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绑在床上,奶奶阴侧侧地看着我说:“总算逮到你这丫头了!”我心里发寒,使劲挣扎,奶奶继续道,“这么快就醒了,幸好把你绑了起来。”
大伯母走到我面前,摸着我的脸:“小小年纪长得倒挺标致,可惜了……”大伯也伸手准备来摸我的脸,大伯母瞪了他一眼,他嘿嘿一笑:“还是我老婆的主意高明,让妈先在床上布了阵法,我们再演一出苦肉计,哈哈,这小丫头就心软了。”原来这一连串的事,都是他们事先设计好的!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恶狠地盯着奶奶。
奶奶阴森森笑着:“我的小宝贝,出来吧,把她的精气吸了,我们就又能多活三十年啦。”话音一落,空中传来臭不可闻的气味,由淡转浓,冲得我头晕眼花。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贴在我的面上,跟一张湿纸巾一样,可是我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闻到恶心的臭味。
是纸胎鬼么?
可是纸胎鬼不是要害奶奶的性命么?怎么会任由奶奶摆布?还吸我的精气来增加他们的寿命?
奶奶哼笑一声:“姻禾,想不明白是么?奶奶来让你做个明白鬼。这吸你精气的就是被奶奶压成纸胎的亲兄弟,他被我们制成纸胎鬼,凡是童男童女跟我们同床睡过一觉,精气就会被纸胎鬼吸收,再转到我们身上来,来替我们延年益寿。”
我霍然明了。
以前常听村里老人讲,小孩和老人睡在一起,老人会吸小孩身上的精气,来延长自身的寿命。此话在民间广为流传,我也深信不疑,直到有一天一个妇人来找外婆看病,说自己孩子的精气被她婆婆给吸了。外婆解释说,这事有一个误区,不是所有老人都会吸孩子身上的精气的,这个老人必须是懂一些道行,并且这个孩子得与老人有血缘关系。
奶奶继续道:“姻禾,你可怨不得我们,要怨,就怨你命太好,不仅得了禾谷娘娘的照拂,又天生佛手,可以驱阴避邪,我们白氏一族可留不得你这样的佛性之人。可是偏偏,你的精气又旺盛,我年事已高,正好需要你的精气,所以不得不先以尸油封住你的佛性,再来捉你呀。”见我发愣,奶奶慢吞吞解释,“那瓶解药就是尸油啊,哈哈。”
尸油?我刚在三楼房间喝的是尸油?
我胃里一阵翻涌。
还有……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白家人是阴邪之物?而我生的这双佛手会伤害到他们,所以他们才会把我丢弃的?那我父母也是邪物?不!不会的!我父母怎么可能是阴邪呢?如果是,他们大可以在我一出生,就把我掐死。
我静静躺着,大伯与我的视线对上,我惊觉他露出一丝不忍,于是忙喊了他一声:“大伯……”大伯一怔,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继续道,“我爸每次跟我打电话,就说你为人热心,乐于帮助邻里,是个心直口快的好人。我爸还说……堂姐也在上海,有一次正巧遇上了,他们还在一起吃过饭呢……”
大伯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遇上谁?是紫涵么?”
“嗯。”其实这话是我瞎编的,见大伯买账,我就顺势说下去,“堂姐还给我快递了好多新衣服,还有巧克力什么的,她说我放暑假了,就带我到上海去爬东方明珠。堂姐说想你,想回家,可是她不敢。”
“我跟你紫涵姐之间有些误会,这事我以后再同你讲。”大伯转身,对奶奶道:“妈,都是亲骨肉,我们再另寻精气,放了姻禾吧。”
奶奶和大伯母不约而同地道:“不行!”她们互望一眼,奶奶率先开了口,“现在治安越来越严,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精气旺盛的,不能错过。姻禾没有户口,没上过学,要是她消失,没有人会发现。”
大伯有些愠怒:“妈,我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如果这些事东窗事发,我可以以神经病这个名头不坐牢。可是,姻禾她毕竟是我们的亲人啊……”
“白少玉,你胳膊怎么长的?怎么往外拐呀?”大伯母打断了大伯的话,“姻禾亲,她还能亲过我和妈么?这些年要不是纸胎为我们收集精气,我们三个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本来可以等姻禾一出世就吸掉的,谁知道一出世就被她外婆给救走了,十五年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是一点下手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么能错过?白少玉,你脑子秀逗了吧?”
大伯还想反驳,奶奶咳了一声,大伯不敢再吱声,奶奶道:“少玉,别听姻禾瞎说,紫涵十八岁离开村子,如今已经整整十年了,怎么可能在上海遇到中玉?还给姻禾寄东西?”奶奶在我额头弹了一指,疼得我呲牙咧嘴,“这小精机灵,有点小聪明,要是跟我们是同一类人,也许能突破鬼道最后一层,成为鬼仙。”奶奶长长叹了口气,手一横,“你们让开,我要启咒了。”
大伯和大伯母退到屋外,奶奶抬右手在我脸上一扫,那像湿纸巾一样的感觉顿时不见了,可是,下一瞬,奶奶陡然与我脸对脸贴着,我顿时觉得呼吸不畅,胸口似乎有一团气闷在那里,进不得,出不得,快把我憋死了。
如果跟电视上放的似的,奶奶是在吸我精气,那么我的鼻子里肯定有白色的雾气流到奶奶的嘴巴里。
“啊……”
突然,聚精会神中的奶奶大叫一声,连连后退,撞在了墙壁上。同一时间,屋外传来了大伯和大伯母的呼救声。仅接着,房门被推开,大伯和大伯母双双睡倒在地上,手脚被绳子绑着结结实实,嘴里还塞着布团,不能出声,只能嗯嗯嗯地朝奶奶打眼色。
我正奇怪哪位高人把他们给治服了,白老板便一身黑衣出现了在房门口。他浑身湿透,发上的水沿着额头往下淌,滑过光洁的脸颊,汇成一个小水珠挂在下巴上,再滴落到地上。
他径直走到奶奶身边,将两枚铜钱塞进了奶奶的耳朵里,一边一个。然后从口袋里拿了个袋子出来,袋里装的是一把土,他把土抓出来,撒到了奶奶的头发上,奶奶连声尖叫都没有,只把眼睛猛地瞪大,然后翻了个白眼,闭上眼,昏了过去。
白老板转过身,向我走来。
他解了捆住我脚的绳子,再弯腰解我手上的,衣服扫过我的脸,蹭了我一脸的水。
是雨水,他冒雨赶回来了。
身体得了自由,我一把搂住白老板的脖子,瑟瑟发抖起来。他愣了一愣,身子僵硬,过了半晌,才拍了拍我的背,柔声道:“吓坏了吧?没事了,我回来了。”我往他怀里钻,像个撒娇的小狗,他没动,任由我这样抱着。
躺在地上的都是我的亲人,可是他们却想要致我于死地,面前这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却冒着极大的风雨来救我。我是该喜还是该忧?
“你怎么才来啊!我差点就死了你知道么?”我小声地抱怨着。
虽然心里知道,不该同白老板抱怨,可就是忍不住想要把刚才受的惊惧和委屈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白老板把我移开,淡淡道:“你不会死的。我早便知道纸胎鬼会在半夜袭来……”
哦,原来他把一切都计划好了的呀。咦,不对……白老板怎么这么肯定我不会有事?他出去买东西,三天未归,时间怎么可能刚刚好赶上?难道他一早就回来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走远,只是把车开走,故意给奶奶他们一个已经离开的假像,再独自折转回来,在某个地方躲了起来。
外面风雨交加,他身上又这么湿,难道说他是躲在窗户底下的?
我咽了口口水,轻轻问道:“你……刚才看到我骑在窗户上了么?”他嗯了一声,我一听,怒火中烧,“什么!你早就知道!你是故意让他们把我绑起来,把我吓得半死啊!要是、要是万一你控制不住局面呢?万一计划赶不上变化呢?万一我真的死了怎么办?你怎么能这样!好歹事先跟我商量一声啊!你……唔!”
白老板抬手轻轻覆上我的嘴,把我的后半截话堵在了嘴里。
唇上贴着白老板的掌心,柔软,微凉。
我没有再说话,而是赌气地拍掉白老板的手,冷哼一声,将头偏向床里边,耍起了小性子。
“轰……”
突然一道惊雷响起,我被吓了一跳,准备扑到白老板怀里,想了想,我正在跟他置气呢,便硬生生定格在了那里。许是我的反应比较搞笑,白老板唇弯如弦月,我揉了揉鼻子,怪不好意思。
白老板抬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你若愿随我左右,我可授你异术,便不惧精怪神鬼。你可愿?”又让我跟他走,我可没那么傻,如果这纸胎鬼也是他们做的套子,我岂不是着了他们的道?
见我没说话,他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将刚才发生的事的谜团一一解开:“与你奶奶同生的纸胎鬼我已经用坟头土控制住,你不必担忧精气之事。”
“哦……谢谢啊。”我生硬了道了个谢,看他还有后话,又忍不住发问,“那个,你前天出去,就是去找坟头土了么?”
“嗯。除去此一纸胎鬼,还有另有一只,是与你同生。他也被你奶奶练成了纸胎鬼,你喝的尸油便是他身上的,想要控制他,必须要找到他的墓。”
“他出世时就只是一张纸大小,天地之大,上哪里去找他的墓啊?”
白老板刚要开口,突然眼色一凛,食指放在我唇边:“嘘……别说话,他来了。”
我的神经一下绷紧,瑟瑟地左看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