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华洲东部‘龙川’之地纵横数万里,其间高山险峰断崖深渊数之不尽,林木繁盛,枝叶幽森,多有奇花生长,异兽穿行。
春末夏初正值多雨时节,一月之中倒有二十多天阴雨绵绵。这一日,酝酿了三天的乌云总算积攒了足够的能量,磅礴大雨倾泻而下,瞬间灌满了谷地凹缝。
忽然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吼从一片庞大的山谷中响起,好似惊雷一般震破云霄。随声望去,只见阴暗的密林间,雨水激荡中,落满了厚厚枯叶的地面上,两道黑影正扭在一起,一动不动。
细看,那竟是一人一兽。
那兽不知是何名,但见大如水牛,浑身无毛,皮泛红芒,恍惚中犹若一团火般,四只虎爪,却长了个狼犬脑袋,两只半尺上的尖锐利齿外放在唇外,仰躺着,张大了嘴,似是在拼命的向某处咬去。而在它的眼中,竟硬生生的**进了一根尖锐的石头,浓稠的血液不断自伤口中流出,转瞬又汇着雨水逝落。
而在这怪样巨兽一只爪下,竟是一个散落长发的少年,轮廓分明透着刚毅,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衣衫破烂,遍布脏污,**的皮肉上布满了伤痕,一道道粗有一指,皮肉翻卷,隐见青筋白骨,望之甚为可怖。或因长时间被雨水冲刷的缘故,这伤口上已经不见血色,泛着淡淡的白亮,整个人一动也不动,浑似个死人。
忽然,少年猛的睁开双眼,咬紧着牙关缓缓坐起身,身体因为疼痛和冰冷不断的抽搐,可是他的神色却异常的漠然,好似没有任何的感觉。
一连尝试了四次,他终于勉强站起身,抬手将额前发梢的雨水擦落,他喘着粗气,费力的将cha在怪兽眼中的尖石拔出来,身子没收住力使劲一晃,就在要仰倒在地时,他闷哼一声,拼力的往前一挣,将身子又重新稳住。接着握着尖石迈到怪兽胸脯处,一点一点僵硬的举起颤抖手臂,对准了怪兽心口,猛的一下刺出。
怪兽的皮肉甚是结实,这沉重的一击并没有产生任何效果,反倒是把他这个人再次趔趄一下,差点栽倒。可是他却像是天生有种逆xing,偏要与惯性作对,每当快要栽倒时,都会不顾身体的疼痛拼力的稳住,就像是在故意的折磨自己一样。
再次稳住身子,他又举起尖石,接着下砸。
依旧没有太大的效果,他的再次身子一歪,忍住,接着抬手,再砸。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次,怪兽的厚厚的一层粗劣的皮被渐渐的打软打烂,最后打出了个洞。
没有对这个历尽辛苦得到的成果有任何的喜悦,少年蹲下身子,漠然的伸出手通过**插入怪兽身体,在里面摸索了片刻后掏出了一颗果子大小
的蒸腾着血红雾气的珠子。
珠子一被掏出,怪兽身体的红光顿时消散不见,露出青灰色的皮肉。
而看见珠子,少年的神色才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眼中闪过些许的激动,嘴里喃喃道:“第六颗,终于集齐了。”
话落,身子猛然一阵晃动,少年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伤重后连串的剧烈动作就要晕倒,而在这样的山林野地,暴雨狂风中,晕倒已然等同于死亡。
少年清楚这一点,就在意识即将迷失的那一刻,他身子似是定格一样的停住,然后慢慢的从倾倒的幅度纠正过来,接着昂起头,看着仿若触手可及的阴云,感触着好似石块敲打般疼痛的雨滴,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却没有力气开口。但就在要放弃的时候,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再次张开了嘴,然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喊出。
“啊啊啊!”
单纯的音节,沙哑的嗓音,没有任何的喘息,只是吼叫,压榨着体内最后的一分力道,呐喊,似是桀骜似是不甘似是怨愤似是猖狂。
或是刹那,或是久远,声音嘎然而止,在那刻,雨水似乎为之一滞,天地似乎为之一静,只剩下尖锐的余音在林间飘渺回荡。
“咳咳……”
少年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一丝血迹挂上了嘴角,苍白的脸色袭卷起片片潮红。那不屑的笑意慢慢隐退,重新恢复了漠然。站起身,他慢慢的抬腿,一步一个脚印,迟缓的走进密林深处,只留下一个萧索孤单的背影隐没在纷乱的雨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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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歇天放晴,云散日出,光辉灌满天地,无数道各色光华汇成虹桥从各处荒山野脉中腾起,飞舞交错,耀出一派锦绣山河。
龙川十城之紫竹城外三十里落雁峰下,一片空阔地带人头攒动,不下数万人拥挤在这里,雨后泥泞中,他们却齐刷刷的跪拜在地,神态恭敬,脸色却一片木然。
不时有人悄悄探出脑袋向着人群中央刻意留出的一条宽敞的道路匆匆张望一眼,跟着便再次伏低了身子,深恐被人察觉。
在那道路的尽头,在众人朝拜的方向,有一处简易的圆形石筑平台,其上还站有三人。此三人衣着统一,青袍玉带,年岁都不过二十出头,并肩而立,如同标枪一般挺拔。
而其相貌有别,然气质却无异,皆是面色冷峻,神态睥睨,自带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意味,让人望之气紧,心生敬畏。
似乎沉默了太久有些乏味,左旁干瘦青年开口道:“今日我看也无需在等了,显然又不会有人达到要求的。‘含炎兽’虽然只是区区‘成’级蛮兽,但
也绝对不是这些废物一般的尘民所能应付的,更何况还要猎杀六只。”
中间眉毛如冲天刀刃般的青年摇了摇头,缓声道:“四年方才开一次天门,对我等而言只是弹指一刻,但对这些尘民而言却是一生中十分之一的岁月,这一次的机会,却是难能可贵。我等回去也无事,便再等片刻吧。”
干瘦青年鄙夷的看了下台下那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冷笑道:“几十年前,每一届天门能选拔十数人。十几年前,能选得数人。可是近八年,连续两届,却是只被选了一人。哼,也不知是这些尘民太过无能,还是已经习惯了这短暂的生命。”
这时右边有两个黑眼圈的青年忽然插口,声音冰冷的如同寒窑中浸过一样,他只说了一句,却让天地间似乎都为之一暗,掩上一层肃杀之气。
“这些尘民本就该死,由得他们自生自灭便是善待,四十年寿命,便是他们应得的运道。想要过天门入证道得天书,他们——不配。”
“肆雾,你要记住。”中间的青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他们,也是我们的族人,他们也姓‘空’。而你,十八年前,也是他们的一员。”
“肆叶,我知道我的出身,不需要你来提醒。”黑眼圈青年似与中间的青年有些间隙,语气不善,冷声道:“只是现在,我已经不属于他们。我凭着自己的能力,找到了自己的路。”
“肆雾!你怎能如此态度与五哥说话!”干瘦青年忽然喝道:“族中法规,你可忘了!”
“哼!”黑眼圈的肆雾轻哼一声,挑衅的看着干瘦青年,冷笑道:“肆铭,既然你知道法规,那怎敢这么对我说话?五哥的实力自然比我强,四年前就已经破了第一重天劫的第四泉,在族中六脉中也是佼佼者,可是现在,我已然感触到了第二劫,不需数日亦能突破,到时可就与我地位相当,不分上下了。”
“你……”干瘦青年一窒,却是没了言语。
肆叶却微微一笑,摇头道:“好了,勿要争吵。肆铭,你也要向肆雾学习一下他的这等不服输,拼搏向上的精神,要是族人们都如此,那宗族复兴何愁?只是肆雾,你还需加把劲才对,我前些时日刚度过了第二劫‘经雷’,三日后便要继承吾桀的第四英的地位,以后就是外门中***的四哥了,而非仅仅肆脉一支的五哥。”
“什么?!”肆雾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向肆叶,神色一阵呆滞,半晌方才回神,微微低下头,隐隐带着些许的敬畏,沉默不语起来。
旁边的肆铭冷哼一声,哂笑着转过头,看向远方大道,忽然,双眼微微一眯,迟疑的道:“似乎,今日还真有人来过天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