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咳咳……”嗓子嘶哑到说不出话, 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你睡了很久,需要慢慢恢复。”南谨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瞳孔和她梦里的一模一样。
“我的……胳膊……”自己也算是为国捐胳膊吧, 并没有死, 但以后只有一只胳膊生活, 想了想, 就很可怕, 忍不住想哭。
“伤得很重,但好在一直很好的恢复,苏越说, 等你醒过来,也要多活动活动, 会恢复得更快。”
“嗯……啊?”前者是条件反射的答复, 后者是不可置信的疑惑。
她顾不上另一只在被子外打吊瓶的手, 卯足力气揭开被子,看到了自己被包扎的很好的另一只完整的胳膊, 错不了,只是受伤了吗?并没有被截肢。
那怎么可能活下来呢?难道没有被咬?
不可能啊,那天,在场的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这段时间, 她自己时不时的也能真切的感受到剧烈疼痛, 但是, 竟然没有截肢, 也没有死, 就好好活下来了吗?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看到自己的肢体完好无损, 还是止不住的开心,一脸惊喜的望着南谨。
南谨好笑的看着她:“你竟然以为自己……”话说一半,好像想起来什么,就突然不再提了。
木子知道他肯定有事情要告诉她,但欲言又止,可能在衡量现在究竟是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可是让他都犹豫的事情,一定是大事,她刚醒来,不想受太大的刺激,而且,不如等他自己想通了,决定告诉她的时候,再说吧。
她想了想,选了个相对保险的话题。
“我们在哪儿?”她想坐起身,仔细看看周围的环境,总觉得有些奇怪。
南谨过来轻轻扶起她,小心地避过她的伤口将枕头垫在她背后,木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
距离太近,她有些心慌。
南谨坐在床边,“我们已经回到中国了。”
“啊?”她立刻转头看他,四目相对,她有些尴尬的避开,“怎么会?我这是又睡了多久……”她才反应过来,刚才觉得奇怪是为什么。
她离开家太久了,现在回来,竟然有些不习惯,但又因为睡了好久,反应太迟钝,只觉得和最近自己所居住的环境有些不同,思维却从没往“回家”方面想。
“你可真是睡了好久呢。”
这带着笑意熟悉的声音……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看到应炀从外面晃进来,三步并作两步,大大咧咧坐在她床边,“你可醒了,不然我就真的考虑放弃你的生命了小同志。”看起来很高兴。
“你才同志呢,你们全家都同志,都回国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话是那么说,嘴上不饶人,但木子看到应炀也还是很开心的,可是不能让他看出来,总觉得他知道之后尾巴一定会翘到天上去。
“诶……我说你……”拍了拍她的脑袋,一点儿都不疼,明显也是闹着玩,“你这丫头长本事了是吧?告诉你,这次可不是我们跟着你们,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南谨,目光又回到木子身上:“是我们带着你们哟。”
简直快用鼻孔看人了,尾巴已经在天上甩啊甩的了,木子看了南谨一眼,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跟刚才他要和自己说的事情有关吗?
瞬间兴趣寡然,还是避开这个危险话题比较好,于是没有继续跟应炀纠缠,反而问起了那个小孩子的下落,应炀说他很好,就是不爱说话,给他做了全面的检查,除了那些小伤,没什么大问题。
“小孩子么,慢慢来,总有痊愈的一天。”他说这话,竟然看着南谨,但南谨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木子不知道应炀所说的痊愈,是指什么,身体还是心理,他年纪那么小,就见到了,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人和事,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未来还有没有兴趣。
三个人各怀心事一般沉默了一会儿,木子觉得有点儿不对,低头看了一下:“我靠!”低声却发自内心的咒骂。
“怎么了?”应炀和南谨异口同声。
木子鼓起腮帮子死灰状举起自己没受伤的手,让他们看到现状,手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肿起来,现在像个大包子。
“能叫下护士吗?跑针了……”
最后才被告知他们现在所处地理位置是一个三线城市的边缘小镇,没有护士,只来了个穿白大褂的大妈,一边数落他们三个人都看不好一根针,一边帮木子重新扎针,手背肿的没办法看,另一只胳膊有伤,血液不流通。
应炀提议,“那就扎脑袋上吧!”木子缩了缩脖子,小声反抗:“不如……不打了吧?”
大妈瞪了他们一眼,倒是南谨在一边坐的很自在。
“扎脑袋上那也得要没头发,能找到血管才行啊,是对付小孩儿的方法。”之后对着木子说:“这药是消炎的,必须得用。”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好办法,也不懂医,南谨像是看戏的人,靠在一边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大妈提议:“这姑娘瘦,要不,扎脚背上吧,也能看清血管。”木子严重怀疑可行性,但还是对专业人士妥协了。
大妈走了以后,三个人突然都沉默了下来,场面略尴尬,应炀捅了捅木子没受伤的胳膊,脑袋凑的近了些:“你在想什么?”
木子没看他,“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相田那么残忍的人类。”
苏越肯定也已经将他们所见所闻所做详详细细告诉他们了,她想起那个好长的梦,还是不能想通为什么会有这种人,总是想着牺牲别人的生命,来保全自己,却大言不惭的说是在保护全人类。
应炀叹了口气:“这种环境下,资源是有限的,多一个人,资源消耗的就快一些,自己找到资源的机会就小一些,那生存的机会也就小一些,你千万不要天真的认为到了现在,人类还能多么的团结去合力找资源共同生存,不能说完全不会,很有局限性,基本上会像相田他们那样以团体为单位互相竞争资源。”
“现在时不时的国家之间还要打仗呢,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资源,不说国家,就说非典那会吧,重灾区有多少人去超市抢购囤积物资,你觉得他们抢购回来的东西愿意去跟没有的人共同分享吗,如果只是分享个九牛之一毛应该没问题,如果真是劫难当头希望可以平分,那就是痴人说梦了。再说回相田,他起初是想和我们和平共处的,但也是为了我们的资源,实话说,其实最后即使没有为了那个小孩子闹那么一出,相田也未必会让我们活着离开。”
他最后说了一句总结性言语:“末世里面,谁能活着,就看谁能先发制人。”
木子头一次听他说这么有逻辑有说服力的话,第一次认真的看了看他的脸。
“……倒是真的。”
应炀听了这话,对她眨眼睛赞扬地笑笑。
之后的几天,打针也都是扎在脚背上,弄得木子睡觉的时候,脚捂在被子里一点儿劲儿都不敢使。
一直都是南谨和应炀陪着她,大部分时间南谨做自己的事,他们不说话,但也没以前觉得尴尬,好吧,是没了以前她一个人觉得的尴尬,应炀经常往她病房跑,说说笑笑,从来不提正事,苏越也来看过她,寒暄了几句,没说太多话,就走了,本来,他们也不熟,木子也没放在心上。
她知道自己受伤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次死里逃生,她却暂时没了一定要一探究竟的坚持,像只鸵鸟,起码想在这段时间里可以不要面对太多,于是什么也不问,该吃吃该喝喝,先没心没肺一阵子,等到自己想通了,必须面对的时候,再面对好了。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如果一个人不知道一件事的来由,会很想探究,但如果,不知道每件事的来由,也没了探究的欲望,太复杂,也太累。
说起来,有件事值得一提,自从她醒过来,各种感官系统慢慢恢复,她能感觉到冰凉的药水流过自己的血管,安静的时候,总觉得,能听到吊瓶里滴滴答答的声音,这声音,夜半时分常常吵得她睡不着觉,甚至睡着了也会被吵醒,某天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意料之中应炀说是她想多了,“一定是你前段时间睡太多,这段时间睡不着,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最开始她也是这种想法,但慢慢的,她觉得不是,她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没有当场反驳应炀,就当默认了,应炀只当是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还是嘻嘻哈哈讲些没边没际的事情。
即使这样,木子也发现了,一边的南谨,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又过了几天,木子已经可以自己下床走动,南谨和应炀已经很少来看她,每次都是那个护士大妈陪着她在屋子外溜达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