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地笑了起来,说:“那真难过,我的头发被剪了,真是太难看了。我讨厌短发,很难打理,又毫无气质。还是你的长发好呢,对了,你的头发长得好快。”
“我这是假发。”我努力地让自己冷静,就像陈秘书鼓励我的那样,不要被失去的头发打败自信,“前段时间生病,头发都掉光了。”
“天哪。”她立刻就满脸歉意,“真抱歉,不过这假发真是以假乱真,我也好想买一顶。”
“我可以送你一顶。”我说:“只要你真的喜欢。”
她看着我的眼睛,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多少人会有那样的直觉,也许是因为我是女人,也许是因为我经历过真正的灾难。
此刻我和她面对时,心里滋生了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感觉。她的眼中是有含义的,那种模模糊糊的眼神,带着看不透的戒备,以及一点点冷光。
那种击入人体骨髓内部的幽冷,恍若一条直立着上身,绷紧着,紧盯着猎物的蛇。
我不知道我的感觉是对是错,但至少于我而言,那是真实的。
我俩又寒暄了几句,我就打算告辞了。
娜塔拉忽然叫住了我,笑着说:“对了,周日有一个有趣的活动,是Kristin女士的朋友,也是抽象派作者,愿意参加吗?”
“我哥哥去吗?”
“当然,他已经答应我了。”她笑眯眯地说:“我也很希望你可以一起参加,这对你的知名度有莫大的帮助。你的名声并不十分好,所以大家都认为你是一位特立独行的画家,却没有作品。”
“不了。”我说:“我下周都很忙。”
“但……”她朝女侍侧了侧脸,女侍便拿出了PAD,来到了我面前。
上面有一张照片。
是G先生,我知道他的作品,早年他与K女士隶属于同一件工作室,的确在业内非常出名。
他的手中拿着一副画,赫然是我留在K女士目的的那张梦境。
那幅画我是凭借梦境创作,我的风格又已经定性,自然是偏向于抽象派。
我当然对自己的作品满意,但并不觉得G先生这样级别的大师会欣赏。我只是觉得冷,像被扼住了喉咙。
我看向娜塔拉,问:“这是什么?”
“前些日子是K女士的忌日,G先生去祭拜时,见到有人留下了这幅画。他认为这幅画的作品非常好,询问我这是否是K女士的学生的作品,他希望见见这位作者。”娜塔拉笑着说:“因为我知道Leo一定会去祭拜母亲,而他既然没有陪同父母,就一定是陪妹妹,可能是因为Joy有许多话想要对她说。于是我斗胆找了你的其他作品副本请G先生鉴定,他说的确是同一人的风格。”
她的表情一直相当平静,仿佛我们的关系真的是亲人而非情敌,明明彼此早已心知肚明,“他说他早就看过你的作品,在利文斯顿,而现在显然更加成熟。其实是我唐突,认为能够有幸得到G先生的指点,对你一定更有帮助,所以在他提议邀请你去时,我早已答应了。”
这样我真的很难拒绝。
我这么喜欢画画,这是我唯一的技能,我的理想,我生活中大
部分的快乐。它和我的生命是一样的。
而艺术类的行业,总有一些时间是卡在瓶颈,无法进一步超越,甚至找不出问题。呃G先生这样的大师,正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即使他随意的一句指点,也许就可以擦亮我的眼睛,助我进一步发展。
所以,明知山有虎,我还是贱贱地答应了。
答应过后就非常后悔,只好安慰自己,回去问问温励,如果他在,那就更不用担心,即使他不在,也有不少知名人士在,应该没事。
总之,我被自己的欲望打败了。
很快,温励出来了,见到我,对我点了点头,说:“Joy。”
“哥哥。”
感觉还真怪,我俩早晨才刚刚接过吻。
“情况还好吗?”他故意装得很陌生,“听说你也遇到了袭击。”
“嗯。”
娜塔拉问:“警察怎么说?”
“明天才会有结论。”他柔声说:“不要担心,一定会抓到主使者。”
接下来温励和娜塔拉一起回去了,走前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我明白有些事必须要忍,可心里依然难受,控制不了。
陈秘书陪我一起回去,她刚刚已经和律师交流过,我估计是温励安排的。娜塔拉也出了事,他不方便和我看起来太亲密。
果然,她送我到酒店之后,和我在酒廊喝了一杯咖啡,说:“警察已经找到他们交代出的上线,正在准备抓他,应该很快就有进一步消息。”
我点头,说了娜塔拉的邀请,问:“这个确有其事吗?”
“这个的确有,老板的行程里有这件事。”她笑着说:“真是难以判断她邀请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会把这件事报告老板。我想他会安排一个靠得住的男伴帮你。”
“那就好。”我放了心。
这一晚,温励没来,也没有打电话给我。
但他发了一条信息给我,写的是:“对不起,今天不能陪你,但你不要担心,我没有和她怎么样,只是做做样子,今晚住在叔叔那里,我会和叔叔谈很多公事。”
我回:“好。”
“我很想你,明天早上立刻就去看你。”
“我也是,等你明天来。”
“好的……”他很快就回了,“晚安,宝贝。”
这一晚,我睡了个不甚安稳的觉,在梦里一直回放着白天的那件事。假发被扯下的那一刻,那极度恐惧和被尊严扫地的一刻。
若然让我知道始作俑者的身份,我一定要剃光她的头发报复。
第二天一早,我被门铃叫醒,是温励。
他提着玫瑰花和早餐,脸色不太好,有点疲惫。
我连忙让他进来,问:“你没睡好吗?”
“没睡。”他疲倦得靠在沙发上,说:“和我叔叔平静的聊天,感觉还真不错,我们都太兴奋了,聊了一整晚。”
“都聊了什么?”
“聊了公司的事,我这些年的想法,他很开心,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开心。”他的样子像个犯错的孩子,“原来我一直在误会他,他为我解答了很多我不理解的事。告诉我他
这样做的理由,他希望我不仅仅做一个好的董事长,也要精通决策人。因为他的儿子不成器,他不相信外人来做。”
“看来你对他改观很多了。”
“是的。”他笑着说:“我的确怀疑过我叔叔总和我作对的动机,也并没有和他认真交流过彼此的感觉。也许潜意识中我总认为我叔叔不如我爸爸,可一想到我将没有家人担任的总裁来替我执行,就忽然很理解我爸爸为什么如此信任我叔叔。”
“那真好呀。”我也替他高兴,“看来你叔叔真的是疼你的。”
“嗯,我还聊了我们的事。”他笑呵呵地看着我,表情有点神秘,“趁着他心情好,一并解释了Joy的事。”
“哦?”这件事对我来说却是更重要,“他怎么说?”
“他说他知道Joy已经没救了,你是否做了那件事都没有区别。但他接受不了。”温励低声说:“他说,他早已把你我的事告诉了我爸爸,在他还在时。他告诉他,我喜欢上了一个平民女孩,她热爱绘画,和我妈妈一样。但我爸爸不允许,而我叔叔也确实对Joy的事芥蒂很深。”
我的心确实因此而痛了一下,很轻很轻,很深很深。
“别担心,我会继续想办法说服他,如果不能,我会离开公司。”他说:“但不是现在,我必须利用我的权力解决掉那些危险。”
Www ▪ttκд n ▪℃o “我早就说过,你有这句话就够了。”
“我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他叹了口气,说:“我没想到我爸爸也不同意。”
“你叔叔说原因了吗?”
“说了。”他满脸无奈,“我爸爸说他的婚姻并不幸福,我妈妈是个很好的人,却不能也不愿意辅佐他,他们很相爱,却始终找不到让彼此更快乐的方式。他也认为,如果我妈妈专心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四处旅行,Joy就不会出事。所以他希望我娶一个无论是思想还是职业都能够相同的女人。”
“你爸爸说得也有道理。”
“没有道理。”温励不高兴地看了我一眼,说:“丝毫没道理。”
“为什么?”我这句话是真的,不是虚伪的奉承,“你一对我说公司的事,我就什么都不懂。这样一开始可能我们还有话题,可慢慢的就开始无聊了。我和你说绘画你也不是很懂。”
“可这个一开始,已经五年了。”温励微笑着说:“我不喜欢和我一样的人,我喜欢不同的,因为我自己并不完美,我更希望我的另一半身上有我想要,却不能拥有的东西。Joy出事是偶然,也不是我妈妈愿意的。况且,我妈妈带着Joy旅行,出发点并无恶意。”
“你能这么想真好。”我说:“你妈妈肯定很开心的。”
“如果是因为他们比我更懂得婚姻而想要迫使我放弃,那我愿意拒绝,如果是因为迁怒和仇恨,我可以理解他们。”温励今天虽然很累,但他的状态比哪一次都坚决,“不论怎样,我们都要在一起。我可以选择做叛徒。”
“我真感动。”真的,我觉得自己看到曙光了。
他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说:“我很怕你会继续放弃。”
“暂时还不会。”
“暂时就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