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星象与危机

《山海经·大荒北经》曾提到:犬戎与夏人同祖。

传说匈奴的祖先应该是夏后氏的苗裔,大夏末代君王履癸,也就是世人所称的暴君夏桀亡国以后,他的儿子獯粥娶了桀的几个妃子,然后带着她们和一众族人往北方逃跑,随畜而迁徙。世人就称他们这些逃亡的夏朝后裔和桀的儿子为"獯粥",也称"荤粥"、"淳维"。

到了秦时,他们在边外的部族逐渐强盛,中原便将它们称为匈奴。

所以在他们心中,肥沃富饶的中原乐土本是属于他们的,只是被夺走。为了生存,也为了祖先的荣耀,他们一直想要回来。

自战国七雄争霸以来,他们便不断掳掠秦、赵、燕三国边关之地。由于他们善于骑射,长于野战,采取突然袭击,来去飘忽,难于捉摸,显示出很强的战斗力。而秦、赵、燕在战国中期的作战部队主要是步兵和战车,穿着宽衣大袖的服装,行动迟缓,自然不能阻止匈奴、东胡的袭击和掳掠。战国的诸位霸主虽然彼此征战不休,但皆将匈奴人看作眼中钉,当成心腹大患,视为共同的敌人。

百姓不堪其扰,国家的安危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所以早在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前,便已有数段长城被修筑,用来抵御匈奴的入侵。到了如今,嬴政更是想完善长城防御,永远将匈奴拒之门外。

然而匈奴野心勃勃又实力强大,几乎成了秦始皇的一块心病,所以他将自己最信任,也是最有才能的大将军蒙恬派来这里驻守,希望能抚平祸端,平定天下。

蒙恬承蒙皇恩,一直鞠躬尽瘁,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一直清楚,匈奴蛮夷迟早会有大动作,然而他并不知晓,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塞外】

一望无际的荒芜原野,凄凉沧桑,恍如永世静谧的枯寂之地,亘古永恒,神秘悠远。

明月高悬,明星闪耀,无边的墨色苍穹之下,一声声神秘有苍凉的巫颂与祈祷之声如同北国的风,回荡在天地间,久久不散去。

无数身着兽皮衣,勇猛强健,脸上用兽血描绘纹路的匈奴战士聚集在这片荒原之下,围成了一个奇大无比的圈子。圈内内点着数堆篝火,族中的老弱妇孺都在圈内。中央祭坛之上,筑了一座巨大的人头骨塔,至少有数百人因此丧命,然而整个匈奴部族全族上下没有一个人觉得惊恐。

那是敌人的头颅,匈奴的孩子从年幼时起就要不畏惧危险与死亡,还要将其视为一种荣耀。

此外,还有一些身着奇异服侍的人站在圈子的正中间,所有的匈奴族人都对他们十分尊敬。

他们便是族群中最尊贵的巫,掌握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能沟通天地鬼神阴阳,在夏朝之时,巫族的传承便如同今时今日的方士炼气士一般,是天下间的正统传承,人人只知有大巫而不知有方士。

《山海经·大荒西经》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有灵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

《周礼·春官·序》载:“巫掌招弥以除疾病。”古代大巫,有两件职责,一是沟通天地人神,占卜星象,祈祷祭祀,二是治病消灾。

直到商汤灭夏,巫族传承逐渐衰落,直到现在更是已如残烛,远不复往日盛况。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没落,巫族也拥有着不可小觑的强大力量。

事实上若不是还有这些大巫存在,匈奴夷族早就被中原诸国灭掉了传承。

即使是少不更事的孩童,亦或者是最桀骜不驯的战士,都对大巫们恭敬尊顺,因为那是他们代表了一族最高深的智慧,最强大的力量,是他们的守护神。

今日十巫长老们召开了百年一次的部族大会,所有族人都聚在一起,等待着长老的指示。

这个时代巫族中年纪最大,同时巫力也最高深的是十巫中的巫咸长老,他已有两百余岁,然而他的身体依然强健,发丝不曾全白,只是相比年轻时代,腰背有一丝丝佝偻。

他身着繁奥庄重的巫族重装,气度超然,当他环顾子民,准备开口说话之时,所有族人全部恭敬的单膝跪下,听从长老的训示。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经过巫力的加持,却让所有的族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昔年禹祖平定洪水之祸,又讨伐三苗,平定天下,功绩不朽。而后帝启继承父志,立我大夏,铸九鼎,安天下,镇守人间五百年。可叹贼子商汤狼子野心,聚集众部落推翻大夏,逼得我族远走故土,自此不曾回返。”

他的声音平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然而这些话语却好像带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每一位族人都握紧双拳,咬紧牙齿,心中悲哀与愤怒。

那是铭刻在他们灵魂深处的耻辱,他们早已立下誓言,早晚有一天,要用仇敌的鲜血洗刷。

“如今,秦始皇嬴政已经平定中原,一统天下,更是要修筑万里长城,永生永世将我族隔绝在故土之外!若真让他们功成,我族便永无回到故土的希望了。”

无数悲愤的战士口喝杀字,杀气直冲九重天。

巫咸点了点头。

“很久之前,我曾观星象,问鬼神,看秦国的天运与龙气能持续几时?然而结果令我恐惧,大秦帝国的气运,比之天上的太阳还要辉煌耀眼,如同东海之水一般浩荡无边。如今我族势衰,萤烛之火无法与皓月争辉,螳螂即使再勇敢无畏,再悍不畏死,挡车的唯一下场便是被碾死,我近乎绝望。”

战士们的声音低了下来,渐渐沉寂,绝望与悲愤被压抑在心中,每个人都无法释怀。

“可是,天佑我族!”

巫咸长老的声音突然提高,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振奋。

“数月之前,十巫集会,我们献祭了数百名中原人的性命与星空之下,借来无边的星空之力,又一次施展占星大术,那一次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巫姑和巫谢受到反噬而丧命,剩余我们也是元气大伤,可是这一切都值得,我们看到了一角真实的未来,看到了真实的希望。”

“大秦帝国虽然雄霸天下,气运惊世,然而如同流星一现,虽然比太阳更耀眼,但是转瞬即逝,虽然比海水更沉重,但却无根无源,不可久长,只待嬴政死去,庞大的大秦只怕很快就会灭亡,到了那时,就是我们一族回家的时候。”

所有族人此时才明白,为何十巫之中只有八位到场,同时,他们被巫咸话中蕴藏的无限希望震撼了,振奋了。

不仅仅是战士,所有的人都在高声的欢呼,感谢命运,感谢上苍,感谢巫神的庇佑与垂怜。

巫咸与十巫中其余的长老们静静的看着子民们欢呼雀跃,心中也有喜悦之情。

复兴他们的民族,是他们一生的追求与梦想。

等了许久,族人们都安静下来之后,巫咸才继续说道。

“既然已经看到了希望,我们便要付出行动,攻破秦人修筑的长城,便是第一步,只要我们踏过长城边界,以我族的战力,早晚可以夺回家园。”

匈奴战士的首领黎夔上前数步,恭恭敬敬的跪在巫咸面前,请求巫咸的指引。他不会对长老们的话有丝毫怀疑,他们知道,长老们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至高智慧,一定有办法打败秦人。

巫咸对他下令,吩咐他道。

“从今日起,你带着儿郎们不断去攻打,但是记住,只是骚扰,不需要太认真的做些什么,儿郎们也不必赴死。另外带着百名巫士,他们会使用一些巫法来阻碍秦军与修筑长城的劳力们,你们务必要保护好他们。只需要牵引他们的注意力,一个月的时间便够了。”

黎夔恭敬领命。

“一个月后,便是千年一期的九星连珠异象,到时候血祭上万名中原人,我巫族的巫法的威力便能借助血祭星空之力达到最大,能够一举毁掉他们辛辛苦苦修筑的长城,到时候我族战士长驱直入,复国回家便不再是幻梦一场,而这,也许是我族最后的机会了。”

巫咸长老的话语回荡在夜空下,震撼了所有族人,所有族人都跪在地下,心中愿为族人赴死。

这片荒凉的原野,不知还要沾上多少血腥,沾上多少破碎的梦。

【咸阳宫,占星殿】

一处静谧古殿之中,大秦帝国第一占星师东皇太一正盘坐于殿内,身边香炉燃着数只檀香,散发着馥郁的香气,能够凝神静气,有助于修道。

他紧闭双眼,神游太虚,无数星月的光华围绕在他身边,衬托他气质超凡,如圣如神。

事实上,他与徐福,应该是人间最接近仙的两个人了,没有人能看透东皇太一的道行。

殿内无风,但是,香炉之中一根燃势正好的檀香,断了。

东皇太一的眼睛瞬间张开了,他的眼神如星空一般深邃不可测。

他盯着断裂的香,凝视许久,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袭上心头,似有危机的警示,让他的心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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