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汶翎睡的很香。当时天太黑了,摔落悬崖后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翌日,她像以往一样伸了一个长长地懒腰,慢慢地起床。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竹墙木窗,竹桌木床,倒也别有一番感觉。她站起身子,抚了抚竹墙,饶有兴致地大量着。忽而木门打开,阳光打了进来,汶翎一惊,眼睛很本能地看了过去。逆光中,她只能看见一个暗暗的人影,手里似乎捧着些什么。
“醒了?”来人走了进来,将水果放在了桌上。转过身来,正视着汶翎。
汶翎这才看清,对面是一个眉清目秀温文尔雅的少年,面白唇红,浓眉杏眼,眼神里充满了亲切。一袭单调青衣,衣服上没有刺绣作为装饰,背上背着一把长剑。汶翎打量着青衣少年,皱了皱眉头。
少年不解地问道,“这位姑娘,何以皱眉?在下有何不妥?”
汶翎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摇了摇头,微笑地说道,“公子别误会,我只是感觉自己并不认识公子。”
少年摇了摇头,拿了一个苹果递给了她,笑道,“你是不认识我,你现在需要的是补充体力。”
汶翎接过苹果,在身上擦了擦,咬了一口。那苹果清甜脆香,很是可口。
“深山里的水果,多是野生野长的,土壤肥沃,阳光充足,比你在家里吃的,口感上会有些不同。”少年靠着木桌,顺手摸过一个梨子,边看边说。
汶翎咽下苹果,擦了擦嘴角,微微皱眉,好奇地问道,“不知是怎样的机缘巧合,让我有幸与公子相遇?”
“你还好意思说啊!”少年突然放下了梨子,语气颇有指责的意味,“真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女儿,那么晚了还在外面闲逛。还好这汀北山谷里有人救你,换作是落在其他崖里,你早就找佛祖去了!”
少年突然变脸,让汶翎一惊。她看了看手里的苹果,那苹果泛着幽幽的香气,和眼前的少年有些相似。外表红润艳丽,气味清香怡人,但咬下去,略有一丝酸意。汶翎笑了笑,没有说话,一口一口地咬着苹果。
不会儿,苹果变成了苹果核。少年递了一块手帕给她,夺过果核,扔进一旁的木桶里,盖上了盖子,递了一个新的水果给她,说道,“等你吃饱了,跟我去见救你的人。”
汶翎推开了水果,擦去嘴边的汁渍,笑道:“不用了,我够了。”
少年抓着汶翎的手腕,出了房间。谷底很大,他们穿过一片桃林来到一片竹林里,已是晌午,少年抓着汶翎,抱怨道,“要不是你走的慢,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了。这都三个时辰了,你就不能走快点儿啊!”
汶翎扳开少年的手,让他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我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但我这边的手腕被你抓痛了。现在好了,走吧!”
说罢,汶翎甜甜一笑。少年扭过头来,对上微笑的束汶翎,脸与脸的距离不足一指,不觉心跳骤然加快了半拍,红晕爬上了脸颊,少年松开了汶翎的手腕,背对着她。
“公子,怎么了?”汶翎不解地唤着他。
少年缓过神来,态度不像刚刚地那样急躁粗暴,有些害羞地说道,“就快到了,你跟着我就好,我不会走太快的。”
汶翎毕竟没有练过武功,她的脚程很慢,少年每走几步都会停下来等她。他们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走出了竹林。眼前是一片清澈的湖水,透亮青翠,翡翠一般。湖中央站着一个中年人,湖水对他来说,似是无物。中年人背对着他们,闭着眼睛,像站在平地上一样,站在湖中央。湖边竹叶稀疏,头顶鸟儿嬉闹,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少年突然单膝跪地,抱拳道:“风轩子道长。”
“小皮猴,怎么走这么久啊?”水面微微荡起了波澜,湖中央传来了低沉的男声,男声在湖面上泛起了阵阵回音。
少年毕恭毕敬地说道,“回道长话,您昨天救下的人,已经带到了。”
“哦?”中年人侧过头来,瞥了一眼束汶翎。随后一个飞身跳离湖面,两掌向湖面一发力,一阵掌风从湖面袭来,将中年人推向岸边,中年人旋转着,配合掌风,一瞬间,便落在了地上。
“你,就是昨日落谷之人?”中年人眉宇凛冽地看着她。
中年人身着粗布麻衣,脚着蓝白道靴,一副不伦不类的样子。灰发,充满沧桑的眼睛,透露出超越年龄的苍老。
眼前突然出现一位如此奇怪的人,汶翎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少年拉了拉她的裤腿,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反应过来。
汶翎微笑地向中年人,行了行礼,说道,“多谢前辈相救,小女多有打扰,还请海量。”
汶翎话还没说完,一阵风擦过,中年人忽然站在她的身边,拉过她的手腕,给她把起了脉。汶翎有些不解,刚准备开口问些什么,中年人突然拉过她的两臂,向后别去。
“前辈!?”汶翎有些吃痛地喊着。
中年人放下汶翎,站在一边,背对着她,语气凛然地说道,“跪下。”
汶翎惊讶地看着中年人,又看了看一旁的青衣少年,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要我跪可以,请前辈给我个理由。”汶翎揉了揉肩膀,温和地说道。
中年人头一侧,眼神一凛,汶翎只觉双腿一软,膝盖落地,跪在了地上。湖边被忽略的地方,放着一个长桌,几个杯盏,少年走了过去,拿起两个杯盏,递了一个给汶翎。汶翎不解地接过茶盏,中年人毫无预兆地夺了过去,喝了个干净,随后也喝尽了少年手中的茶。
中年人丢下茶杯,转过身来,严厉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以前是谁,我也不想知道。不过,你现在给我记住,你是我的徒弟,我的大弟子。我允许你用原来的名字,不过,在这里,你必须听我的。”
“前辈,为何?”汶翎扶着肩膀,勉强地撑起身子,站了起来,语气里充满了不解与不满。
中年人从衣袖里拿出一包银针扔给少年,却没有给汶翎任何东西。他看了看太阳,已是黄昏时分,夕阳映在眼里,很舒服。中年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想知道吗?答案自己去找!”
说罢,一个飞身便向湖中央跳去,侧躺在湖面上,闭目养神。留下滋生怒火的汶翎,和那个毕恭毕敬的青衣少年。
汶翎不可思议地盯着湖中央,十七年间,汶翎从未受过如此的羞辱,她不由地瞪大了双眼,气愤地喊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这么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如果知道你这样对我,你一定死无全尸!”
中年人微微开口,声音似有似无。“前提是,你得有命,活着让他知道你在这里。”
“你!”汶翎气得说不去话来,她颤抖地坐在了地上。
“想活着,就得听我的,明天起,从这里跑回你来的竹屋,越快越好!”说罢,中年人便消失在了夜幕里。
汶翎气得牙根发痒,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她定身细观,才发现这里除了她已没有第二个人了,青衣少年也不知去了哪里。她盘腿坐下,闭上双眼,想让自己冷静下来。骤而听到一声虎啸,汶翎起身,好奇地向虎啸的方向走去。那是一只身长十尺,爪粗三寸的成年黑斑虎,斑虎被层层的竹林困住了,它挣扎着想要挣脱竹林的约制,却越挣越紧。每一根竹子都似乎是贴在它身上一般,它渐渐失去了力气,倒在了竹子堆里。
汶翎见状,慢慢地走了过去,没有恐惧,也没有担心,只是将手放在竹子上,静静地闭起了眼睛,在心里说着些什么,那些竹子像是听懂了一般,全部散了开来,每一根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斑虎一下子挣脱了出来,瞪大双眼站在汶翎面前。
“嗷!”斑虎在汶翎面前大吼着,汶翎只觉双耳巨振,身体跟着周围颤抖地风而颤抖,她不禁闭上眼睛。斑虎贴着汶翎的鼻子,凶狠地看着汶翎。吼声过后,汶翎睁开了双眼,与它四目相对。看着看着,斑虎的眼睛里出现了缓和的神情,它舔了舔汶翎的脸颊,温顺地趴在她的身边。汶翎擦出斑虎的口水,倚着斑虎,抚摸着它,柔声说道,“今晚,还好有你陪我。”说罢,便靠着它睡了过去。
青衣少年和中年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中年人抚着竹叶,缓缓张开了双唇,带有炫耀的语气,说道,“怎么样?我没有收错徒弟吧!”
少年摇了摇头,不解地问道:“她刚刚做的那是?”
“下午我检查了她的脉络,她的奇经八脉时而通畅,时而堵塞,骨骼更是异于常人,极其细软。所以为师猜测,她有着异于常人的禀赋。你现在看到了,她不用开口,便用意念与万物沟通,此等灵性,恐怕是天生的。”中年人把竹叶放在鼻前,闭上眼睛,轻轻闻了闻,语气凝重地说道,“看样子,她是知道的,她的意外落谷,恐怕也是因为这个。”
青衣少年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警惕地看了一眼汶翎,追上中年人,紧张地问道:“师傅,莫非,她是一个麻烦?”
中年人将竹叶递给少年,摇了摇头,开口道:“她可比你有出息多了!”
少年扔掉竹叶,不满地说道,“有出息的麻烦!”
中年人拾回竹叶,吹向远方,“你还在气为师让她做师姐?”
少年撇了撇嘴,口是心非的说道:“徒儿不敢。”
“以你的性子,你一定会不满。但你别忘了,如果不是她,我轻易不会收徒的,你是沾她的光!按规矩,你的那碗徒弟茶,是在她以后奉上的,你就应该喊她师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徒儿了,云儿。”中年人背着少年说道。
少年想了一想,倒也在理,几个月来,中年人只是给了他两张穴位图一本穴位书和几根绣花针,让他自己参详,一点儿法术都不交给他。自己认了这个师傅,对方却没有打算要收这个徒弟。如今,拜师名正言顺,不怕他不教。罢,不跟自己过不去了。
“哦,对了!”中年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看着少年,“我下午给你的,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银针啊,是我从师门带出的传世法器,你可别随便乱使啊!”
少年眼睛一亮,“莫非是六絃天针?”
中年人点了点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道:“这,就当是为师收徒的见面礼了。”
“那她?”少年转过头去看着束汶翎,好奇地问道。以他的了解,师傅应该不是那种厚此薄彼的人,即使是,薄的应该也是自己。
“至于她嘛,时候还未到。”中年人看着远处的汶翎,若有所思地说道。他松开少年,转身欲走。
“师傅,祝您有个好梦。”少年傻傻地笑道。
“小嘴还挺甜,别忘了把几个月前我给你的穴位图背牢,多加练习,不然银针在手,你也不知如何使用。”说罢,便离开了竹林。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汶翎,汶翎靠着黑斑虎,睡得很香。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汶翎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我姑且看看,你有什么可以教给我的,老人家!汶翎暗自想着。随后,便真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