑,说道:“王爷刚才说,此物是皇上所赐,各位王爷亦珍藏了多年。所以照此来看,此物应该长随齐王其身。而现在它却到了慕皇手上,且被皇上送到了王爷这里,依我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警示。”
慕瑟偷偷地瞄了一眼锦盒,果然,里面放着的就是慕亦源的那把小匕首。
“齐王的兵力不弱,但是他分了一部分兵力前去阻截我们,分散了兵力,而且大将军周统已经赶回京城。我看,齐王殿下离败局不远了。”韩云辰将慕瑟的小动作收进了眼底,手指抚摩着袖子的香囊,微微一笑。
“王爷,现在就是你的选择了。保不保,反不反,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慕亦皓站在桌前,看了那个锦盒半晌,才回头说道:“不是送来了两个锦盒吗?我们只看了其一,还有一个未看。”慕亦皓用手指着旁边那个被密封了的还未打开过的锦盒。“倒不如,看了这个再做决定。”
“好啊,我正想看看父皇还送了什么警示来。”慕亦然说着,快手快脚地打开了锦盒。
小六,这么久不见,你的脑袋还是一根筋啊。慕瑟在心里嘀咕着。
“啊,这、这不是……”
慕瑟听到慕亦然惊呼,立刻抬起了头。
啊,头!慕瑟瞪大了眼睛。盒子里放着的是居然是一颗眼睛瞪圆,血淋淋的头颅。这、这不是……李莫言吗?慕瑟下意识地往韩云辰的方向看去。
韩云辰脸色本来就是不正常的苍白,此刻,他的脸色居然又白了一层。慕瑟忍不住朝他走了一小步。就在自己还想往前走的时候,慕瑟回过神来,咬着牙,硬生生地逼自己不要再往前走。
韩云辰脑袋轰鸣了一下,心脏隐隐发疼。慕瑟看到他揪起了胸口前的衣服,心想,不好,他一定是因为情绪激动,又引起了心脏抽搐。慕瑟这下顾不得许多了,正想往前走时,韩云辰却慢慢地站了起来。
慕瑟看着他,一步一步,艰涩地走到那里。看到他闭上眼睛,站了片刻,才伸手将李莫言的眼睛阖上。他的手抖得很厉害,很厉害……慕瑟的心顿时疼了起来。
“王爷,刚才在营外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我们抓住了他,他却说自己是当朝礼部尚书李莫言李大人派来的,而且他喊着要见韩大人。”
“将他带进来。”
“是。”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破烂布衣,头发蓬乱,脸上满是泥垢,污脏不堪的男孩被带进了营帐。
“呜呜,韩大人……呜呜,我终于找到你了。”
慕瑟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仔细一听,却还是想不起来。
“小叶……你怎么在这里?”韩云辰回头,见是李莫言身边的那个小书童,立刻就想将锦盒盖住。
韩云辰没料到,那个男孩却早已看到了韩云辰身边的那个锦盒以及锦盒里的东西。他刚一伸手,那个男孩已经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锦盒,泪如雨下,痛哭着喊着少爷,少爷。
韩云辰见状,微微扭过头去。过了好一会,才蹲下身,拍着男孩的肩膀。
”我、我早就知道少爷会出事……在少爷进宫把那东西带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少爷被公公宣进宫的时候,我还劝着少爷别去,可是少爷非得要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危险。”
“呜呜……可是、可是少爷就是不听我的话。他临走前,就把东西交给我,叮嘱我来找韩大人。我不想离开少爷,可是少爷却将我赶了出来。韩大人……韩大人,你一定要为少爷报仇……”
小叶拉着韩云辰的袖子边哭边说着。虽然逻辑混乱,语调颤抖不清,但是旁人大概还是听懂了几分。
估计是李莫言在宫里偷了慕皇什么东西,然后慕皇震怒将他宣进宫寻要,李莫言不应,然后被慕皇杀了。
可是将他杀了,为什么还要送到这儿来?
那个小叶哭着将装着李莫言头颅的锦盒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了,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从衣襟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韩大人,这就是少爷从皇宫里带出的东西,也是少爷让我交给你的东西。”小叶说完,又从腰带里摸出了一块令牌似的东西,然后递给了韩云辰。
“这是韩大人的东西。少爷说,让我把它还给你。”
“这不是韩云辰你的兵符吗?”慕亦然惊讶道。
韩云辰接过那块令牌,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对着锦盒轻轻说道:“为何到了最后一步,却要后悔了?”
韩云辰低着头,慢慢地打开了手上那个小盒子。
“赤清丹!”慕瑟惊呼道。难怪觉得熟悉,她想起自己到底在哪儿看到过赤清丹了。她小时候贪玩,有一次摸进了慕皇的寝宫内,在无意之中,看到了这个东西。
赤色却泛着淡绿,仔细嗅着还有一股清香,慕瑟百分百的确定,小盒子里的东西就是赤清丹。
“你为何知道这是赤清丹?”慕亦皓看着慕瑟问道。
“赤清丹是天下至宝,谁能不知?”慕瑟镇静地答道。
慕亦皓对慕瑟的话不置与否,转身对韩云辰说道:“李莫言用命换来了这颗药,你千万别辜负了他。”
韩云辰看着那颗药,沉默着没有说话。
“报!王爷,帐外有一名女子,自称丞相夫人,想拜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