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任农学院祭酒,这是意料中事,有高产抗旱耐贫瘠的美洲农作物,别说是未定农学院祭酒,即便是嘉靖默定了人选,亦会重新考虑他,对此,胡万里是颇为自信的,当然,最终能定下来,他自然颇为欣喜。
更令他高兴的是这任命来的正是时候,有这这个农学院祭酒的身份,他在应天府就能来去自如,没人敢说闲话,即便是应天府府尹柴奇也不会说什么,他当下便含笑道:“着人去将邸报送来。”
听的胡万里兼任农学院祭酒,吴亦有更为高兴,如此一来,胡万里便能兼顾月港,兼顾东兴港了,说实话,他是真的担心胡万里长期不在漳州,他这个月港最大的东家会被人架空,有名而无实,那对他吴家没什么好处。
虽然心里高兴,但碍着王少聪在面前,他亦未多言,微微一笑,便跟着胡万里进了后院,心里却是暗自诧异,朝廷为何会让胡万里兼任农学院的祭酒,瞧胡万里的神情,对此并不如何惊喜,象是早有把握。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暗心惊,难不成在筹建农学院之时,胡万里就有把握出掌农学院?也因此,他才会在东兴港建立据点,而不担忧在短期内被调回京师或是内陆省份?真要如此,他这份心机可就真够深的了,说是算无遗策亦不夸张。
胡万里进的客厅,邸报便已送来,他径直在主位上坐了,招呼二人随意之后,便低头浏览邸报,嘉靖不仅是准了他农学院祭酒,连孙光辉的司业也批了下来,这司业可是正六品,孙光辉也算是跟着沾光了,更难得的是嘉靖允许他聘请知名农学者担任农学院司教之官,有这一条,他可做的文章就多了,卖官他倒不屑,适当的照顾几个人倒是没一点问题,虽然都是八品九品的微末小官,但好歹也是官身,有个晋身之阶不是。
微微沉吟,他才道:“农学院事宜千头万绪,且丝毫不能耽搁,这一出掌农学院,彩票的推出就必须加快进度,你们亦要多加用心,熟悉彩票的流程和个中弊端。”说着,他看向王少聪,道:“如今监生做官不易,即便能够入仕,迁升亦难,彩票迟早要归入朝廷管理之下,你若有入仕之心,眼下便是最好的机会,不知你可有意?”
听的这话,王少聪心里登时一阵狂喜,他们这些富家子弟之所以入国子监不就是图个官身,对仕途他倒不是很热衷,他要的就是这个身份,官身和白身,那差别可就是天壤之别,他忙起身一揖到底,道:“长青兄抬举之恩,小弟及王家皆没齿不忘。”
坦然受了一礼,胡万里才含笑道:“此事如今言之尚早,西谷无须多礼,亦切勿外传,连家里也暂且瞒着罢,消息泄露出去,这变数可就大了,你去沈连宜说一声,尽心办差便是。”
王少聪忙躬身道:“小弟谨尊长青兄吩咐。”说着,他又是一揖,道:“小弟先行告退。”
待的王少聪退出,吴亦有亦是起身一揖,道:“长青兄大恩,小弟感激不尽。”沈连宜、王少聪二人都是他在金陵的好友,筹备彩票事宜亦是他拉二人进来的,胡万里如此抬举二人,自然是看在他的情面上,他岂能不道谢?
“梦然何必客气。”胡万里含笑道:“你这几年频频出海,不适宜在南京为官,我在农学院给你挂个虚职。”
吴亦有微微一揖,道:“能跟着长青兄,余愿已足,官身与否,实不足道。”
胡万里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梦然既是无心仕途,官身反是羁绊,给你留个名额,你自己安排吧。”
这人情可就送的有些大了,吴亦有忙躬身道:“谢长青兄大恩。”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轻声道:“东兴港的人口输送一直是由你负责,这段时间,江面缉查水盗甚严,还是在松江府沿海买座庄园吧,不要好田,也费不了几个银子,日后这运送规模可能还会扩大。”
扩大运送人口的规模,这事吴亦有早有预料,东兴港不仅有足够的地盘,而且船队规模亦是日益扩大,手也越伸越长,不扩大输送人口的速度,实力根本就跟不上,他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胡万里走的是精兵路线,东兴港护卫队一色的少年便是这个原委。
他是真有些期待,三五年之后,待的东兴港护卫队形成规模之后,将是什么情形,届时胡万里又将何去何从?
稍一沉吟,吴亦有便点了点头,道:“沿海有座庄子转送,确实方便不少,不过,松江府沿海一带水师巡查的较为频繁,庄子要不了多少银子,但打点巡查官兵却是个无底洞,那些丘八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先喂,慢慢再让他们吐。”胡万里不以为意的道。
“行,那我马上就安排下去。”吴亦有点头道,心里却是不解,究竟如何让那些丘八乖乖的将银子吐出来,不过,胡万里不说,他也不愿意多问。
次日一早,胡万里便乘轿赶到府东大街西侧的应天府府衙上任,府丞只是佐贰官,虽然品级是四品,较之七品知县高出不少,但上任却远没有知县的风光,毕竟府衙里还有个主印官——府尹。
胡万里也没通知任何人,径直乘了一台二人抬青布小轿在府衙大门下了轿,门口衙役见他一身四品官袍却乘了顶青布小轿,既无随从,亦无名贴,不由颇为诧异,待其上了台阶,便迎上去行了一礼,道:“敢问这位大人有何事?”
胡万里扫了二人一眼,微微笑着道:“应天府的规矩恁大?”
“大人恕罪。”那衙役忙躬身道:“小的不知大人是公事还是私事,无法禀报通传,还望大人体恤小的们的难处。”
“能守门的果然都是巧舌如簧。”胡万里笑道:“本官是公事,前面带路,领本官去见府尹柴大人。”
一听他要见柴奇,那衙役忙陪着笑脸道:“大人,可带有名贴?”
“还未上任,何来名贴?”胡万里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劳烦你去禀报一声,就说应天府府丞胡万里求见。”
一听这话,那衙役忙就地跪了下去,磕头道:“原来是二府大人到了,小的们叩见二府大人。”
“免了。”胡万里笑道:“快去禀报。”
“小的遵命。”一个衙役忙起身一溜烟的跑了进去,另一个则殷勤的道:“小的先带二府大人去府衙吧。”
“不急。”胡万里含笑道:“带我去宅门外候着,先拜见柴大人。”
那衙役也没料到胡万里年轻高位却能如此谦恭,忙低身道:“是,请大人随小的前往。”
签押房里,听的胡万里上任求见,府尹柴奇却是恍如未闻,仍旧是低头批阅公文,见此情形,门房亲随不觉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见还是不见,不说句话,岂不是让他们难做,别的官员也就算了,这可是府衙的二府大人,他们可不愿意轻易得罪。
半晌,柴奇才搁下笔,抚了抚下颌有些灰白的长须,道:“他到哪里了?”
听的这话,那门子忙躬身道:“小的这就去探。”不一时,他便快步进来禀报道:“会老爷,胡万里在宅门外候着。”
微微点了点头,柴奇又低下头开始批阅公文,那门子这下算是明白过来了,府尹大人这是要晾一晾这新来的府丞,早就听说新来的府丞大人年轻,而且是当朝首辅张璁张阁老的得意门生,登科三年便由知县迁升至府丞,确实要挫挫的威风。
宅门外,胡万里仿如老僧入定一般不骄不躁的立在走廊上候着,柴奇既不叫进,也不说不见,这摆明了是给他一个下马威,刻意让他难堪,没法子,这就跟受气的媳妇一样,得忍!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柴奇才抬头看了一眼候在门口的门房亲随,那门子会意,赶紧的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低声禀报道:“老爷,胡大人仍是恭敬的在外候着。”
柴奇微微一笑,道:“请他进来,否则,南京官场可就要笑话老夫了。”
待的门子离开,柴奇缓缓的抚着长须,心里却大为不解,农学院初建,必然是事务繁多,何以朝廷会让胡万里出掌农学院?既是如此,就该免去他的应天府府丞一职,漳州南京相隔千里,如何能够兼顾?
而这个胡万里年少高位,身兼应天府府丞和农学院祭酒两职,面对他的刻意刁难,完全可以拂袖而去,何以要忍受这份窝囊气?是对方城府深,还是另兼有差事?
进了宅门,在门子的带领下来到后堂,便见柴奇官袍齐整的站在门口,他忙赶紧的急趋了几步,赶至跟前一撩前袍,见礼道:“下官胡万里拜见府尹大人。”
柴奇上前一把将其拉起,笑道:“无须多礼。”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长青果然是一代俊杰。”(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