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韶华回去时,天色也不顶早,虽然没被撞见出门去,可是她和李斯年一起从外头回来的事,还是落到凌氏耳朵里。可是没等凌氏跑来开罪追责韶华,李斯年主动向凌氏请罪,说没经她同意,私自带韶华出门给周嫣买礼物。
凌氏一听李斯年主动承担责任,看着他如今身份不比以前,而且还挂着周嫣的名头,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唠叨几句,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不要到处乱跑,省得招惹是非。
李斯年恭敬地听训,说了一些凌氏爱听的话,把她哄得开开心心的,连韶华都没再过问。
韶华知情以后,很是感激李斯年,虽说这回是有惊无险,可是传出去却不好听。幸亏外头也没任何风声,也不知道是风声被压下去,还是李家太忙碌,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总之韶华侥幸地逃过一劫,特意吩咐初荷不许说当日的事,再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当她去查那日进来向汇报的丫鬟时,却被告知早已被家里赎身离开了。
韶华细想了一下,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在自己家竟然能混进世子的人,还把她给骗出去,看来凌氏对下人的管辖也太松懈了。于是主动跟凌氏要求,要学习管教下人,凌氏吃惊之余,也暗自欣喜,韶华终于长大了。不疑有他地让一个姓纪的管事妈妈跟着她,开始从认人开始,学着管家。
要是韶华没多这事还好,因为她要认人,所以免不了会抱着本册子,逐个地问纪妈妈。忽然发现出现好几个纪妈妈都记不住的人,也不是完全不认识,但好像很久没出现过。韶华就好奇地喊让人把那些人喊来,结果十个人中只来了三个,另外七个问起来都不知去向。
一开始韶华以为是人员调动了,或者出府了,名字还挂上面。可是当她发现月钱一直都在支出时,心里就纳闷了。这可真悬了,找不到人,可是每个月的例钱却照样是给出去了。虽说这些人身份都不高,一个月也才一二两月钱,可是算起来,也是比不小的支出,还有四季衣裳过节用度,都是算了一份。而且这只是她查出来的在府里的七个人,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空名额,还有经常跑外差的,那就还得再彻查了。
就这七个人,韶华细究起来,才有人说那些不知去向的人都是煦园的。想到刘氏对凌氏的偏见,韶华没直接告诉凌氏,而是拿着名单去问辛子萱。辛子萱对煦园的人员也不大清楚,但还是帮韶华问了一下,结果却说因为李斯年要成亲,所以那些人早早就拨给焘园了。韶华只好让幼菡往焘园打听,仇妈妈倒是承认有这么一件事,只不过只是口头说法,到现在人都还没送来。仇妈妈还让幼菡回来问,是不是有人手要拨给他们,要不然二少夫人进门,一定不够用。
韶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自己也没办法,只好拿去问凌氏。哪知凌氏一听,立刻勃然大怒,因为名单上的人全部都是燕绥他们来的时候,所带来的人,按理说不是李家的人,是不用给月钱的。可是刘氏说多了以琛兄妹,煦园一时缺人手,所以把刘家那些人暂时放在煦园用。既然用了那些人,不给月钱就说不过去,凌氏看一个月也才几十两,也说好等刘家人离开再清算,也就没计较。可没想到当时刘氏清算以后,还留了这么多空名额。
也就是说,每个月所给刘家下人的那些月钱依旧都到煦园账房上,可是人却一个都不见。更甚者,当初因为斯晏和以琛赶考而额外每个月拿出一笔钱,给他们专门买笔墨纸砚,滋补养品的,如今也没扣出来。本来就为了李斯年的婚事,还有绾华的嫁妆忙得焦头烂额,再发现刘氏又动账房的手脚,凌氏直接拿着账本就去泰和园。
据说李阁老知道以后,气得把李良勋叫过来臭骂一顿,李良勋回去后会发生什么事,谁都猜得到韶华唏嘘不已,她只是想查一查那个丫鬟的事,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情况来。
闹到最后,还是李斯晋夫妇替父母上门赔礼,可是凌氏这回就没好脾气了。李斯晋无奈只得说,愿将今后的俸禄都交给账房,直到还清刘氏所欠的债为止。虽说母债子还,可到底是住在一起的一家人,刘氏在煦园对账房的掌控比凌氏还苛刻。可她全部都投到斯晏身上,所以李良勋和李斯晋夫妻吃穿用度都极为节俭。
韶华忙跟凌氏说,如果真的答应李斯晋的请求,其实委屈的也只是李斯晋夫妇而已,倒不如从当月起从他们这一房的用度扣减一些出来,慢慢填补就是了。绾华也跟着劝说,李斯晋一向对熹园都是尊敬亲和,没必要和他闹不过去,再说绾华到时出门还得要让兄嫂添妆,如果扣了他的俸禄,他们拿什么来添妆。这才让凌氏的脾气按下去,李斯晋对这两个妹妹甚是感激。
“姨娘,这要是让太太知道可怎么办?”锦华揉着手绢,看着斜倚在床上,脸色青白憔悴的苏氏。“其实五姐姐对我还不算太差,如果她的名声没了,以后她怎么嫁人。”
“没出息!”苏氏鲜少这么责备女儿,一句叱喝顿时把她吓住了。苏氏敛了敛表情,对女儿谆谆教导:“你想想她没回来之前,你受的是什么待遇,现在又是什么待遇。不说其他的,在普安的时候,你遭凌家人的白眼还不够吗。她是在普安长大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凌家能故意落你爹爹脸子。就算不是太太所出,好歹你也是你爹爹的女儿。”
锦华想起在普安的日子,立刻就忿忿起来。
苏氏见她能明白,才温下口气,“也不知她走什么好运,竟然连王府都瞧上她。若她真成了世子妃,以后还不得把你踩得扁扁的,让她和兴勇伯府的郎君闹出事来,看王府还敢要她。”
“可是万一她最后嫁入兴勇伯府呢。”锦华也有些嫉妒韶华,明明和她一样都为及笄,可是已经有多少人家惦记着,而且都是有头有脸的,甚至王府都来过问。
苏氏不以为意,“谁不知道严恺之对女人没兴趣,要不然这一把年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还迟迟不肯成亲。”苏氏凭着自己对男人的了解,表示严恺之这种人不靠谱。“你要说浪荡好色也就算了,竟然连个贴身侍妾都没有,连连拒绝人家的相看,反而和安庆侯府的郎君出双入对,这不是有猫腻吗?”苏氏的字典里,男人不肯成亲可以理解,可是连个女人都没有,那就是不正常。
“姨娘,安庆侯府的那位已经许亲了。”锦华小声打岔。
“那又怎么,你真觉得严恺之会瞧上五娘嘛?”苏氏沉下眼色,背着光,隐去一瞬间的凶狠目光。绾华的亲事木已成舟,她没办法插手,可是韶华还小。苏氏心想,凌氏竟然能有手段让李勋卓对她不理不睬,她也绝对不会让凌氏过舒心日子。
自从韶华回来以后,苏氏感觉她和锦华在熹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凌氏固然是主谋,但韶华至少也是个帮凶。她苦心经营那么多年,委曲求全地讨好李勋卓,为的就是和凌氏平起平坐,让锦华风光大嫁,如今全让她们给毁了,苏氏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七娘,不是姨娘狠心,你必须清楚,对别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你可以怨我把你生出来,给了你庶出的身份,但是如果你再不争,你以后只能和我一样,而你的孩子和你一样。”苏氏一改往常柔弱的形象,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锦华看得有些发憷,可是慑于苏氏的眼神,只能点了点头。
“可是,这次的事都没人发现,连二哥哥也都替五姐姐掩饰。”锦华小心翼翼地说。
“那就是她收买人心做得好,连二少爷都听她的。”苏氏有些不情愿,然后严肃地对锦华说,“你听好了,再过不久就是你二哥哥的大喜日子,到时候一定会有不少朝中新贵,王孙贵族来恭贺,你自己要有点眼色。她不过是会弹琵琶,你不也会弹琴,难道还会差她不成。”
锦华脸色一变,“姨娘是要我去外头给他们弹琴?”那明明是乐伎和戏子才会做的事。
苏氏白了她一眼,“谁让你去外头了,难道你不会碧梧轩弹吗?”
锦华想了想,恍然大悟,从大门到焘园,有一条路是经过碧梧轩的。到时候大喜日子,虽然碧梧轩并不让外人进入,可是从门口经过也是可以的。只要她能弹出和韶华一样令人惊艳的曲子,也定然能像韶华一样名扬京城的。
既然凌氏不肯给她机会,她只能靠自己争取了。
坐在屋里埋头做绣活的韶华忽然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惊起,一旁的初荷急起,过来问道:“五娘子怎么了,是不是冷?”
韶华望了望外头的日头,这个天气,端阳都过了,只有热的份,哪来的冷。
“没事,觉得眉头一直在跳。”她最近都很乖,没出门,也没闹事,应该不会招惹到人才对。
“可能是您最近太费神了,要不我给你揉揉吧。”初荷笑道。难得韶华肯重新拿起针线,还让特意让初荷帮忙指点,让绾华都大呼神奇,这要是容嬷嬷知道了,她可得吓掉眼珠子不可。
韶华不理她的挖苦,想到在兴勇伯府时,不小心把那红烧鸭子的荷包被严恺之看见了,结果他不给面子地大笑了一场,羞得她无地自容,于是决心下次非得绣个拿得出手的荷包给他看不可。不过,听着绾华的调侃,她也觉得自己在容嬷嬷的威严下都不肯认真绣一个花样,如今却因为这可笑的理由,让容嬷嬷知道了,非得气坏不可。
韶华摇头,“不用了,我继续练吧。”
她一定要在李斯年大喜日子之前,把这个荷包绣出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