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你回去吧,你等下还上班,今天就是初试而已,要考十多天呢,我都去看过考场了,不会有事的。”
楼道口,袁梁告别小姑,拢了拢衣领,大步走下楼梯。
春节刚过,冷冽还未褪去,小区里显得有些冷清,大清早根本见不到几个人。
1999年的新年来得晚,元宵节不到学生就要入学,这也导致各大院校的艺考,都匆匆安排在了年后这段紧凑的时间里。
不过这对袁梁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当成熟的灵魂回到年轻的身体里,骨子里早已独立的性格会让他在很多事情上都能从容面对。
尽管是北影的艺考,尽管曾经连机会都没有,袁梁却有着强烈的自信。
呼着热气,两手从口袋里拽紧背包的肩带,袁梁朝小区外走去。
才走出小区,他便见到一个身着连衣帽的身影在对面的站台边上不停跺着脚,配着那身白色的羽绒服,像个冬日里的不倒翁。
袁梁匆匆跑了过去,“不是叫你别来么,这么冷的天气,你跑来做什么?”
女生掀开羽绒服的帽子,抬头看向袁梁,露出一双纯净的大眼睛。
两排整齐的银牙冻得发抖,白里透红的小鼻子一张一翕,脖子粉红的围巾映着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如水蜜桃一般。
十九岁的高媛媛,诱人得过分。
“刚过完年,趁着剧组没开机还有点时间来送送你呗,早知道去年我也考北影了。”高媛媛吐着热气。
“你现在想考也还来得及,不过北影的毕业证就是一块敲门砖而已。
伱多少也是个小明星了,再上北影意义不大,有时间报个表演培训班磨炼下演技就好了。”
大美园的星路,从《爱情麻辣烫》开始,可谓一片坦途。至于演技嘛,没得挑却也没有太出彩的表现。
“说得像你很懂似的,那你怎么还要考?”可她却噘着嘴。
“又没人找我拍戏,况且我考的是导演,能一样么?”
“就你能,好好的表演系不报,非得去报考导演。你看姜闻老师,人家同样是学表演的,拍的第一部电影就在威尼斯电影节拿了大奖。
你要真想当导演,考进表演系以后不是照样可以学?
报考导演系的很多都是去进修的大学生,你高考都还没考,怎么跟别人比?”
高媛媛伸手松了松脖子上的围巾,整个人突然像个点燃了的火药桶一般,瞪着袁梁。
袁梁承认高姐姐说的很有道理,北影编导方向的艺考可以说是艺考届最难的。
他的情况高媛媛大致知道一些,压根走不了什么关系,所以高媛媛才对袁梁报考导演系不抱希望。
不止高媛媛,甚至父母,小姑等等。
可袁梁没想到都临考了高媛媛都还跑过来说一通。
高媛媛似乎不止是不满自己考导演系,还隐藏着某种异样的情绪。
“几个意思,我都要上考场了你不鼓励我几句就算了,还逮着我说一通。”袁梁笑着开起了玩笑。
高媛媛却像惊着了的兔子,立马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没什么,就是劝劝你而已。”
察觉高媛媛情绪有些低落,袁梁伸手将她刚掀开的连衣帽戴上,挡住嗖嗖的冷风。
“天气这么冷,难得你还特意跑过来。这事我家里都跟我说好几次了,我家老头为此天天给我甩臭脸呢,我肯定知道轻重。
我才高三,
考不上北影我还考不上师大艺术系?之所以要考北影,就是想试试能不能一步到位,我压根也没报太大希望。
你不是说年后要请我吃饭么,我可是记本子上了,等考完试不管成绩如何,你都要请我吃一顿才行。”
高媛媛依旧鼓着腮帮子,爱理不理,“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学导演有什么好,培训班又不是只教编导。
来之前我问过滕导了,北影导演系这两年就没招过应届生。
你外形条件那么好,又还会唱歌,学表演相对要轻松不少。
去年报名的时候你也不跟我说一声,非得死心眼去报什么导演系,我看你考了也是白考。”
现在的北影导演系的新生进的都是进修班,说白了就是大学生毕业了来进修的。
高考应届生虽然每年都有人来考,但能考进导演系的屈指可数,很多都被分配到文学系、美术系之类,不过清楚情况的袁梁却有自己的打算。
反倒是高媛媛的话让袁梁升起了一丝危机感,有人要挖我的鱼塘?
“滕导,你上部戏的导演滕华滔?你不是接了新戏么,怎么还和上部戏的导演联系?”
“滕导人挺好的呀,之前在剧组还经常教我怎么拍戏。他爸是圈里的名导,去年还在大学生电影节拿奖了呢。怎么,你认识?”
“他在北影好像挺出名的,我在培训班的时候就听人说过。他女朋友就是台省版神雕里的陆无双,也是北影的学姐。”
袁梁毫不犹豫把滕华滔的轮胎戳了个底掉。
反正那家伙不是啥好鸟,最好趁早息影,免得又把国产科幻的大门给关上了。
“滕导有女朋友了?我还打算给他介绍我们剧组的女生呢。”高媛媛刚接了《实习生的故事》。
“就你好心,人家有女朋友都没跟你说,压根就没把你当回事。戏都拍完了还巴巴的去找人家,也不怕人家嫌你烦。”袁梁继续着自己的凡尔赛。
“不会吧,我感觉滕导挺热心的呀?”高媛媛陷入了自我怀疑。
“怎么也算是合作了一部戏,面子总是要给的,你让他怎么直接拒绝你?”
“我就是觉得滕导才毕业没几年就已经拍了两部戏了,可以结交一下。”
“照你这么说,我还是个作家呢,怎么就没人要来结交下我呢?”袁梁微笑盯着她。
“你厉害行了吧,回头考不上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大过年的,我妈又不让我出来。”高媛媛脸颊通红。
“你没必要那么担心,除了表演系,北影其他专业的招生,都是通过编导的统考来招人的。
我也不是非得死心眼去导演系,像文学系之类的我还是很有优势的。”
袁梁耐心解释着,燕京和金陵离得太远,鱼儿也不能一直这么养着。
高媛媛松了口气,“怪不得呢,还不是你,又不在电话里跟我说清楚。车来了,走吧,我陪你过去。”
袁梁扫了眼街角转过来的公交车,却摇了摇头。
“天气这么冷,你就别去了。我考完都中午了,你去了也是在门口挨冻。
考完回来我给你打电话,考完试我也要等成绩出来才回去。”
高媛媛垮着脸,似乎不太乐意。
“笔试我还是很有把握的,中午我姑父要来接我,你就回家等我的好消息,考完我给你打电话。”
“那你加油,好好考!”听到这话高姐姐顿时泄了气。
“嗯,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袁梁说着转身上了车,隔着车窗朝高媛媛挥了挥手。直到站台的人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坐了下来。
在燕京还没开发到六环七环的年代里,大清早老三环的马路畅通无阻,公交车没一会便来到了蓟门桥头。
刚下车,袁梁便见着校门口的马路上已经有不少人正往学校里走去。
他抬眼看向远方那座古朴的大门,一时间有些感慨。
想想前世的自己,二流院校的毕业证书,在遍地都是港圈和三大院校的娱乐圈,连块敲门砖都算不上。
砸锅卖铁拍了个短片去参赛,还得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跑影展。好不容易拿个奖,还得跟主办方扯皮要奖金,差点把身家都陷里边。
后来等到市场逐渐开放了,娱乐圈又变成了资本的肆虐地,在流量大潮的席卷下,自己也成了资本裹挟下的沧海一粟,整天被那些流量明星呼来喝去。
在底层走过一遭,袁梁更清楚北影在娱乐圈的影响力。
重生回来,尽管很多事都变得相对简单,但袁梁却没有沿着前世的轨迹前行,而是早早就说服了母亲来到燕京培训。
为的就是能更早的站稳脚跟,去抚平心里的那丝意难平!
所以这一次的艺考,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