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守候（2）——暴风雨之夜——彩虹·唯一
暴风雨之夜——彩虹·唯一
我又一次推开那扇仿佛尘封着千万秘密的厚重的门，似乎已经命中注定要接受这一切一般，迎接那呈现在我面前的景色。
迎接那唯一。
“欢迎阁下的来访。”博士摆弄着手中的扇子，依旧是那样一副不变的笑容，似乎一点也没为少了一个战斗力而感到失落。
“……”我沉默着走进那间原本白鹤所在的，布满蔷薇藤条的房间。
整个房间像被刚清洗过一遍般，虽不敢说一尘不染，但还是干净得让人感觉不可思议。从藤条的缝隙中中透出的丝丝光亮，使视线变得更加模糊不堪，眼前的景象也似乎被一层虚假所覆盖。
房间里只有博士一个人，以及一张之前和白鹤谈话时的桌子，只是在桌子的这头，是早就为我的到访准备好的一张椅子和一杯咖啡。
“请坐，”它笑盈盈地示意我坐下，“怎么？就你一个人吗？其他人不来吗？”
也不知它口中的其他人指的是不是只有羽成和唯，还是说还有“其他的人”？
我懒得回答这家伙的问候，傻子都看得出，只准备一张椅子，分明就是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来吧？
我拉开椅子坐下，才发觉在博士的手边是一个黑色的通讯器，还闪着红光，显得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呵呵，不过也没关系……你在听着吧？另一个家伙。”博士朝着通讯器说道，那头却不想回答似的没有任何音讯。
“那开始吧，我们的话题，也麻烦阁下们之后再转述给唯吧。”它说着收起扇子，似乎预示了正题的开始。
“如您所见，莫漓死了，这是指她在普通世界的那个**，同时，在梦世界，你也目睹了，作为本体——Devil的死亡。”
“嗯……“尽管不想再回忆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我还是不得不顺着博士的话把话题继续下去。
“如果阁下是想寻求拯救莫漓的方法的话，答案是否定，据我的了解，Devil是真正的消亡了，异生物并非永生，像人类一样，不过，Devil也算是我所见的异生物中活得算长的一位了吧，请不要感到遗憾。”
“我知道……”我说着，装作不在意般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就立即被苦的够呛。
“啊，抱歉，我比较喜欢苦味的咖啡呢……”博士笑着端起咖啡杯，“要不要给阁下换一杯？”
“咳、咳……不用了，请继续。”
“是吗……”博士又放下了杯子，根本没喝一口，“不过以我之见，阁下可是相当地为漓的死感到遗憾呢……”
“……这不关你的事吧？”
“的确，就我单方面而言，漓的死亡也是我们的损失，不过也仅是我个人而言，因为上级那头并不缺异生物呢……”
“……”我无言以对，不过这的确是异空间的事实。
“适者生存，这是普遍的自然法则，弱肉强食，败者就要被淘汰，这既是生物圈，也是异空间残酷的现实……”
——可还是无法接受，这样血淋淋的现实。
“同时，因为漓的死亡，我也不得不接受被异空间上级给抛弃的命运，因为缺少了异生物这一与上级通讯的‘设备’，我也不能够确保上级会不会从此就与我断绝联系，也就是‘合同失效’，那样可是我单方面的哭泣呢。”
它笑道，似乎一点也不像快哭的样子，只是轻轻搅动着杯里的咖啡：“不过在下也可以肯定，上级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放弃合同，虽然对于No。1 on the Wanted list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进展。但毕竟，那个影子系杀手2179还在我们这里是一大优势呢。”
“它……还没有苏醒吗……”
“因为则暂时找不到适合的灵魂接受体，新的‘魂器’也还未研制出来，只能暂时搁浅，不过某些家伙应该不会就此坐视不管吧？”它说着这才抿了一口咖啡，像又有了什么新的计划一般。
“关于这边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倒是你，来谈谈事情的经过吧，最好是，一字不漏地叙述下来哦~”
我向博士大致阐述了事件的经过，当然保留了很多内容，包括Lolita的提示、书店老头的叮嘱、黑鹤的留言以及与她的车站碰头，当然还有No。1 on the Wanted list的提示和黑鹤说的那些奇怪的话。
原本也想将白鹤嘱托的内容这部分给删去的，但由于那时在封闭空间对博士发出了求救信号，如果白鹤事先没有说什么的话，我也不可能知道黑鹤的弱点，这是怎么也隐瞒不了的事实。关于白鹤嘱托的内容，我自然也是把关于No。1 on the Wanted list的那段猜想给删去了的，只是说“白鹤拜托我并且确信我能找到她妹妹”，我主动去找白鹤也变成了“白鹤拜托我过来一趟并且不要告诉其他人”这样。
换句话说，我对博士叙述也就直接从白鹤的嘱托跳到了事件的发生，中间直接省略等等，就算上级仍还想和这家伙合作的话，他们应该也可以告诉他这些信息，不过估计具体内容只能从漓的残留信息中读取，那也只是少之又少的漓的视角所汇成的信息而已。
就目前形势而言，无论是博士还是上级，似乎都不得不听信于我的一面之词，可以说是相当大的优势。
虽然有些对不起白鹤，但也只能这样了。
“是吗……”听我这么叙述完的博士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连我都不相信它会相信。
“所以我想问，你到底还隐藏了什么？就连封闭空间的形成、时禁居民能在异空间出现这点，你都没有说清楚不是吗？”
“我说了哦，我说过‘异之城是各空间者都能接收的停靠枢纽’，只不过是阁下没有听清楚而已，关于封闭空间，只是阁下接受了漓来自上级对您的说辞，我并没有发表肯定的评论呢，况且在下也不记得阁下有问过我关于封闭空间的事呢。”
——这家伙在逃避！
它所说的的确是事实，但你的表现明显就是不想让我知道的好吗？况且，“时间静止空间，可涉足任何空间，而此空间者不能所见，所有空间者都不可涉足此空间”这话可就是你本人说的好吗？！
我的愤怒已经难以用言语形容，以至于连博士都看得出来，立即用“我还是给您换一杯咖啡”这样的托辞来平息我的怒火，虽然效果适得其反。
它招呼着“给阁下上一杯白咖啡”，本以为会出现什么机器人或是高科技产物的我顿时瞪大了眼睛。
从那扇门中出现的，是一名身着女仆装的银发女子，头发松散地在后面盘成一个大麻花辫，瞳中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犀利的光。全身是常见的欧式束腰裙装，下半身的裙子却短到大腿，黑色蕾丝袜和长靴更显出这人下半身的修长。她双手放在腰间的围裙上，却并没有像个真正的仆人般卑微地弯下腰，反倒更显得精练地说道：
“愿意效劳，Master。”
我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并不是看着博士，而是朝着我。
我讶异地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就连椅子也掀翻在地。
——为什么……这家伙是谁？为什么要用那个称呼？……
“啊啊，真没办法，只有关于阁下的事才会那么听话吗？现在的孩子真是一个个都难以管教了呢……”
“她是谁……难道……”
“是哦~她是异生物，至于身份嘛……”博士神秘一笑，“……是上级派下来顶替漓的位置的人哦~”
“顶替？”我立即感到我的脑子不够用了。
“对，漓的位置总不能就这么空着不管吧？顶替不是理所当然的……”
“什么理所当然？！！！”我看了看远处的那个女仆，又看了看博士，“你刚刚不是说还不知道上级会不会抛弃你吗？现在怎么又领出这么个异生物说是顶替？！”
“嘛嘛……先冷静一下，刚刚的说法有什么错误吗？只不过是在这个异生物来之前我个人的一点小小的担忧而已，我可没说那是我现在的担忧哦……”
“切……！”——这家伙……从头到尾就在骗我，并且还似乎打算一直骗下去！
那个异生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的背后，默默地抬起椅子，尽管离我还有几步之遥，但我还是极不自然地站到了一边。
反正与服从于博士和上级的家伙都不是什么好货！这个家伙应该也不例外，鬼知道是不是派下来刺杀我的什么专属武器。
“别这么反应过激嘛……这样人家女孩子可是会伤心的呢……”博士打趣着我。
“Dr。，请注意你的言行，”站在一旁的女仆突然发话，显得极其严厉且不容置疑，“别忘了我们只是公平交易，你没有权力用这种言辞和我以及Master说话。”
“呀~还是一样的认真啊……”博士略显无趣地搅拌着杯里的咖啡，“太显认真可不太好哦……你知道Devil是怎么死的吧？”
“……这个我当然知道，”女仆看了看我，又继续说道，“但是，现在请先停止这个话题，因为Master似乎并不想提起诸如此类的事情。”
女子像看透了我般如是说道，更显得精干无比。
“不，”我决定还是要面对，“请继续说下去，关于漓的死……”
“真的要说下去吗？”女仆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出于对Master心理伤害的考虑……”
我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预料之内呢~”博士又笑了起来，而那笑容却立即被女子的目光打断，“……如你所见，Devil以自爆的方式死在了梦世界，根据阁下的口述以及对Devil的信息读取是这样没错吧？”
我与女仆几乎是同时点了点头。
“那么，Devil为什么会选择自爆这样的方式呢？这其中致使Devil自杀的真正缘由是什么呢？根据我的分析，这个‘凶手’不是别人，正是Devil最尽忠的那个‘上级’啊……
“Devil有怎么说过吧——‘失败，对异生物来说意味着死亡’，‘我无法接受沦落梦世界的囚徒，那样还不如一死了之’没错吧？”
“什么意思……？”
“就是说，异生物倘若执行任务失败，就会被上级加以处罚，这个处罚就是被贬为梦世界的‘囚徒’，但对于Devil而言，这样的惩罚是一种耻辱，还不如用死亡来代替……
“Devil一直是把这种观念当做自己的战斗信条，所以决不允许自己失败，就算是战死……但是，在阁下出现以后，她的观念开始有了大幅度的转变。
“也就是说，她开始畏惧死亡，害怕失败，这也是导致她的判断失误的因素之一。但这还不是主要原因，因为你，Devil开始对这个产生留恋，她不想过早的离开你还有洛梓萌，就是这样的动摇以至于我推断，她并不想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包括为什么要竭尽全力与Lo战斗而不是直接自杀这一点也是。”
“那为什么……”
“是的，那为什么Devil在见到你之后就自爆而死了呢？是什么让她最终绝望的呢？这恐怕和Lo对她说的话有关吧……”博士停止了搅拌，小眼睛通过那一层薄薄的镜片凝视着我，“那，那时候，Lo究竟对她说了什么呢？”
“对于对主公绝对忠诚的大臣来说，最悲哀的事情是什么呢……”博士突然摊开了扇子，遮住自己的半边脸。
——我想我大概可以猜到了……
“大概就是‘没用的，不要以为你有多么忠诚，为那个所谓上级做出了多少贡献，就可以逃脱掉命运的囚笼，对于上级来说，我们只是一个棋子，但更不可容忍的是——拥有感情的棋子’。
“‘拥有感情的棋子——都会被丢掉，你啊……是已经被上级抛弃掉的棋子哦……’”
博士像是故意似地，模仿着Lo的语调，令人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服它的说辞。
“至于漓的回答，我想是这样的吧——‘你说的我都知道，所以，我从进入这个空间开始就不抱任何希望，只不过，我不想让自己死时还留有遗憾’。
“‘我还想见他最后一面，把我想说的话传达给他……这样就够了’。”
漓……她是为了见我……才坚持到最后的吗？……
博士似乎玩上了瘾，仍在滔滔不绝地模仿着那二人的语调：“‘哦？你就那么确信他会来？’
“‘当然，因为，我相信他，相信他……不会和上级一样……放弃我……’”
我感到身体的某处一阵颤抖，仿佛回到了梦世界，漓与Lo交谈的时候。
如此真实……又如此令人痛心……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爱……”那个最后的声音又一次传进我的耳里。
——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啊……
——却仿佛过了很久一般，很久没有听到过了啊……
——之后，也不会再听到了吧……
为什么失败者就要死呢？这打从一开始就不对啊！这样的话我都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吧？异生物为什么就不能拥有感情？因为会破坏计划？可笑！可笑至极！管它什么狗屁计划！破坏就破坏！漓你这么做不是正中上级的下怀吗？这种时候就是要奋起反抗啊！！！你这种敌人未死身先猝的方法算什么？！
所以说——你就是个只会自以为是的白痴！跟梓萌那种万年天然没什么亮样！别给我找理由开脱！
“Dr。，请停止这个话题，现在立即。”女仆的命令突然打乱了我的思考。
“不要这么说啊，女仆小姐~这可是你的Master主动要求我说的啊……”
“那也是你先挑起的，我并不想破坏你和Master的谈话，但现在不得不这样做了。”
“还真是个厉害的家伙啊……”Dr。自说自话地感叹道，“恐怕像你这样的极品女仆世界上是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那女仆直接无视Dr。的一番话，反是关切地问我：“Master，你的脸色不太好呢，是否谈话就此中断？”
“不……我只是，需要整理一下思绪……”我说着一只手扶住了桌子。
不可想象……尽管这位女仆比最初的漓看起来要显得人情味的多，但不可否认笑面虎的可能性。
况且，我实在想象不出……她来代替漓的场景……
所以对于上级而言，漓也只是一个工具，死亡也只不过是空出了一个位置，总是会有其他的异生物来替代的是吗？！对于上级而言，漓就与其他的异生物没有任何区别吗？！
无法想象……不能容忍！！！
我勉强沉住气，问道：“所以……从现在开始，这位女仆小姐就要正式代替漓了吗……”
“是的，的确是这样。”博士的表情被隐藏在扇子之下，但我却仍能感觉到他的笑意。
“无法认同！！！难道这样就可以让我满意吗？！别想随随便便就找一个异生物来蒙骗我的眼睛！！！就算对于上级而言漓只不过是一个棋子、一个工具，但对于我而言完全不同啊！！！”
无论别人怎么看待漓，我也会坚持我的看法，这是亘古不变的事实！
“漓对于我而言，是独一无二的！是区别与其他异生物的！是绝对……绝对不可被替代的啊！！！”
我冲着面前那张令人憎恶的脸怒吼到，但很明显，对方并没有因为我的愤怒而有什么表情上细微的变化。
那就只能这样了！
我转过头去，对那名女仆说道：“你是称呼我为Master没错吧？”
她点了点头。
“也就是会绝对服从主人的命令吧？”
她却没有点头，严肃且认真地望着我：“是的，可以确认为绝对服从Master的命令。”
“那，”我说道，“现在，就请你消失吧……我不需要什么辅助，不需要什么异生物，更不需要什么漓的替代品！！！所以请你现在就走吧！回到你的上级那里去！”
“……”她依旧凝视着我，却没有显出丝毫的惊讶，“我知道了，您说的命令我将会绝对服从，但是，也请您三思。
“因为，我是上级派下来辅助您的，征求您的同意就是任务之一，指示是：绝对服从Master的命令，所以，您如果一声令下，我自然会消失，只不过这就意味着任务失败，我未能征求您的同意，任务失败的结果，就是贬去梦世界或是直接死亡。”
女子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话，都令我的脑子无法正常运转。
“所以现在，根据Master刚才的命令，再次询问，是否需要我彻底消失？”
“这是……要逼着我同意吗……”
“的确，我个人认为，上级的作法过于强硬且偏激，”没想，女仆仅做出了这样好似在蔑视上级的答复，“Master的判断应该由Master自己决定，任何人都不可干涉，上级的作法只会激化矛盾的产生，我无法认同。
“当然，这只是我个体的看法，无法改变什么。如果Master真的想要强行驱逐我的话，也请不要有任何顾虑，因为上级不久就会派其他的异生物来辅助Master，比我优秀的异生物还有很多。”
——你这样说我才顾虑更大吧？！
“看Master的样子，似乎无法现在就做出决断。那样的话，我优先推荐，先保留意见吧。”
“保留？”——还有这种选项啊？！
“是的，Master可以先保留意见，直到决定了为止。”女仆这么说着突然露出了笑容，“您能不立即把我驱逐，在下对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啊……不……这个……”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才好。
“所以，在下不会干扰您在普通世界里的生活，”她缓缓说道，“我会在您需要的时候出现，其余时候永远在异空间这里处于‘待机’状态，请您尽管放心。”
“啊……是吗，”我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不过为什么是辅助我？原先不是辅助博士的吗？”
“上级决定的事项，不方便说明。”女仆突然看向博士，半开玩笑道，“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家伙太废，才会决定暂时更换目标的吧。”
“喂喂，不带这么玩的吧……”博士欲哭无泪道。
——神吐槽呢，女仆小姐。
“我大致明白了，就先这样吧。”我看了看表，也该是去漓的葬礼的时候了。
——心情莫名又沉重起来。
我的身边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我已经目睹了太多人的战斗，流血，牺牲……我已经不想再目睹任何人死亡了，特别还是因为我的原因的话……而且，现在的我，能做到的事情也少得可怜，我甚至都无法保护好我自己。
但，尽管如此，就算舍弃性命，我仍想守护住——
那个唯一。
在走下楼梯的那刻，我又情不自禁地去看大厅的那块地板，那个通缉犯曾给我留下提示的地方。
走到一定的角度后，大厅的布局这才显现出一幅奇怪的画面：还是那只鸟，只不过原先提示中的火焰和雨水早已不见踪迹，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只鸟似乎死了。
它的身上总共被插了七刀，淤血甚至流到了笼外，眼睛中也再无泪水，而是空洞与绝望。
与以往一样，对面的窗玻璃上还有写在雾气结成的天然纸张上的一句话：
Are you ready，（你准备好，
meet the dead？?? 迎接死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