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的意见基本一致,都怀疑有人暗中操纵此事,才会出现如此局面。对于下一步行动,大家都认为应该以稳妥为主,若有可能就先救出孙少杰,哪怕付出一笔银子也可以。但是不能简单地服软了事,估计只是服软也无法简单解决问题,了解对方的基本情况就是当务之急。
广州的夜晚是没有宵禁的,可以活动的范围还是不少,任大年决定连夜出去拜访熟悉的药材行和皮货行的几家相熟的店铺,了解这边的基本情况,侧面打听糖业行会及苏记的情况。
章大强去拜访船行中一位有些交情的旧识,请他帮忙购买一份当地官员的名单,看官员之中有没有可以借助的力量。这种名单说起来神奇,在广州这样的经济发达地区却不是什么隐秘。这里的官场关系复杂,新来此做官的、经商的,以及一些地下势力等等对此都有需求,所以便有人专门从事这一职业,花的价钱不同,可以买到从简陋到极为详细的当地官员及地方势力的情况说明。
孙海平自告奋勇要带人去侦察苏记店铺及苏家情况,被章泽天拦住了。他因为大伯之事,已经有些气急,只差带人直接打上苏家门上去了,章泽天哪敢放他出去?只让他带人加强自家船队的戒备。
章泽天让白信去做这项侦察的工作,他做这事是专业的,料想不会出什么问题。
刀疤六是章泽天比较相信的唯一南方人,而且出身海盗团伙,虽然没有来过广州,却算是海盗和地下势力方面的专业人士。章泽天让他出去打听一下最近海盗有什么新动向,以及自家剿灭林七集团的消息在广州传得如何。
章泽天极度怀疑此事与海盗有关,自己现在带着省下的四万两赎金和来自林七集团的战利品,对海盗的吸引力肯定不小。
这件工作只有刀疤六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章泽天特别叮嘱刀疤六要小心行事,宁可打听不到消息,也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章泽天没想到的是,放出去的几个人里面,回来最快的竟然是白信。白信下船之后一小会,用后世的时间来说,最多十几分钟便回到了船上。
“公子,有人在监视咱们。”白信道,“岸上一共有三拨人,周围的船上有没有还不清楚。要不要把监视的人抓来问一问?”
章泽天摇头说道:“不用。既然有这么多人对我们感兴趣,看来孙掌柜的事情不是意外,而是有预谋的。你继续去苏家看一看,不要轻易出手。另外,范宽说今天和苏家少东家一起去的有什么闵家的人?如果苏家没有收获,你就重点照顾一下闵家。”
白信点头说道:“好,我明白了。”
这次白信没有再像上次一样明目张胆地下船,而是趁人不备,先跳到旁边的船上,再跳到更远的船上,最后从远处沿锚索下水,从更远处上岸的。这次章家的向艘船停泊得非常靠近,倒是给白信的行动带来了方便。
另外三人最先回来的是章大强,他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找到他那位在船行做舵工的朋友,那人名叫黄十二,章大强在黄十二的带领下找到府衙壮班的一位班头,花了八十两银子,买到了最详细的广东官员名册。
黄十二每天跑船,接触的人多,消息相当灵通。据他说,最近几天大家都在传刚从福建来到广东不久的过江猛龙林七被人端了老窝的事情,把山东章家传得神乎其神。
对于糖业行会,黄十二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们每年收糖卖糖,收益相当可观。另外,行会内共有十一家糖行,每年轮流执掌会首,去年的会首是闵家,本来要在正月十五新糖开秤外销之前传到苏家,可是今天已经正月二十三了,还没有动静。而苏闵两家也正是行会之中最大的两家。
任大年也在章大强之后不久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和章大强差不多,但是要比章大强详细不少。
任大年去拜访的药材行会会首,安德堂的东家门成武是广州第一名医,与广州各大世家多有往来。据门成武说,闵家与掌握着雷州糖货海上运输命脉的大海盗诸彩老关系非同寻常,一直自诩为广州糖业行会的脊梁,从去年开始便要求扩大自家的份额,并谋求连任会首。遭到其他十家的联合抵制,并没有得手。而苏家则是另外十家糖行中实力最强的。
最重要的是,苏家在官府方面的关系不是闵家可比的。
苏家有两个进士在外任官,而且还有一个举人今年赴京赶考去了,而且中进士的可能性相当大,已经可以算是官宦世家,在广州城中的话语权比较大,闵家也不敢轻易动苏家。
章泽天想了想,问任大年:“任掌柜,如果请那位安德堂的门掌柜出面帮咱们在苏家面前说项,可不可行?此事比较复杂,我希望能够尽量和平解决。”
任大年皱眉说道:“只是下午听范宽所说,那苏家可能不会轻易松口,而且孙掌柜一世英名,也不一定愿意吃这个亏,给自己留个污点。”
章泽天道:“只要联系上了,总有的谈不是?”他拍了拍手里的官员名册,“家里有两个进士,也不一定就能够入得了广州府的法眼。”
任大年见章泽天已经有了决定,也不便多说,何况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本来他还担心章泽天心高气傲,万一动武惹下麻烦。既然章泽天决定吃个亏谈判解决,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任大年答应明天一早就再去拜会门成武,他年纪大了,被海盗绑架后身体又亏虚的厉害,此时已经有些撑不住,先去睡了。章泽天却低下头,饶有兴趣地翻阅起章大强拿回来的官员名册来。
最后,章泽天的目光落在巡按御史龚其富的名字上。
龚其富,24岁,天成六年庚子进士,巡按广东半年,清廉有为……
这个龚其富的名字看着就熟悉,又是苏州人,应该就是那位潍县教谕龚其贤的同族兄弟。只是龚其贤不愿多谈家事,并没有听全提起过这个名字。
不过龚这个姓比较少见,同是苏州人,又都排“其”字,是本家的机会还是相当大的。自己身边带得有龚其贤的名帖,明天倒是可以上门试一试。即使这位龚巡按不是龚其贤的同族也无所谓,自己手里总有能够打劫这位巡按御史的礼物,既然他“清廉有官声”,总是喜欢些功绩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