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殿下,王爷和丞相大人已经到王府门口了。”匆匆跑进来的管家,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喜交加。
“知道了。”我抱着孩子轻轻哄道,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父子连心,这孩子从今天早上起就反常的兴奋得很,也不肯吃也不肯睡的。
“王妃?”对我的冷淡反应很是狐疑,管家偷偷扫了我一眼。和别人不同,他是从京城跟着杨莫止来的。大约没有我和孩子的时候,他也担心了不少杨莫止和夏无愁的事。大概是怕某人绝后吧。所以一直对我不错,对孩子也很上心。
对他的疑惑视而不见,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我本来就觉得够尴尬的了,难道还要我这么抱着孩子到大门口去上演夫妻(父子)情深?!
“莫蔚蓝!”连名带姓的称呼,里面包含的感情复杂得让人颤抖。
我回首,微微眯起眼睛。夏日的阳光正好,从打开的房门直射进来,晃眼得很。
从门外一步一步走进来的两人,被鲜血和灰尘染得斑驳的战袍,还来不及换下。想扯开嘴角冲他们笑笑,却发现我现在的情绪同样复杂得让我笑不出来。
“这是……”走近我,夏无愁低头,看着孩子率先开口道。
我这才扯出一点笑意来,将孩子往外递了递,“孩子。”
夏无愁伸手,将孩子接了过去,那姿势就像抱着一把剑似的僵硬。我抿嘴一笑,做了个样子,“要这么抱才对。”学着我的样子,他笨拙的抱着孩子,对上孩子乱扫的视线,还僵直的笑笑,我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何曾见过惊才绝艳的夏无愁这般样子的笑。
夏无愁抱了一会儿,见一旁杨莫止只是看着孩子,也不伸手,也不靠近。颇为顽劣的一笑,将孩子径直塞到他怀里。
杨莫止傻傻的接过,双手捧着,僵得连我都看不下去,无奈的抚额,“托着他的头,托着他的头。”
于是,杨莫止用一种怪异的姿势照着我的话做着。
看着两人的反应,我想,我应该可以放心走了。
示意奶娘接过孩子,我在他的额头上落下恋恋不舍的一吻,才转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位,“两位,我有一件不太重要的事情要说。”
“既然不太重要,就先不要说。”夏无愁才不管呆滞得有些过分的杨莫止,笑弯了一双眼睛,温暖温和的笑意,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我们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从他的笑容中,大约也能猜得出他们要说什么,不外乎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投桃抱李,这个家,也是他们能返还给孩子最有价值的东西。
“不,不用了。”无论如何,孩子都会感受得到,所以我,就不需要知道了。笑着摆摆手,“不用说了。我是来告别的。”
“什么?”很明显的,明显没有人反应过来我到底在说什么。
于是,我很好心的再一次重复道,“我说,我是来道别的,我要离开了。”
“你说什么?!”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不是夏无愁,而是状态诡异的杨莫止。他几步上前,一把抓我的肩膀,生疼,“话说清楚,你要到哪里去!”
夏无愁也像是反应过来,上前几步拍拍杨莫止的手,“放手,你抓疼她了。”
像是天生有种让人冷静下来的气质,杨莫止放开手,眼里却是狂风骤雨,“孩子呢?你准备也要把他带走?”
“不,”我尽量平静的摇摇头,“我走,他留下。”孩子,要和他的父亲呆在一起。
杨莫止愤怒的瞪着我,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大约,我现在已经被他凌迟了千万遍,“你竟然想丢下自己的孩子一走了之?在我和无愁,我和无愁已经准备……”
夏无愁再次拍拍杨莫止的肩,越过他上前,温和的问道,“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要你连孩子都舍得丢下?”
我苦笑,“这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而是不得以啊。”
夏无愁挑眉,“不得以?我不认为,能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能让堑王的王妃无奈的离开王爷和世子殿下。”
我笑,“或许人力不可以,但是在人力所不能及的范畴呢?比如,死亡……”
“什么?”这下,连冷静如夏无愁也变了脸色。
“其实,我早就死了。”我用如同说今天天气很好的语气说道,“现在的我,并不是我。”
杨莫止狠很的一拂袖,“难道你认为这么荒谬的理由我们会相信吗?”
我轻笑,“我不需要你们相信,只是告诉你们事实。我早就死了,死在杨莫止准备杀我的那一天。但是我并不该在那时候死去,因次我借用了魔镜的力量,从来世来到这里,拯救自己。现在,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随着我话音刚落,门外正响起迟尘尽的声音,“蔚蓝,好了吗?”
“马上好。”我答了一声,随即转向两人,“所以,爱也罢,恨也罢,都请随着我的死亡让他去吧。只希望,你们能善待这个孩子,也不枉费我走这一遭了。”
说完,也不愿再看两人的反应,衣袂飘飘间,已向外行去。
离去的时候,依稀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没有仔细听,也不想去分辨里面复杂的感情,就如我所说,人死如灯灭,爱也好,恨也好,都随他去吧。
而那个迟大哥查出来的秘密,既然前世的我宁愿抱着他去死也不愿告诉杨莫止,那么,我也无意将之公之于众,还是,让秘密始终是秘密吧。
至于,孩子长大后,会不会让他们看出端倪而去查证,就不关我的事。
其实,也会很明显吧。
比如,孩子不像杨莫止,而像夏无愁。
比如,再比如,孩子不是早产,而是足月生的,分外健康。
再比如,曾经被寻仇的人用卑鄙无耻手段陷害的夏无愁。
再再比如,我的前世,爱的是谁,真正用尽手段的是谁。或许,只不过是有一个温婉如春水的男子,含笑赞过一句,你的笑容,干净得不像是这个王府里的东西。
一阵白光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二十一世纪的家中熟悉的情景。
我甩甩头,环顾四周,和我一起回来的迟大哥呢?
奇怪,怎么不见人影?
还是问问阿镜好了。习惯性的,朝着我放镜子的方向看去,下一刻,我猛地冲上前去,不敢置信的望着桌上的那么熟悉的风月宝鉴。一道深深的裂痕,从整个镜面上穿过,引发出无数的小裂痕。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