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流泪,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沈紫言见量,便信誓旦旦的说道:“自然是真的。
是我亲眼所见,那时候大哥在椅子上歇了一阵,到最后已经能在小厮在搀扶下走几步路了。”福王妃眼里已有了几分信服之意。沈紫言暗叹了口气,杜怀谨摔倒至死一事是可以解释了,只是没有请大夫,又该如何说?
略略一思付,将贵任揽到自己身上来,满脸愧色的看着福王妃:“说起来,都是我不好,那时候三少爷本来要亲自看着的,可是我迎风站着,时间久了就有些无法支撑,三少爷只得亲自送我回去。也不过才坐下略缓了一口气,我又吐了满地“”委婉的说明是自己身子不适,拖住了杜怀谨。避开了杜怀谨没有为杜怀瑜请大夫的锋芒。
沈紫言明知在福王不许可的情况下,杜怀谨请来大夫,只会适得其反,可又怎么能当着福王妃的面说!在不能伸手拉一把的情况下,不雪上加霜,就是一种慈悲了。逝者已逝,沈紫言不希望因为杜怀瑜的死,给福王和福王妃,杜怀楚之间埋下不可挽回的裂痕。
她说得诚恳,福王妃哪里不信。昨日她也在院子里晕倒,想来也是自己绊住了福王。而沈紫言有孕在身,身子不适也是常情。念头闪过,反倒安慰起沈紫言来:“你身子不好,不用强撑着。”
沈紫言眼眶微湿,趁着福王妃不注意,飞速的眨了眨眼睛。不管这事情真相如何,关键是福王妃相信了自己的说辞。愿意相信杜怀瑜是跌死的,而不是被福王活生生打死的。死于意外,时间一点点过去,总会有伤口愈合的一天。
只是不知那一天,是什么时候。
福王妃却突然转过脸,对林妈妈说道:“事情办得如何了?”林妈妈就看了沈紫言一眼。沈紫言心知必是有什么不可对人言说的事情也就站了起来,正欲寻了由头出去,就听见福王妃说道:“你这傻孩子,怎么坐在这光秃秃的小机子上,还不快坐到榻上来。”
榻上铺着一层得厚的猩猩毛毡子。沈紫言依言只得坐下了,福王妃就携了她的手,也没有转头,淡淡说道:“紫言也不是外人,你说罢。”林妈妈忙应了一声,低声说道:“二少爷已经知道了此事。遇见我的时候满脸羞惭的说管教无方。我看着那路上人来人往的也不好多说。二夫人已经被锁在了听雨园南面的屋子里,杳无人迹,我派了八个妈妈看守着“”
沈紫言心头微跳。
林妈妈的话,透露了两个讯息。
杜怀堪此刻来和林妈妈说管教无方,就是暗示他直到二夫人去福王那里求情,杜怀瑜被打了以后,才知道此事。可沈紫言却有一种直觉他在说谎。自己的枕边人,不可能没有察觉。更何况二夫人也不甚聪明,她在福王妃面前可以隐瞒,可不代表在朝夕相处的杜怀坯面前也可以做到毫无破绽。
据杜怀谨所说二夫人和杜怀瑜神交已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真正往来。一直到大夫人有孕,二夫人去了山西,二人才开始偷偷往来。也就是说,其实杜怀瑜和二夫人真正来往的时日,也不过只有两三个月的功夫。
可也就是这么点时间就闹得鸡飞狗跳。足以说明二夫人不是伪装的高手。
而杜怀坯,看着是心机极深的人。
沈紫言几乎可以断定,杜怀蛙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只是一直默然隐忍直到终于找到机会报复。念头刚刚闪过,沈紫言硬生生打了个寒战。难道,杜怀瑜的死,是杜怀堪一手促成的?
沈紫言就想到了种种巧合。
彭先生的儿子死在杜怀瑜手上的时候,刚巧杜怀堪就发现了然后帮着处置了。按理来说杜怀瑜是偷偷去的山西,又是去见二夫人,哪里能让杜怀怪知晓。还有更令人心寒的是,一开始杜怀蛙并没有和杜怀谨明说,一直等到福王出现,而最后的结局就是杜怀瑜被关入了柴房。
接下来就是二夫人急匆匆的去找福王求情,坦白了她有孕,并且怀着的是杜怀瑜之子的事实。二夫人如此行事,多半是受了杜怀蛙的怂恿。在原本就不利于杜怀瑜的形势下,再雪上加霜。
福王耿直,是众所皆知的事实。实际上不管哪个父亲,知道自己的儿子出了这等丑事,都是无法容忍的。这点几乎不用推刻,福王必然会狠狠打杜怀瑜一顿。这种大寒天,受了如此一顿打,即便是立刻请了大夫,也不见得能好,更何况还是在无法请大夫的情况下。
沈紫言心里寒成了一片,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一步步的将杜怀瑜推向了死亡。
只听见耳边福王妃疲惫的声音,“过上几日,就说她疯了,送到田庄上去,然后再偷偷了结了。”林妈妈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沈紫言却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在二夫人被送走之前,和她说几句话。
其实,也不过就是想问问,她为何会如此冲动。沈紫言心里隐隐觉得是杜怀怪唆使,可没有真凭实据的,不敢凭自己的想象行事。原本这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泥水,沈紫言不该蹼这趟浑水,可是她觉得,应该任性这么一回。
至少,也应该弄清楚,彭先生的儿子,到底是不是杜怀瑜所杀。
人死不能复生,沈紫言只想给活着的人一点安慰。她只是觉得,杜怀瑜若是清白的,就不该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背负着杀人的名声,死后也不得安宁。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此不妥,若是杜怀陛在其中动了手脚,那杀人的真凶自然就是杜怀坯。
如果真是这样,福王会如何?福王妃会如何?杜怀谨,又会如何?
刹那间,沈紫言心乱如麻。
可沈紫言还是决定去见见二夫人,即使不为了别的,也要为了自己心里内心的坦荡。若是不能解开,只怕终身都无法忘怀。在明知事情有破绽的情况下,她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心里只怕会不得安宁。
可现在正是风头上,贸贸然去见了二夫人,又有此不妥当。这样想着,沈紫言就说道:“娘,这时候我们府上正是风风雨雨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二嫂刚巧这时候被送了出去,无事也要生出事来。不如暂且就命人仔细看着,等风头过去了,再送到庄子上不迟。”
福王妃就有了些犹豫,可语气里有不掩的恨意,“她一日不被送出府,我一日不得安生!”林妈妈忙劝道:“只要二夫人还在府上,任打任骂,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她犯下大错,您如何处置她皆可。不过也正如三夫人所说,现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行事愈发也要谨慎些,也不过就是拖上此日子。二夫人被关在那里,又有几个老实可靠的婆子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岔子。等到风头过去,再送出去,又有谁说什么!”
二人连番劝说,福王妃终于叹了口气,“就依你们所说。”顿了顿,又说道:“那两个小厮,,“…”沈紫言立刻明白过来,福王妃刚刚失去了儿子,正是悲痛的时候,只恨不能将和杜怀瑜之死有关的人皆数处罪一番。
立刻就说道:“这事娘不用担心,三少爷早前就说过,必要好好处置那两个小厮。”福王妃听见她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说,又疲惫的合上了眼睛。沈紫言也就不再多留,起身告辞。林妈妈轻手轻脚的送着她出去,沈紫言轻声说道:“娘这里,还劳妈妈不时多宽慰着“…”
林妈妈应道:“这本是我分内之事。”
沈紫言还未来得及跨出门槛,就见杜水云扶着一个小丫头,风风火火的过来了。沈紫言忙将她揽住了,朝内室瞥了瞥,“娘睡着了。”杜水云满脸悲戚,面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杜水云强忍住了眼中的泪意,肩膀微微耸动,“我去你那里坐坐。”沈紫言微微颌首。二人并肩回了院子,刚进了屋子,杜水云就再也按捺不住,失声痛哭。沈紫言也不劝她,一直待她哭声渐渐止住了,才掏出自己的帕子让她擦拭眼泪。
又命丫头打了热水来让她洗脸,杜水云大哭了一场,心里也觉好受了些。
而那两个小厮,被狠狠打了一顿,几乎是打个半死。杜怀谨暗中送他们出府,一人给了一千两银子,又请了大夫为他们好生调养口好在两个小厮都是青年人,恢复颇快,拿了银子,欢欢喜喜的回乡置办了十多亩田地,又建了新房。当然,这是后话,也唯有沈紫言和杜怀谨二人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福王妃见着害死杜怀瑜的罪魁祸首被好生处罚了,又被撵出了府,心里的怨气也算是消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