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原本斜倚着靠背,听她说车坏在半路,不禁坐正了身子,“车坏……意思是今晚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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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回来,也会很晚,”靳小溪皱眉,看司机正在检查汽车的引擎,对着电话说:“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吧。”
她切断通话,走到司机旁边,仍带着期待地问:“怎么样?能修好吗?”
司机一脸苦相,“没办法了,只能等拖车了。”
靳小溪这次下乡镇,是为了培训新招的业务员,只有她一人和司机同来。
她无奈地看着司机打电话报了保险,请了拖车,才又问道,“我需要叫公司再派车来接吗?拖车什么时候到?”
司机看看时间,“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吧,拖车速度不快,而且,如果没有车来接,我们也只能坐拖车回去了。”
“唉,运气真背,”她懊恼地看看四周,“这里真的可以算是荒效野外了呢,天一黑,大概什么光亮都不会有了。”
司机点头,“还好现在是夏天,不然会好冻,风好大。”
靳小溪颓然靠在车门上,“突然好后悔刚刚没在镇上吃晚餐,现在好饿。”
抚着肚子抱怨间,电话铃声又响,她看到居然又是那个高洋,不禁气恼。
“高律师,我都说回不去了,”她语气不悦地说,“你还有什么事?”
那头,高洋听到她的责备,停顿了几秒才说话,“呃,我过来接你啊,你们几个人?”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吗?”靳小溪抚着额,恼火地说,“就不能等到明天吗?”
“哦,你要这样说……也可以,”高洋语气转淡,“早一点接你回来,你就早一点休息,明天就可以谈事情了。”
靳小溪气恼中没有考虑到他话中的不合逻辑,嚷道:“好啦,随便你!”
“那么,你把你现在的位置说一下,”高洋似松了一口气,“乡镇的名字是什么?”
她不耐烦道:“高律师不是方法很多吗?”说完便气恼地挂了电话,越发地感觉这个人来得莫名其妙,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与司机两人合力将车子推到路边,就钻进车里等待拖车到来。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果然如她刚才说的那样,旷野里,什么亮光都没有,汽车引擎打不起来,只能在黑暗中等待。
而更令人无语的是,司机居然困得睡着了。
靳小溪久不时看看夜光手表,感觉时间真是慢得象停滞了似的,好不容易才熬过去一个小时,居然连一辆路过的车都没有。
茫茫夜色里,她不安地到处张望着,隐隐地看到远处似有亮光,她瞪大眼睛,亮光近了,是两束。
有车来了!
可是方向与县城方向相反。
她没抱什么希望,稳稳地靠着椅子休息,又看了看时间,才过去两分钟!
那两束亮光越来越近,靠近他们时,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他们的车子前方。
有人下车,过来敲了敲车窗。
靳小溪隐约中看见,那人正是高洋。
她惊讶地推醒了司机,然后打开车门,“高律师……居然是你……”
高洋看到她下了车,点了点头,“嗯。还有其他人吗?”
“我和司机,”
靳小溪还陷在惊愕中,“其实,拖车就快到了,你没必要来的。”
高洋从车里拿出了两包东西递给靳小溪,“你们应该还没吃饭,垫一垫吧。”
靳小溪却将手背在身后没有去接,“高律师,你的行为无法改变我对这件事的决定。”
高洋无奈地苦笑,“我也没有打算你会因为这个而改变任何决定。”
“这样就好。”靳小溪接了食物,递了一份给司机,“那就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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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了高洋的帮助,靳小溪顺利回到县城,约定第二天中午再与高洋面谈。
分别后的高洋却心绪颇为复杂,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回到酒店,站在十六层楼的窗边,望着梅临县城的夜色。
他把这种怅然,归结于天气的渐变,和窗口吹进来的欲凉还暖的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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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小溪则一如既往地关注着印辰的动态。
他已经很久没有发微博消息了。
在微博的世界里,他并不知道她。
她在自己的微博上,写入一行心情:“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好俗套。她按了发布。
她的微博关注了他。
她只是他上亿粉丝中的一员。而他,却是她唯一关注的那个人。
所以,在粉丝的人海中,他永远不会找到她。
就象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从不知道她的存在一样。
“那个律师,真的是你请来的么?”尽管她心里并不愿意相信,却仍然质疑,“你会用这种方式,来和我结束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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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梅临县,仍是晴空万里。
靳小溪因为前一天车子半路抛锚晚归,公司特批了她一天休假,她也乐得睡了个懒觉,九点多钟才起床。
原本与高洋约的是中午见面,她想,不如提前一些算了。
高洋当然是乐意的,一接到靳小溪的电话,他就到咖啡座,到了上次的位置,将律师委托书原件放在桌面上,坐在面对入口的位子上等待着。
靳小溪很快便到来了,她今天穿了便装,宽松的灰色小圆点亚麻衬衫,下摆扎进蓝色牛仔七分裤里,随意而青春。
只是她脸上惯有的淡淡忧郁,使她浑身上下笼罩着一缕轻愁。
高洋微笑地望着她走过来,坐在他对面。
“今天不用上班吗?”高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说了一句律师不常用的开场白。
靳小溪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直接看向他面前的文件,“这份就是委托书吗?”
高洋点头,将文件推向她,“你看看吧。”
靳小溪略扫了一眼,拿在手上,翻阅着这份冗长的合同。
高洋轻轻啜着手中的花茶,目光停在她脸上,看她轻轻皱着眉,表情平淡如水,不时眨动的羽睫,整个人淡雅得就象一支静静绽放的兰花。
靳小溪眸光一闪,合同上的签名,字迹隐隐有印辰的风骨,但却绝对不是印辰的手笔。
但她没有点破,合上了合同书,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的轻笑,“这样的委托书,可以给我一份吗?”
高洋一愣,摇头,“当然不可以,这是我和我的委托人才能持有的文件。”
“复印件也不可以吗?”她又问。
“不可以。”高洋收起文件,放进包里,“我给你看,只是让你相信,我是代表印先生来的。”
靳小溪手指转动着茶杯,低眉浅笑道:“代表印先生吗?可见印先生并无诚意,这份合同跟上次那份一模一样,我想,应该是同一份吧……唉,算了,还是请高律师说一说来意吧。”
“来意……”高洋想了想,按着事先与齐真真约定好的说法:“你知道,上次那份协议书,被印先生弄丢了……那个,可能,这件事需要重新……”
“请容我打断一下,”靳小溪突然说:“其实你不必大费周章,上次是我先签的字,这次让印先生签了再拿给我,免得他再弄丢了,或者叫印先生来同我谈,一齐把离婚手续办了岂不省事吗?”
高洋苦笑,望着靳小溪,摊了摊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靳小溪的话说到这里,本就合情合理,似乎他已经没有了更好的方案,再说别的,只是自相矛盾而已。
他当然不能说,他代表印先生来,要求靳小溪起诉印先生自己,这未免太荒唐了。
靳小溪默默地望着他,见他欲言又止,突然笑道:“你不是印先生请来的。你是谁请来的?”
高洋又摊了摊手,喝了一口茶,突然想笑。笑齐真真自以为高明的棋局。
不过,似乎应该换一种思路了。
“这个……”高洋双手手指尖互相轻轻敲着,明显地犹豫着。
靳小溪点了点头,“好吧,既然高先生与委托人还没有商量好,那我们改个时间再谈。”
高洋看她起身,仰头望她,“晚上,在这里谈,可不可以?”
靳小溪看了看时间,“你确定晚上可以说得明白,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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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酒店,靳小溪慢慢步行回家。
一边走一边觉得好笑,这整件事,居然如此前后矛盾,漏洞百出。
但是,这份委托书上的签名,又是出自谁的手笔呢?
既然猜来猜去都是一个谜,那就等到晚上看看高洋怎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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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小溪走后,高洋仍坐在位子上。
他自己静静地想了许久,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拿出手机,拨了齐真真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齐真真期待的声音马上传了过来,“谈过了?谈得怎么样?”
“我和靳小溪刚刚见了面,她提出了一个更可行的方案。”高洋抠了抠脑门,“我几乎没有话可以反驳她。”
“什么方案?”齐真真急切地问。
高洋一只手转着桌上的茶杯,一面尽量把话说得易懂,“她说,上次是她先签的字,这次让印先生签了再给她,免得再被印先生弄丢了,或者叫印先生直接来同她谈,顺便办理离婚手续。”
顿了顿,高洋讽刺地笑,“我没有办法说不,我也不能说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直接指出,我不是印先生请来的。”
“你漏出破绽了?”齐真真声音里,开始失去刚刚的平稳,被一种冰冷所取代,“以你的资历,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吗?”
高洋失笑道:“小姐,我们不是在演谍战片,我没有什么破绽可漏,是这件事本身就很矛盾,如果要以印先生的身份出面,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方案是最可行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