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本以为四点半出门一定能逃得脱陆丰的上门追捕, 怎知洗漱完毕精神抖擞的打开门时,陆丰已经带着一脸平易近人的恼人笑意等在了自己面前。于是来不及挣扎或者打电话通知江舒然计划有变,他便被自己老爹拽去了许家。
令他兴致缺缺的晚饭吃到十点左右才得以脱身, 期间虽然按照老爹的意思和许梓沫话了家常, 顺带聊了些国家大事和人生理想, 可无奈两人共同语言其实少之又少, 看得陆丰都跟着着急。
走出许家后他钻进车里便打电话给江舒然, 却得知两人现在在医院,于是心中一阵紧张,驱车便匆忙赶去。
为了方便照料昏迷中的霍凉, 医生安排了江舒然和他一间病房。
霍凉的左脚骨折了,已经打了石膏吊了起来。而他的头部经过检查并无大碍, 医生说不久之后会醒来。
江舒然在霍凉的保护下伤的并不算太重, 除了脸肿的像猪头, 其余的都是些显而易见的皮外伤。可她丝毫不感到庆幸,看着床上躺着的霍凉, 她不由的一阵自责愧疚,好歹她现在扮演的角色是七尺高的男儿,却让一个弱女子给挡了那么多棍子。
她多希望此刻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承受骨折那份痛苦的人也是自己。
陆言急匆匆赶到医院探病时,见到了呆站在霍凉床边的江舒然。
此刻的她英俊外表顿无, 脸肿的很滑稽, 手上及脚上露出的部分也或多或少的挂了彩做了消肿处理, 可以想象在病号服遮挡住的身体上也分布着各种伤痕。
他冲进了病房, 不解询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床上的人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江舒然如实回答后,陆言便勃然大怒了起来。
“危机关头为什么不是你保护她?为什么要让她一个女孩子家保护你?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我当时根本就......”江舒然想说明在当时那个情景, 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能保护霍凉,可话到嘴边她却觉得说出来像是狡辩一般,况且自己的确是太怂了,那种情况下就算不能自保也要拼尽全力保护弱者才是。于是她望着几欲喷火的陆言沉默了,她想说自己也不希望霍凉躺在这,可这些如果的事情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舒然不说话,陆言更来气了,“你倒是说两句。”
“下次......”江舒然喏喏道:“下次我一定会先保护他。”
“你还期待有下次!?”陆言几乎暴走,江舒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禁声,低头不语。
陆言见对方这样沉默,自己便也不好意思一个劲发脾气,于是他压着火气问道:“是谁干的?”
“前几天许世常找上门威胁我们离开这里,我们没答应,今天就发生了这些事情。虽然我并不能拿出什么有效证据来,但就是他干的,我敢肯定。”
陆言皱着眉缓缓坐在了江舒然的病床上,望着霍凉昏迷的脸庞,眼中的关怀与心疼丝毫不比江舒然少。
“那么现在你怎么打算?准备离开这座城市吗?我曾经听老爹说过,许世常混到今天的地位没少使手段,不管入流的还是不入流的,他都使得出来。如果这次的教训没有让你们知难而退,估计他还会有新的打算。”
陆言的话让江舒然全身一凛,“那我们报警总行吧?”
“报警?”陆言抬眼看着他,眼神中分明带着嘲讽,“你觉得以他的势力还会怕你报警?怕的话会傻到亲自上门威胁你们?”
“那要怎么办?”江舒然有些慌了,“可霍......江舒然说过绝对不会离开这里,我也不想离开。”
“如果你不想离开这座城市,那就必须要离开她。”陆言实事求是道:“不然你还会继续牵连到她。你真的不为她着想吗?”
江舒然张了张口,表情很是纠结。她明白陆言说的话在理,她也知道死一个比死两个要幸运的多,可如果没有人和她一起承受这些,她真的怕自己会崩溃。
显然,此刻的江舒然已经手忙脚乱了,她的慌神被陆言一点不差的看在了眼里。
“把她交给我来照顾吧,你先去外地躲一阵子,等哪天许梓沫放下你了,这事情就算是平息了,到时候你再回来找她。”陆言带着私心的在劝慰江舒然,可江舒然却甚是迷茫。
“我一个人能去哪......没有他陪着我,我不知道该去哪。”这里是她生长了二十年的地方,除了这里她哪都没去过,只有这里有她的家。突然之间要让她离开,她觉得无所适从,这种感觉很微妙,让人心跳加快,神经混乱。
“如果你带着她走,只会让她和你一起受苦,而你留下来也会遭到各种算计。这个时候离开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既能保全自己,又能保护她。”
陆言觉得自己有些趁人之危,他鄙视自己的这种做法,可他想要得到眼前这个虚弱的女孩,先排除掉情敌才会有一线希望。他在认为自己很卑鄙时又举得很庆幸,庆幸自己可以这么卑鄙,因为他始终放不下这个女孩。
“我......”不得不承认,陆言说的太有道理了,至少在江舒然大脑混乱不已的此时,这些话散发着理性引导的光辉,让她无言以对。
陆言见江舒然这样不安自责又迷茫的神情,心底也是一阵难以言喻的负罪感,可是他告诉自己这不是他的错。本来他已经决定放手了,并且正在慢慢放手,他以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会幸福,可眼前的男人并没有保护好他爱的的人。这让陆言很气愤。他觉得小助理的选择是错误的。是时候要将他抢回来了。
“你如果决定好了我会给你选择好适合居住的城市,并且找人把你的住行都安排好,你可以安心的上路。”
“额......上路......”
江舒然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很不舒服,她虚着眼睛盯着陆言,倍加警戒的问道:“听你这口气,是不是想找人把我带到无人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做掉?”
“做掉你对我来说可没好处,好吧,我刚才只是口误。”陆言仍旧摆出人畜无害的好意面孔,不断游说着:“我是为你好,也是为小助理好。如果你想她平安无事,就必须得离开她。熬过这阵子再回来,她还是你的。”
但江舒然担心的可不是这个,她很艰难的在做着思想斗争。
“顺便也帮我安排进去......衣食住行。”躺在床上的霍凉慢慢的张开眼睛,虚弱的吐出了这句话。
“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江舒然有着说不出的激动,赶忙上前道:“你的左腿骨折了,别乱动。”
“刚才我们的对话你都听到了?”陆言有些尴尬,侥幸的希望霍凉没有听到他们全部的对话。
“嗯......迷迷糊糊的听了个大概......”霍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江舒然见状赶忙去给他倒了杯热水端来。
将霍凉小心翼翼的扶坐起来后,她悉心的喂他喝水。看得一旁的陆言一阵醋意,觉得自己真是太多余了。
“如果别无选择真要离开,我会和她一起走。这样不管到哪都还能有个照应。”
霍凉的一句话击溃了陆言所有的幻想与希望,他点点头,觉得这恩爱真是秀的感天动地,他丝毫参与不进去。
“那你们决定要去哪了吗?”
“不知道,可以的话麻烦你帮着安排一下......”霍凉顿了顿,补充道:“刚才听到你在主动请缨,所以麻烦你了。”
“好,我知道了。你们都需要休息,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们。”
陆言走后病房内沉默了一会,不一会江舒然才低着头瓮声瓮气道:“当时你不该替我挡棍子的,我现在是男人,身体的抗击打性能肯定比你强。”
霍凉微勾着嘴唇笑了笑,显得那样苍白无力。他说:“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我总得承担一些才是。你根本不需要自责。”虽然说出来会有些夸张,但是他们之间微妙的不可告人的真实关系,使得他们不得不患难与共。说不上绝对,但对他们来说几乎大致是这样。
“可你现在骨折了......”
“我知道你会照顾我。”
不知为何,江舒然忍不住想哭,可就这样哭起来未免太难为情了,于是她故作鄙视道:“那是当然,这身体是我的,就算为了我的身体我也得好好伺候你才行。”
“我知道,”霍凉很给她面子,“我知道你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只是顺便照顾我而已。”
“知道就行......”江舒然还想继续损他几句缓和一下气氛,可刚张口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对不起......现在你看到的是一个哭泣的大男人......”江舒然一边哭一边抱歉道:“可是今天的事情让我觉得太恐怖了,这么恐怖的经历......真的不想再经历了。”
霍凉以为她是因为第一次遇到打手被揍进医院而感到害怕,可他不知道,江舒然害怕的却不是这个,在霍凉昏倒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出现的却是高二那年收到父母死亡讯息的回忆。那种感觉太可怕,可怕到她不愿意去回想,所以在救护车上她忍不住落泪,她太害怕霍凉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自己。没有了他江舒然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以后该怎么生活。那时候才明白,这世上只有那么一个人明白真实的她是谁,即使这样就已经很是弥足珍贵了。
霍凉看不见江舒然的心理活动,于是便试图安慰她道:“我看到的并不是个哭泣的男人,而是一个挂着眼泪的猪头。收起眼泪吧,很丑,我都不想承认这张脸是曾经属于我的。”
江舒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慌忙擦了擦眼泪。
“其实你知道吗?”霍凉再次开口,“今天的经历对于我来说还不算太恐怖。”
江舒然一时好奇,问道:“你还经历过更恐怖的?”
“当然了。就是你那变态邻居。你没法想象被一个变态的男人绑在房间里一晚上还被他在脸上各种化妆是什么感觉,如果你经历了肯定会觉得,还不如被暴打一顿扔出去算了。”
“哈哈,”江舒然忍不住笑出了声,立马便恢复了神采,“所以你应该庆幸当初我的英雄救美是多么的激动人心。”
“的确,就是晚了些,我那时候其实更期待能早点逃脱。”
“我的错,”江舒然一边笑一边说:“下次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想方设法早点到。”
霍凉笑了笑,脸颊逐渐变得红润了起来,“嗯,你是Super man。”
“对,我要做super man!”
两人聊的很是愉快,在充斥着消□□水的病房内,他们注视着患难与共的对方,竟然破天荒的感到无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