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佑突然就想不起来,自己怀中的小女儿究竟多大,具体出生多久了,却也抽回不舍的眼神,也不敢在白沫儿身上多逗留,只将目光别向他处。
可是在看向别处的时候,却猛地被马车里那双,原本清澈如汪泉似星辰的双眼,看的差点儿掉下泪来。
马车里坐着的,是程佑的长女,程诺白。她正掀开帘子,目不转睛的看着程佑。
程诺白,程佑这辈子许诺,要爱白沫儿一生一世。如今,听起来多么讽刺?
可不是么!他答应要好好照顾爱护白沫儿和两个孩子一辈子的,这才过了多久?他自己便违背了誓言。原来情话骗人的时候,他也可以信手拈来。
“诺白,也才五岁而已,发生了这般大的事情,她竟然不哭不闹也不求饶,乖巧的令人心疼,她是明白了什么,还是什么都不懂?”程佑只能在心里面问自己,却不敢再看程诺白那双星星一样的双眼。
“诺白贵为皇室子孙,本该一世荣华,尽享富贵的,便是你程佑,让女儿一夕之间变得沉默如斯,眼中晦暗,像个懂事小大人的模样了,要不然,诺白是个多乖巧可人的孩儿啊!”
程佑永远记得,自己外出回来,她会端来适温的茶水,还会帮自己揉肩搓眼。问自己累不累,然后等自己终于舒服了,便缠着自己去外面买零嘴。
“诺白,诺白!”程佑在心里面呼唤着,却不敢叫出声来,他知道,只要自己越池一步,在这周边隐藏着的,听命于皇后的人,便会立即放了暗箭杀了她们母女三人。
唐玉扇为了维护陈舒兰,为了不给已经改头换面的大齐,哦,恒楚,不给恒楚添乱,她恨不能立马了结了白沫儿母女。
更何况,陈舒兰现在要做的,是放过她们母女三人。
陈培晏的皇位来路不正,若是让他知道白沫儿母女还活着,他一定会降罪,更不会介意再多添几条人命。
程佑看着程诺白的眼神,难忍伤心,所以他终于低下头来,又看着怀中的小女儿落雪,她虽然刚过了百日不久,可只要有人逗弄,常“咯咯咯”发出如铜铃般令人解疲的笑声,长大了一定也是如沫儿一般活泼的孩子。
诺白文文静静,小小年纪一颦一笑完全大家闺秀气质。
“以后,你再也听不到看不见了。”
程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累,怀中的女儿都快要抱不住似的。
原本她的两个女儿是这都城的尊贵,自有这世上最好最尊贵的男子娶她们为妻。可是如今,她们连活着都是一个奢望的梦。
但是怎么办呢?
程佑的生死别,白沫儿一直强忍着没有回头,因为已经被带上马车的程诺白,掀开了帘子,看着自己和身后的方向,所以白沫儿更不敢回头,因为她的眼中有一层水雾。
这时候,她不想让程佑和陈舒兰两个人看见自己的懦弱,她再怎么样,都是大齐的唯公主,她有自己的骄傲。再怎么样,她都是大齐名正言顺,最最尊贵的唯一的唯公主。
她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在她们面前哭了。她的尊贵,不允许他们看见她的狼狈。再者说了,她自从记事起,就已经没有再哭过了,她是天底下的尊贵,谁敢让自己哭啊!
许久,她看着马车里的长女不哭不闹,眼神都已经空洞,还有帘子后面看了她一眼之后,安静如斯的乌梦,等到她眼中的水雾终于被蒸发,她才终究停了下来。
未来,不会再见,她到了最后,还是想要看看程佑这时候的嘴脸,她想不通啊,想不通,就是想不通啊!
明明.......哎,算了,白沫儿,我不允许你崩溃在此刻,白沫儿横着一条心。
到了最后,还是回了头,看了看那张让自己魂牵梦绕,付出所有真情的男人。
“想想,都觉得,你又蠢又傻。”
带着这样的念头,白沫儿终究是回头了,却在心里告诉自己:“白沫儿,这是这辈子,你最后一次为他落泪。”
程佑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不知不觉的就想了太多的前尘往事,越想脑门上的汗珠越细密,慢慢的,觉得自己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又似被人闷棍打了一通,他怕自己真的会绷不住。
只是这时候,他没有想到,白沫儿还会停下脚步,还会回转过身子,看见白沫儿回头了,程佑艰难的迈着步子,准备转身离开。他没脸也没有勇气看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是真的混蛋,辜负了她的一番深情。
因为白沫儿何错之有?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爱上了自己,要说错,她的父亲程启运难道没有错?
“陈舒兰对自己却是真心,白沫儿何尝不是?”
“沫儿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做错,什么都没有做,实在是不该这般结局。或许,于白沫儿来讲,我自己已经形同背叛,哪里是一句辜负可以解释的呢?”
程佑的心里面挣扎的厉害,却丝毫不敢言语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