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两个人吃过晚饭, 继续逗留在外滩看夜景。哥特式,罗马式,巴洛克式等风格迥异的古典复兴建筑, 在夜晚灯光的衬托下无比绚烂瑰丽, 同黄浦江对岸的灯光, 组成上海滩最经典的夜景。

“那栋大厦是新建的, 上次出差过来都还没有看到, 这几年上海变化也很大啊。” 潘明德感慨。

“我同学说那是去年才建的。现在到处都在开发,下次我们再回来,又是另一个样了。”

“我们该回去了, 你爸爸妈妈肯定在家等我们,也不能太晚了。”他看下手表。

“等下他们责怪起来, 你要抗住啊, 我溜上楼去。”蔷薇叮嘱她。

“嘿, 不是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你想吃的也吃了,想玩的也玩了, 怎么可以扔下我一个人当炮灰。”

“你是客人嘛,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如果我冲上去肯定死的很惨。”蔷薇笑嘻嘻。

两个人回到家,果然夏爸爸夏妈妈还未睡觉,正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等他们回来。

蔷薇一进屋里, 就呵欠连天的说, “哎呀, 玩的困死了, 爸爸妈妈, 我要上去睡觉了,晚安。”

夏爸爸夏妈妈正准备开说, 蔷薇就一溜烟的上了楼,边爬楼边偷偷的冲潘明德挤眉弄眼。

“这孩子!”夏妈妈拿她无可奈何。转而对潘明德说:“你呀,第一天来,就不留在家中吃饭,来前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在家等你啊。”

潘明德微笑,“也是临时决定来的。”

“你呀,平时就是太惯着蔷薇了。弄的她没大没小的,不知天高地厚。”

“好了,好了。”夏爸爸出面阻止,“明天全家人一起吃饭给他洗尘就好了。还要住好几天呢,你今天就别拉着他说个不停了,他坐那么久的飞机也累了。”又对潘明德说,“你去休息吧。”

“那我上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好!”

“晚安!”

“晚安!”

蔷薇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偷偷从门缝里探出头来,轻声的说,“没错吧?我就说他们会放过你的。”

“把我卖了,还在这里卖乖。”他拍拍她的脑袋。

蔷薇吐舌头笑,说,“今天没有午睡,现在真的有点筋疲力尽了。我睡了哦,晚安。”

“恩,快去吧。明天见。”

潘明德也佩服自己的精力,竟然这样好。旅途中飞了二十几个小时,今天又陪她逛了一下午,足有三十几个小时没好好休息,不是不疲倦,可是他心情却异常的好。他倒在床上,也是困极了,一夜无梦睡到大天亮。

蔷薇知他累了,早晨自己先起来了,也不去打扰他,下楼来吃早餐。南方的初春虽有寒意,但这些天,胜在阳光温暖。早餐过后,蔷薇拿本书到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了,认真看起来。

潘明德走到院子,看蔷薇正拿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笼罩在金色的光辉中,有种朦胧梦幻的美,他走过来问她,“看什么呢?”

蔷薇举给他看,圣经篇章,出埃及记。

“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他看一眼封面说。

“你也看了吗?”

“读过一些。”

“我从前看了动画片《埃及王子》,就很喜欢这段故事,这次带了回来在飞机上看的,不过现在都还没有看完。”

“哦?看到哪里了?”

“旷野的旅程。”

“如果你喜欢这一段,那么我推荐你看一本小说,〈出埃及记〉,作者是里昂·尤里斯。”

“那我下次买来看。”蔷薇把书放到一边,“其实我该去读考古专业的,发现自己最近很迷这类书哎。古埃及,古巴比伦,尼罗河,法老王...哇,充满着神秘。这样下去,我想以后看这类书,我真要把自己自动代入了。”

潘明德笑,“又开始幻想了不是。”

蔷薇玩弄着手上他送给自己的那只镯子问,“你去那边出差的时候有没有去看金字塔,有没有去看木乃伊?有没有见到图坦卡门?传说他是古埃及的美男子,可惜十八岁就死了。”

“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旅游。”

“干脆以后研究生我就转读考古好了,然后去埃及住几年。”

“跨专业研究生可没这么容易考。”潘明德给她泼冷水,“去那里旅游还是可以的,长住估计你也不习惯,那里是热带沙漠气候,终年炎热干燥,还考古,呆不到半年你就要跑了。”

“干嘛乱打击人,我才没那么娇气呢。”

“你现在开始自动代入埃及艳后还是尼罗河女儿?”看她一脸神往,潘明德就觉得好笑。

“要你管!很好笑吗?”蔷薇扔给他一个白眼。

“如果你真想住一段时间,就去阿斯旺,亚历山大那一带,开罗还是算了。”

“如果不去开罗,怎么看金字塔?”

“哦,对哦,你去那边主要是为了年轻俊美的法老王嘛。”

蔷薇抄起旁边的书扔过去,“闭嘴啦,人家说认真的,你不是泼冷水就是打趣!”潘明德笑着接住扔过来的书。

夏妈妈端了水果出来给他们吃,看他们两个笑成那样,便问,“什么事这么开心?过来吃水果。”

蔷薇故意报复他大声说,“小飞侠好事近了,他刚宣布要和梓宣姐结婚,让我做伴娘,所以我开心啊,他们还说要去埃及度蜜月。”

夏妈妈信以为真,赶紧冲屋里喊,“志远,有喜事,快出来。”转而又对潘明德说,“你终于想清楚了,太好了,你父母要听到,可要高兴坏了。”

潘明德叫苦不迟,简直不知从何辩解。

“你要结婚?”夏爸爸从里屋走出来,“那我可要送你份大礼。”

“去埃及度蜜月,那么远?听说那里很热啊,气候可不大好。”夏妈妈赶紧说,“其实去澳洲不错,很舒服。”

蔷薇兀自在那对着潘明德挤眉弄眼,看他在那里忙不迭声的解释,“这个..不是...你听我说...是这样的...”,越说越乱。等夏爸爸夏妈妈弄清楚这只不过是个乌龙时,蔷薇早一溜烟跑没影了。

蔷薇约了同学聚会,夜幕降临才回家。

夏爸爸和夏妈妈还在厨房准备晚餐,潘明德在客厅里坐了,对着手提电脑看资料。蔷薇蹑手蹑脚的走近他,想着要吓他一跳,还没等她伸出手去,他突然转过身来,低喝一声,蔷薇反而自己吓的后退好几步。

“哎哟,要死。”蔷薇摸着胸口嚷嚷,“我这么轻轻的走,你也听到了,什么耳朵吗?”

“你忘了我是猫吗?小老虎。”

蔷薇故意问他,“今天上午有没有焦头烂额啊?”

“拜你所赐!”

“应该的,应该的,不用客气。”蔷薇笑。

夏妈妈已经端了菜出来,“洗手吃饭了。”

蔷薇跑过去说:“哇。这么丰盛,我去端菜。”酒足饭饱后,大家坐沙发上聊天,兴致很好,一直聊到很晚才睡。

这天蔷薇约了潘明德去郊外的花木场买花,车子驶进花木场后,蔷薇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不够用了。几十亩地的山茶花一望无际,正姹紫嫣红的盛开着,红的,紫的,白的,黄的,目不接遐,简直就是花的海洋。

花场的老板很会做生意,除了卖花,还专门开了一些小道出来供客人参观游览,并提供单车出租。有单人的,双人的,还有三人的。

蔷薇看到别人骑单车,心下痒痒,对潘明德说,“我们也去骑吧。”两个人一人选了一辆,饶着花木场转起来。午后温暖的阳光伴随着清风,沁人心脾。

到一下坡路段,蔷薇松双开手,单车顺着坡向前冲去,她欢呼着,“好美啊!我喜欢这里。”

潘明德跟在后面,看她双手都不握车把,“你小心,别摔跤。”

“哈,小case!才难不倒我呢。你快点,我们比赛,看谁先到坡上的那棵大树下。”蔷薇把车子踩的飞快。

“哈,我要赢了。小飞侠,快一点啦,你好慢哎。”她回过头来欢快的叫着。

“你小心!”潘明德看她车子飞到一边,提醒她,可是已经晚了,蔷薇连人带车已经冲进花丛中去,她一头栽在地里,自行车倒在一边。

潘明德赶紧把车子扔一边,过来扶她,“蔷薇,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他上下打量。

“哎哟,讨厌。”蔷薇坐在地上,对着那丛山茶花说,“你是茶花,我是蔷薇花,我们是一家哎,你为什么要欺负我。”因为刚才的冲撞,好些花瓣抖落下来,落在她头上发间。

潘明德听她这样说,知是没事,放下心来,“看你还要不要淘气。”

“你也不早说?!”蔷薇爬起来。

“我有说啊!是你不听!”他帮她扫去头上身上的落英。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蔷薇边取下发上的花瓣,边念念有词。又看眼倒在一边的单车说,“坏掉了,骑不了,怎么办?”

潘明德拉过自己的单车,拍拍后座说,“上来吧。”

蔷薇拉了他的衣襟,跳上车子。

“你扶好哦,可别再掉下来。”潘明德嘱咐她,蔷薇连忙双手圈住他。两个人绕了好大一圈,累了,躺斜坡上的草地里休息。

蔷薇抬眼望着天空中的云朵,说,“这个像绵羊,你看那朵,像不像螃蟹,前面那两根是大爪子。”她看够了,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轻声说,“这里可不就是〈桃花源记〉中说的地吗?多好,一点烦恼也无,好享受。”

潘明德闭着眼睛,不说话,蔷薇在享受风景,潘明德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只要有你的笑容,就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蔷薇躺了许久,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从耳旁抚过吹动她的发。她睁开眼睛,歪着脑袋偷看潘明德。看他一动不动,她悄悄起身,慢慢的伸出手指去拨弄他的睫毛。手还没碰到他,他就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眼睛缓缓睁开说,“又想偷袭我?”手却并没有松开。

蔷薇弯着腰俯在他身前,倔了嘴巴说,“不好玩每次都被你逮住。”然后挣扎着手,“放开我啦,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她一挣扎重心不稳往后倒去,潘明德赶紧伸手去拉,结果蔷薇把他也一起带着往下滚,他赶紧抱住了她,两个人从半坡上一直滚到最下面才停下来。潘明德躺在蔷薇身下,蔷薇趴在他的身上,唇正好印上他的。

蔷薇傻眼,潘明德并未动弹,四目相对。要过好一会,蔷薇才回过神来,她脸色立刻变的绯红,赶紧跳起来,心里想,要死,要死,夏蔷薇,你搞什么乌龙?

幸亏这一路都是松软的草地,两个人都并未受伤,只是身上发上都粘了些草屑。潘明德这时候也已经起来了,蔷薇背对着他,尴尬的说不出话,只好抖着自己身上的草屑。潘明德过来伸手拿去她头上的枯草,蔷薇偷偷看他,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表情。

蔷薇往坡上走去,心虚的不行,边走边故意大声说,“你看刚才还阳光灿烂的,现在就有片乌云过来了,我们快点,要下起雨来,我们都变成落汤鸡。”

两个人又踩了单车原路返回,路上天果然越发阴沉下来,乌云黑压压的低下来仿佛就在头顶。蔷薇坐在后面,叫嚷着,“小飞侠快点啦,快点啦,雨要落下来了。”单车飞快的向前疾驰而去。

林梓宣一个人在家中喝闷酒,她光了脚坐在窗户的阳台上自斟自饮。她苦笑,估计没有人会想到她休假了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呆在家中。她漂亮,聪明,能干,有学历,无论她有多么优秀,无论她在公司如何陪他冲锋陷阵,都没有意义,他看不到她,他眼里只有夏蔷薇那个小丫头。她不是不甘心,可是又能如何?她放假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陪,她知蔷薇今年回中国,所以她故意留下来陪他。可如今,她在这里,他却穿越大洋彼岸去找她。

她也不是没有人恋慕追求,可是这么多年,从毕业进公司到现在,她心里只有他一个。她不想将就爱情,不想将就任何人。可是他们的性格如此相似,固执,倔强,坚持。他也并不想将就其他女人,她爱他,可是他爱的是另一个她,这满世界的错爱。

这些年,他身边也不是没有其他女人,可是她不在乎,那些女人肤浅庸俗,他不爱她们,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她也不信他会娶她们。可是自从她看到夏蔷薇,她就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他孤身一人,一直不肯结婚。

每次看到他们在一起时的亲昵默契,她嫉妒,痛苦。她以为她自己是个大傻瓜,其实他何尝不是?那丫头心里从来就没有他,她的心门只对其他男人敞开。他那样保护她,她却根本就不知道,想起曾经调查托马斯的那件事情,她就觉得自己和他都可怜又可笑。

她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最好的青春年华都用在了等待上面,她不是不想放下,可是她留恋,不舍,她陷在对爱情的憧憬中无法自拔,她幻想总有一天他会看见她的好,他会看见那丫头不能为他做的,不肯为他做的,她都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蜷缩在窗台上,抱了自己的膝盖,小声哭泣。

抖动着双肩,低声说,“潘明德,为什么你永远都看不到我?为什么你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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