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林嘉俊过来找唐落,并无人应门。他走到餐厅,发现她和艾小眉几个女职员一起用餐。他本想在一桌坐了, 但那边已没有位置, 他只好在旁边桌子坐下。
唐落抬起头, 眼光掠过他这边, 恍若未见, 眼睛空洞没有焦点。他看她双眼浮肿,正想和她说话,她却已转了头过去, 侧耳听同事说话。
林嘉俊迷惑不解,一夜之间, 她对他的态度完全变了, 仿佛两个人头天并不曾同游过。
他正想走过去问她, 乔治颜端了早餐在他对面坐下,问, “你怎么过来了?也没听你提起过。”
林嘉俊坐下来说,“不过是突然想来看看。”
“那正好,等会我和唐落要去拜访客人,麻烦你帮我把其他员工送回去,免得我再跑一趟。”他轻描淡写的说。
林嘉俊答应下来。
早餐过后, 唐落和其他同事一起进电梯上楼拿行李, 林嘉俊跟在后面。电梯里人多, 纵他有千言万语也只能保持沉默。出了电梯, 众人各自回房间。唐落疾步躲回房间, 林嘉俊迟了一步,被关在门外。
他敲门, 她只装听不见,他给她拨电话,她也不接,他只得发简讯给她,“如果你不想大家都听到,就赶紧开门。”
唐落不安的把门打开一条缝隙,对他说,“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落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哭过?让我进去好不好?”他挤在门边。
唐落整个身子压在门上,不肯放他进来,“林嘉俊,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这样只会让我困扰。”
她毕竟是女人,力气敌不过他,到底被他推开门挤进来,他伸出手去,她连连后退几步,心里害怕慌乱,“请你出去好不好?”
他泄气的问,“我有让你这么害怕吗?落落,我不是瘟疫!”
她眼泪掉下来,推了他往门口走去,“不要再说了,你快出去,你快出去好不好?”
他顺势抱住她问,“你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
唐落看到乔治颜提了行李站在门外,正定定的看着她,她赶紧挣脱开来,“林嘉俊,你不要这样!你赶快走!”
林嘉俊看她神情大变,怕的不知怎样,他转过身来,看到门外的乔治颜。
“唐落,我们该出发了。”他往前走去。
唐落赶紧提了行李跟在他后面,唐落上了乔治颜的车,其他同事坐了林嘉俊的车。她一路心神不定,手机响起,她一看是林嘉俊,直接摁掉,他再打,她又摁掉。她眼光瞄过去,他脸色阴晴不定。
反复几次后,手机终于不响了,她听到简讯的声音,打开来看,连着好几张照片,正是昨天自己和林嘉俊在做饭时候他给拍的。
乔治颜看她出神,一把伸过手来拿了她的手机,她回过神来,想说什么,还是没说。他一张张翻看着照片,脸色渐渐不好起来,她恐他又要生气,怕的厉害,缩在位置上一声不吭。他心下虽不快,倒也没发火,按了删除键,把照片都删了,然后把手机关了扔在她椅子上,手机终于不再响起,清静了。
晚上,唐落回家,走到巷口,小小迎面走来,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
“这么晚了还出门?怎么了。”
杨小小没好脸色,“要你管!”
唐落一口气堵在心口,这个世界上好像每个人都给她白眼给她气受,她只觉得倦极,不再管她,朝院子里走去。
杨小小对着她的背影喊,“唐落,你说话不算话!”
她回过头来,“什么意思?”
“你说过你不会和我抢林嘉俊的,为什么又和他在一起?”
“我说过不会和他在一起就一定不会和他一起,我不喜欢他!即便我真喜欢他,我也要不起,你放心好了。”
杨小小半信半疑,唐落不想多做解释,朝前走去,又说,“你晚上也别玩的太晚了。”
林嘉俊打电话给唐落,她不接,简讯也不回,到公司找她,也总不在办公室。
唐落一早和楼下的保安交代过,若是他来,必得马上告诉她,在他进市场部之前她就隐匿了起来。
林嘉俊苦恼,只得晚上在她家楼下守着。
唐落走到巷子口,远远的已看见他的车,又赶紧折回去,干脆去看望母亲,在那睡下。
林嘉俊憔悴不堪,胡子拉渣,他百思不得其解唐落为什么要躲着自己?这日他到公司,还是不见她的人影,他径直走进乔治颜办公室,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来在沙发上坐了。
乔治颜从文件中抬起头,“你怎么过来了?”
“唐落去哪了吗?我想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可以告诉我答案。”
“销售出门拜访客人是常有的事,我也不能确定她在哪里?”
“你能不和我打官腔吗?”林嘉俊不满,“我知道你对她有偏见,不赞成我们交往,但是你就不能看在我是你兄弟的份上帮帮我吗?我实在搞不懂她为什么不肯见我?”
“爱莫能助!我希望你理智些,唐落并不适合你!”
“我已经爱上她了,现在说这些都太晚。”林嘉俊挫败。
“林嘉俊,你简直无可救药!”乔治颜看他为个女人欲生欲死的模样,怒其不争。
“爱情本来就是瘟疫,我早就被感染上了!你这么冷静,是因为你根本就没真正爱过谁,还没遇到那个女人而已!否则你以为你能比我克制冷静到哪里去吗?”
“啧啧啧,你看看你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那个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去哪了?坐在我眼前的还是你吗?!”
“以前确实是,但在遇见唐落的那一刻开始,这一切都终结了。”林嘉俊垂头丧气。
“我不是爱情导师,实在帮不了你。我劝你还是先好好冷静下,也许几天过后,你就会发现她其实和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或者甚至还不如你之前交往的那些女人,你现在不过是山珍海味吃多了,才想来点寡淡的青菜白粥。”
“对牛弹琴!”林嘉俊站起来,“我走了,你要是看见她,麻烦告诉我一声,或者让她见我一面,哪怕回我个电话也好。”
乔治颜不答,看他出去了,放下手上的文件,往椅子后一靠,若有所思。
林嘉俊又等在唐落家楼下,可是她家屋子里的灯一直都未亮起。
杨小小上完培训课回来,见着路边停着辆不错的车子,遂多看了两眼,才发现里面坐着的正是林嘉俊。
她拍拍车窗,林嘉俊摇下玻璃。
“你在这里干嘛?”
“你知道落落去哪里了吗?”林嘉俊想着她们俩情同姐妹,或许她会知道。
小小自然知道唐落肯定去了医院,但是嘴上却说,“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去什么同学家了吧?”
她上下打量着车子,“新买的?很不错嘛!带我去兜兜风怎样?”
林嘉俊料想今天肯定又等不到唐落了,便说,“上车!”
杨小小绕到另一边,爬上去。
林嘉俊一踩油门,把车驶到流金岁月。
林嘉俊要了瓶洋酒,喝起来。
杨小小看林嘉俊只顾低头喝闷酒说,“借酒浇愁,愁更愁。”
林嘉俊不答,一仰头把杯中酒全喝了,又给自己倒过一杯。
“老喝酒有什么意思的,我们跳舞去。”杨小小拽了他走到舞池中央,两个人随了动感的节奏狂热的扭动起来。
杨小小跳到林嘉俊前面,背贴着他,双手举过头顶,身体如水蛇般左右摇摆,眉眼带笑、双唇鲜艳欲滴。很快就吸引了其他男子上来,都围了她热舞。杨小小扭到林嘉俊的侧边去,避开那些人,他们很快又贴上来。
林嘉俊本就心情烦闷,眼见如此更是不耐烦起来,伸手过去推开那些狂蜂浪碟。那些人不服气的围上来,双方推搡着,杨小小看他们人多,担心林嘉俊吃亏,拉了他就走。
那几个男子又跟上来,一把拉住杨小小,大声说,“他可以走,美女留下。”
杨小小一甩手,“放开!”
林嘉俊照着那人脸上就挥拳过去,很快大家全都打成一团,嘘声四起。那些围观的本在一边看热闹,怎料旁边有人不知被谁揍到,身上吃了一拳,马上也参战进来。很快整个酒吧都乱了套,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打成一片。
虽然对方人多,但是林嘉俊却是跆拳道高手,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饶是如此,两方均有受伤,林嘉俊脸上眼上也吃了几拳。
正在喧扰之间,有人大喊,“警察来了。”
那些打成一团的人,全都一哄而散,朝门口冲出去,杨小小也拉了林嘉俊的手,一鼓作气跑出很远去,两个人站住了,大口喘气。
杨小小看林嘉俊的眼睛青了一片,说,“你受伤了,疼不疼?”
林嘉俊看着她笑,“还好!我这算不算英雄酒美?”
“如果你觉得我是美人,那肯定就算!”杨小小也笑,“我看你还是冰敷下的好,免得明天眼睛都睁不开。”
两个人又折回去取了车。
杨小小说,“你下来,我来开,你刚才喝那么多酒。”
林嘉俊下来让她上去,杨小小的车开的极好,林嘉俊眼中不无钦佩之色。
她把车开到一栋楼下停了,林嘉俊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杨小小跳下车子,“上来坐坐?”
林嘉俊跟在她后面走进大厦,她眼波一转,“忘了告诉你件事,我没驾照。”
林嘉俊瞪大眼睛,杨小小笑嘻嘻的说,“眼睛瞪这么大,不疼了?”
她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你到底有没有驾照啊?”林嘉俊跟在后面。
杨小小欢快的笑,“你自己猜!”
房子不大,不过就一房一厅,客厅墙上挂着大副黑白艺术照,照片上正是杨小小本人。照片上的她一派烂漫娇慵,眼神迷离,似看似不看的盯了前方。
靠墙放着一圈布艺沙发,前面一张茶几,上面堆满了各种杂志,连桌子底下也落着一些,电视柜上堆满了各式的光碟,一点空隙都没有。东西并不多但是杂乱无章,整个客厅都被挤的满满。
林嘉俊拨开沙发上的杂志,清出一块地来坐了。
杨小小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只冰袋来,坐在他的旁边,“我给你敷下。”
寒冰覆上林嘉俊的眼睛,本是不那么疼了,如今一刺激,反而疼的更厉害些,他倒吸口气。
“很疼啊?”杨小小拿开冰袋,“很快就好了,敷下明天才不会肿起来。”
杨小小的脑袋紧挨着他的,手轻轻按他眼睛上,睫毛又长又翘,双唇如果冻般鲜艳娇嫩,他神情恍惚起来,头挨近些,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
杨小小本是心无旁骛的给他敷着,如今亦是感觉到两人之间有种莫名的诡异,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加重力道,只听得林嘉俊“哎哟”一声,她赶紧松开手去,把冰袋往他手上一塞,“你自己来吧。”
两个人都有些讪讪的,杨小小站起来,“刚才乱的,身上都是味道,你自便,我先去冲个凉。”
林嘉俊是个爱整洁的人,看她进去洗澡,便动手整理起客厅来。他把沙发上的杂志拿桌上去,抱枕一个个靠好,又把地上的杂志也拣起来,连同桌子上的那些,全部放在茶几下面的隔层里。又走到电视柜前把光碟都垒叠在一起,整个房间顿时空旷宽敞起来。
杨小小冲完凉出来,身上随意套件宽松的睡衣,前面是只大大的叮当猫。她在外虽是狂野,常常又以一副不良少女的模样示人,其实骨子里却还是一派天真浪漫。
她环顾四周,惊讶的说,“你动作倒快,这么一看,都不像我家。”停顿下又问,“你怎么回去?”
“酒都过了,问题不大。”
“要是你不嫌弃,今天晚上就在沙发上对付一晚上也成!”
“不会麻烦你吧?”林嘉俊也累了,不想再开远路回去。
“别说不麻烦,就是有麻烦我也不怕,我本就是最不怕麻烦的人,只有我才是别人的麻烦!那你把这当自家一样,我进房间了。”
杨小小走进房间,关上门,靠在门上,咧开嘴笑,心里仿似吃了蜜糖般的甜。她关了灯躺在床上,只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轻轻拉开门,探头出去,林嘉俊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她光着脚丫子走过去,趴在茶几上,目不转睛的盯了他看,又无声傻笑,而后才心满意足的躺回床上去。
唐落最近在跟一个大客户,华洁集团。这家公司生产一整个系列的保洁产品,从洗发水、沐浴乳,到洗衣粉、洗手液,旗下还有好几个不同的牌子。
唐落想着若是能把这家公司的广告拉过来,那么来年一整年的业绩都不用愁了。她盘算着年底便可结上半年的提成,若是做下华洁集团,虽提成到手是慢一些,但总归会等到那天的,那么来年的薪水就很客观了。
但是华洁集团实在是难啃的一块骨头,负责广告这块的是位台湾人,极难说话。华洁素来的政策是以薪养廉,极高的薪水和福利,保证底下职员的清廉。若一旦收受贿赂则立马毫不手软的开除,并诉诸法律。一半是为着丰厚的薪水,一半也是严格的规章制度,其公司的职员简直滴水不漏,永远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其实早在乔父掌管公司之时,新天地就有同他们接洽过,奈何一直都未达成合作。华洁的广告签的正是新天地的对手公司,现在新天地再要插脚进去,简直难上加难。
唐落不是第一个联络华洁集团的,就连市场部的老大叶盛天自己也跟进过,但并无任何法门可以打入这家公司。唐落对着电脑发愁,她从公司档案里调出相关资料,可是半个月来,连直接相关负责人的电话都未打通一个。每次接到总机那边,前台小姐总是敷衍过去。
林美月经过唐落身边,探头在她电脑前看,“你在跟华洁?我看还是算了,连我们老大也做不下来呢。”
唐落沉吟,“总该有办法的,既然他肯和别人合作,为什么就不能考虑我们,肯定是我们方法不对。”
“你呀,心大,慢慢想。“林美月转身离开。
唐落隐约记得之前有个中学同学的男朋友在华洁任职,经过多方转折打探,终于探听到他们相关负责人的信息。
这日,唐落拉了小小一起到高尔夫球俱乐部,原来她探听到华洁集团广告负责人高世华每周六雷打不动的都会在这里打球。
唐落自然是进不了这里,但是林嘉俊有这里的会员卡,自己又不便再见他,便让小小去找他拿了会员卡来。两个人来到场外,四处搜寻高世华的身影。
小小边走边抱怨,“大小姐,这午后的太阳又毒又晒,要人命哪!这是在玩无间道吗?”
唐落和小小都穿了一身白,倒像是两朵娇美的玉兰花。
“你为了拉业务,连美人计都用上了,你这么拼命,乔治颜知道吗?有奖金吗?我真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在他公司干,平时我见他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你看。”
“我做的这些是为了我自己,又不完全是因为公司。”
唐落已是看到高世华一群人朝她们这边走过来,立刻对小小说,“小声点,他们来了。”
杨小小不再说话,挥杆打球,煞有介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