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苏氏提前想好的说辞到嘴边却难以吐出，干裂布满褶皱的手抓着衣角不断揉捏，思绪杂乱而有林民声音时不时在脑海中响起，似乎是催促她抛开老一辈遗传下来的忠厚。
“我是来借粮的。”
终于说出来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种什么东西被自己遗弃的感觉，苏氏有些心虚，家中并不缺粮，可生来的斤斤计较和占小便宜的习惯，让苏氏知道老林一家不缺粮后，被林民窜动着来借粮了。
“借粮？”
王翠兰表情一僵，即使早从孙女心音中得知，林民一家会来借粮，知道是知道，可真发生后，她难免有些计较。
她昨天出门可是看见了，林民一家大包小袋提着买回来的年货进了门，她家显然是不缺粮食的，可依旧来借粮了，这是抱着的啥心态？
不提这个，难道真要发生心音中的，借债的人被打发到他们家来，从而引起一家人和要债的打架的一事吗？
“你家昨天不是买了年货吗？”
王翠兰冷笑一声：“昨天买了那么多年货，今天来我家借粮，咋的，你一家人猪神转世，一天时间年货都给吃了？”
这话说的贼有意思。
听的林想容差点笑出声，她低头喝了两口绿豆粥，一双通透的大眼睛望向苏氏，却和她身旁那瘦小的林无妹对视上了。
林无妹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林想容，她眼神中带着一点羡慕，视线流连在林想容一身新衣服上，似乎是注意到她看了过去，又低下头把自己打着补丁的衣角掖了掖，又瑟缩了一下身体。
和当初有些自卑又硬撑起姿态的模样相差甚远。
要是换个人，王翠兰绝对不会说这句话，可这人是苏氏，昨天林民一家买了年货回去，绝对是够一家子吃很长一段时间的，可她依旧来借粮。
这安的什么心，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苏氏涨红了脸：“大嫂，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仿佛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和冤屈，苏氏抬手捂住嘴，很是委屈地样子，她小声说：“俺家里的确买了粮，可那些是要还债的，去了还债的，就没有多少了，连能不能撑过年，都不确定呢。”
“债没还清？”
当初不是说，已经还上了一部分吗，为什么还要还这么多。
不过还债用钱不比用粮好，为什么要用粮来还债？
林大伟沉吟一会：“你们家还差多少债？”
苏氏尴尬地说出一个数字来。
“怎么又多了？”
之前还差一百多块钱就能还完，这才过去多久，竟然差了快二百！
感觉已经不用问了，屋内的人都清楚了，债务之所以会增多，肯定是林鸣泽又出去欠钱不还了，这么一直拖着，自然是到过年要被催债打上门的。
“鸣泽…”
“鸣泽…他要做点小本生意，亏了钱又和人放大话包了损失，一共算下来，差了五百多没还。”
提起这事儿来，苏氏很是头痛。
见林园南在镇内做木工，一个月仅是做几张床、几个柜子和一些家具就能赚不少钱，林鸣泽动了心思，也要效仿去做生意。 可他没人家的头脑和手艺，先去镇里卖菜，连赚了多少钱、又要找人家多少钱都算不清，被人忽悠着赔出去不少，短短几个月就把好不容易存下来的本金亏没了。
后来又要去做泥瓦匠给人家修房子和盖房子，可那活是需要手艺的，既要学习更要吃得下苦头，他无心学习，又没有人家的技术，也吃不了苦头，只会找人喝酒打牌，没多久就被人赶回来了。
之后又去做各种生意，来来回回一个劲儿折腾，家里的钱全都倒干净不说，更差点让他们真的饿死，林鸣泽这才停了下来，没有继续折腾。
可他每天抱怨不停，埋怨家里人没能给他一个好的生活条件，连出门学个手艺都不成，却忘记他去学了，是自己吃不了苦，又整日打牌喝酒才被赶走的事。
并言语之中把罪怪在了林园南头上。
要不是林园南有这一门手艺又被自己知道了，他能动心思去做生意吗？
一直听儿子念叨的苏氏把这些话记进了心里，面上也带出来了几分。
她埋怨道：“都怪你家老三。”
此话一出，让人震惊三分。
张苗嗤笑一声：“关我小叔子什么事？”
可真是谁都能过来埋怨一嘴。
“要不是你家老三是个木匠，有时间就到镇里给人做木工，我家鸣泽也不会动了做生意的心，更不会亏那么多钱，这都是你家老三的错，所以我家欠这么多钱，你们家也有一部分原因！”
林园南气到了：“三婶，话不能这样讲，要是人人都可以这么想，是不是以后有人杀人，被警察审讯的时候，可以来一句‘都怪谁谁谁怎么样，我才去杀人的，所以他也是杀人凶手’啊。”
“是啊，三婶可不能这么想，我三哥也没有叫鸣泽哥跟他一起做木工，而且他是自己一个人单干，怎么就有我哥的事儿了。”
听了半天，发现这里面竟然有自家事，林丽丽连忙开口：“三婶以后别这样说了。”
别人听不见也就算了。
可要是被人听见了，八成会让不知道实情原委的人以为林园南故意让人欠债的呢。
那可是有几张嘴都说不清了。
“你们咋能这样呢？”
大家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出了事儿，就把自家人给一脚蹬开，而且鸣泽学林园南做生意，那是信任林园南，而做生意亏本了，绝对和林园南脱离不了关系。
苏氏大声埋怨：“要不是你家老三不帮鸣泽，鸣泽至于亏钱吗？说到底，大家都是一家人，咋能自己赚钱，却不带兄弟呢。”
“一边去。”
早就知道林建有兄弟，但结婚这么多年，儿子都各自成家有了孩子，她都没见过自己当家的兄弟，王翠兰自然认为，以后那几个兄弟也不会找上门来。
可事实上，不止找上门来了，短短半年时间就震惊了王翠兰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