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守着夫人。”南宫无忧点了上官若愚的睡穴,又在床沿坐着,看了她许久后,才起身离开殿宇,出门后,向隐藏在院落中的隐卫吩咐道。
“是,主子。”三名隐卫立即从墙头跃下,整齐的在他身前一字排开。
幽深似海的眸子掠过眼前的三个男人,在掠过那名方才无故现身在房内的属下时,微微顿了顿。
这细微的停顿可把这名隐卫吓得双腿发软,脸色顿时白了。
“请主子恕罪。”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自动领罪,只希望主子看在他多年来还算尽心尽力的份儿上,小惩大诫。
薄唇微启:“自己下去领罚。”
即使知道他现身在殿中的原因是何,他心里的吃味,依旧不减分毫。
隐卫如蒙大赦般,感动得都快哭了,他还以为主子会要了他的小命,“多谢主子开恩。”
南宫无忧微微侧目,回头看了眼身后门窗紧锁的房间,口中道:“传单子旭入宫。”
有些事,他需要询问他。
一名隐卫急忙动身,前往大牢将单子旭从牢笼中带出来,他在回到皇城,负荆请罪后,就被南宫无忧关押在此,颗粒未进,滴水未喝,如今整个人略显狼狈,身上的衣袍乱糟糟的,甚至隐隐透着一股刺鼻的臭味。
“主子他有没有说传我所为何事?”他接过隐卫递来的水壶,往嘴里猛灌了几口,这才问道。
“属下不知,神医进宫见了主子便能知晓。”隐卫没敢多说,主子的心思,岂是他们能胡乱猜测的?
单子旭眸光暗了暗,“那皇后娘娘那边……”
他更想知道娘娘是否见过主子,是否与主子发生过争执,若是没有,证明他还有活路,可若因为他导致帝后失和,他的罪名那可大了去了。
“娘娘被主子软禁在北苑。”隐卫无情的说道,一句话,瞬间令单子旭的玻璃心碎成了喳喳。
脸色骤然大变,“娘娘和主子闹得很不愉快?”
哎呦喂,他这一去还有命活着回来吗?
单子旭在心头暗暗担忧着自己的未来,总有种一去不复返的错觉。
“属下不敢妄论。”隐卫很聪明,不敢在背后谈论主子和夫人的事,就怕惹祸上身。
单子旭赠了他一双白眼,“这就咱们两个,稍微给我透漏点情报,不会要你命的,可你若是不说,过不了多久,就得替我收尸了。”
“请神医不要为难属下,属下不能说。”隐卫摇摇头,再次拒绝回答他的询问,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早死晚死都得死,单子旭深吸口气,昂首挺胸走出大牢,准备直面自己惨淡的将来。
御书房内,一片清幽,夜幕悄然降落,宫中各处已亮起了璀璨的宫灯,一盏接着一盏,如这天上星光,闪闪发亮,煞是绚丽。
南宫无忧悠然靠着龙椅,神色寡淡,仿若一尊无悲无喜的佛,又似一泓汪洋大海,让人琢磨不透。
单子旭在隐卫的押解下慢吞吞来到御书房门前,抬头看着这座庄严肃穆的建筑,心里有些打鼓,双腿更是打着颤。
“咱能晚点进去吗?”再让他多看一眼今夜的夜空,他怕将来再无机会见到。
隐卫嘴角一抽,用力推搡了他一把,“神医,请不要让主子久等。”
“哎。”单子旭幽幽长叹一声,鼓足勇气,推门进去。
昏暗的房间里,唯有一盏煤油灯在美丽的灯套中闪烁,散发着微亮的光晕。
“主子。”他弱弱的唤道,神色很是拘谨,尝试着想要笑一下,可那笑却太过难看。
南宫无忧迟迟未曾出声,目光幽幽看着手掌,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煞是清晰,一如他这半生颠沛流离的岁月,坎坷,艰难,曲折。
“主子?”单子旭再度唤道,尼玛,这种沉默真心让他害怕啊。
主子到底想怎么对付他,能给个准信儿吗?
墨色的眸子微微闪了闪,他抬起眼眸,眸光深沉,带着一股庞大的压迫感。
单子旭虎身一震,险些跪倒在地上。
主子就是主子,这无形的压力,不论见识多少回,依旧令他无法抗衡。
“朕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他淡淡道。
“请主子不吝赐教。”单子旭眸光顿时亮了,哎呦喂,什么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说的可不就是他吗?
他本以为这回必死无疑,可观主子这意思,怕是要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怎么可能不去抓住?
“散心草,明日朕要你为皇后服下。”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身前的龙案,他一字一字说得极其缓慢。
单子旭面上忍不住一僵,散心草?主子要用它给娘娘服用?这……
他面露一丝迟疑,有些捉摸不定主子的真实想法。
这种草药对于内功高手等同于无用,但对于毫无功夫的普通人,却有着能令其四肢无力,神志恍惚的功效。
“办不到?”淡漠的嗓音多了几分冷气。
单子旭立马回神,慌忙摇头:“并非属下办不到,只是这散心草一旦给人服用,七日内,此人将浑浑噩噩,神志不清。”
“那又如何?”若不知道这散心草的功效,他怎会提出让他配置,且为她服下?
看主子这意思,是决定了?
“属下领命。”单子旭在短暂的犹豫后,将这件事应了下来。
既然主子自个儿都愿意,他还有什么怨言呢?只希望主子真的有考虑清楚,莫要他日再来后悔。
“恩,切记不可伤了她的身子。”他嘱咐道。
“主子,这散心草一旦为娘娘服下,必定会有所损伤。”但凡是药材,自带三分毒,若一点损伤也不能有,这要求,的确很难办到。
南宫无忧眉心暗皱,似有些不愿。
“不过,只要及时服下解药,属下能保证,在短时间内,为娘娘调理回来。”单子旭接着又说,哎呦,看到主子左右为难这一面,机会可不多,这次可被他给逮着了。
一抹狐狸般狡诈的笑意染上眉梢,但他却不敢笑得太张扬,免得被主子发现。
“她若有丝毫损伤……”南宫无忧再度启口,语调略带杀意。
单子旭忙拍着胸口许下承诺:“属下愿提头来见主子。”
“恩。”他满意的点点头,“那件事,莫要被她察觉。”
那件事?
单子旭一时没跟上他的思维节奏,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脸上的轻松之色,瞬间敛去,化作严肃,“属下明白。”
若那件事被娘娘知晓,只怕娘娘与主子,再无缓和的可能。
他怎会傻到将此事主动告知娘娘呢?
夜色深沉,南宫无忧仍在御书房内翻看着明日大典的流程,任何一个细节,他都要亲自过问,只为给她一个盛大的封后仪式。
一抹黑色的身影掠过长空,几个起落后,竟悄无声息的翻过北苑的灰墙,无声无息靠近后院。
“谁?”隐匿在暗中的隐卫当即现身,周身散发着一股杀意。
“今夜谨防有变,由我来守卫。”女人冰凉的语调传入这三名隐卫的耳中。
他们当即放下戒心,恭敬行礼:“见过二首领。”
“退下吧,记住,莫要声张,明日你等还有更要紧的任务要办。”女人提醒道。
她的善意令这三名属下很是感动,别看二首领常年冷面,但她对他们这些下属,却是极好的。
有二首领在这儿,他们也能睡个好觉了。
隐卫未做他想,撤离了北苑。
待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四周后,女子才从暗中的角落走出,抬头看了看这座夜幕下孤单落败的殿宇,面纱后,艳艳红唇缓缓上扬。
她纵身一跃,跳上台阶,轻轻将房门推开。
细碎的声响让本就浅眠的上官若愚立即睁开了眼睛,她微微眯着双目,警惕的盯着这漆黑的屋子。
“谁?”
“你可知,红莲之死,真凶是谁?”来人并未现身,但那话语,却被内力传入上官若愚的耳膜。
冰冷的声音有些耳熟,但她不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人的真实身份。
脸色微微变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偷偷摸摸,有什么目的?”
为什么忽然间会有人跑来告诉她,杀害红莲的真正凶手?这人有什么目的?又有什么计划?
“你难道从未怀疑过,你的婢女怎会被人残忍杀害吗?”那人并未回答她的疑惑,继续问道。
上官若愚暗暗咬牙,“藏头露尾的鼠辈,你以为我会轻易相信你的话吗?”
一个连面都不敢露的家伙,凭什么让她相信?
“当日,红莲被人掳走,用惨绝人寰的方式杀害,抛尸荒野,而单子旭身负武功,是第一个发现尸体之人,他必定看见过凶徒的真面目,但他却选择隐瞒,他为什么这样做,你想过吗?”女人低声诉说道,像是在诱惑着她,往别的方向去想,去猜。
她的疑问,也是上官若愚心底的困惑。
她一直没想通,以单子旭的身手,若私塾外有人靠近,他怎会毫无察觉?以他的身手,那人怎会有机会逃掉?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女人循循善诱的说道,“他与真凶相识,不愿揭发他。”
“……”上官若愚眸光一暗,神经已然绷紧。
对方的话,正是她极不愿承认的。
“他是南宫无忧的属下,若他知道真凶的身份,怎会不向他禀报?他必定禀报过,但那人却从未告诉过你半句,甚至任由真凶逍遥法外,任由你如无头苍蝇,四处找寻凶手,妄想着为你的婢女报仇。”女人冷冷的讥笑一声,好似在嘲笑上官若愚的痴傻,嘲讽她如傻子般,被最亲密的枕边人糊弄,戏耍。
“这只是你的推测,你有证据吗?”即使心里已然动摇,但她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输人输阵不输势,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