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排没有说出之前,不只是流民们各种奇怪和猜测,就是临川本县的人也对县太爷的这一手很是诧异,茶楼酒店中大家纷纷议论着这事。
“今年我们县里险些遭了蝗灾,虽然不太严重,那也是损失了不小,地里都减产了,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余粮去养这些闲人呢。”
“是啊!县太爷这是糊涂了吧!”
“嘿,县太爷不糊涂,他这是想升官想糊涂了。”有人坏笑着,压着嗓子说。
另外一个人则小心的‘嘘’了一下,说:“县官不如现管,他现在还管着我们呢!”
“就是就是!”一个人打着哈哈说着。
“不过我听说这事是郑伯景招徕的,这郑伯景在咱们这里,也算一个能人了,要不是他,县太爷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养花种草呢!”又有一个消息颇为通灵的人说:“既然是郑伯景弄出来的,估摸着不会白养着他们的。”
其他的人顿时也歇了心思,县太爷他们不怕,不过三年就走,但是这刑房司吏郑伯景却是土生土长,没有意外的话,是要长长久久管着这事的。
刑房司吏管什么的?刑房司吏相当于县公检法、司法局、政法委……这一系列的司法机关的总办主任,是县太爷的依仗,士绅巴结、百姓畏惧的大人物!
向来有‘吃了原告,吃被告,’的陋习,即使不草菅人命,也是财源滚,在加上这郑伯景为人精明,老道,会做人,他人向来服他的。
“哎!我说你们几个,在背地里说我爹什么坏话呢?”忽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从外面窜了进来,大家还没有看清,他已经伸手抓起桌子上的花生米吃起来了。
“哎呦,是凯小子啊!我们哪里敢说你爹的坏话,你可别瞎编排我们。”一个人哈哈笑着,这个忽然窜出来的、大约十三岁的小子正是那郑伯景的独生子郑成凯。
说起这郑成凯,大家免不了又要头疼的,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郑伯景为人精明老道,他这儿子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小小年纪,就足以将整个临川闹的个天翻地覆,他七岁的时候郑伯景逼着他去读书,结果剪夫子胡子、在夫子脸上画乌龟、趁着夫子睡觉把夫子的长袍绑在桌子上等等事情,就没有一样他没有做过的,气的临川所有的夫子听到郑成凯,就一个劲的摇头,那时死活不敢教的。
后来郑伯景索性不管他了,也不给他钱,不准他回家,想要这般逼迫他,谁知这郑成凯也利落,在街上混了些时日,俨然成为小混混的头领了,更是统领所有的乞丐,统一安排他们行乞路线,然后从每个乞丐那里得到部分钱银来。
总之说起这郑成凯,正常人都会摇头叹息,说不出他是聪明呢,还是蠢笨。
郑成凯又抓起桌子上的一只凤爪,一边啃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怕什么?就算你们真说他坏话,我还会拍手叫好呢!”
这话说的那些人顿时汗颜起来,瞧人家这小子!
“凯小子,这几****又去了哪里?怎么不见你人影?”有人问着。
提起这个郑成凯面上出现一丝笑容,说:“城南又来了一个地主,姓曾,你们知道么?说是从府城来的,这些时日正在置办产业呢。”
“府城来的?府城的人怎么到这么一个地方来呢?”有人不解,向来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县城里的人,那都是向往着府城呢。
“咳!你知道个什么?就他那身家,在我们临川算的上一份子,但是在府城,还不够给人提鞋呢!宁做鸡头,不为牛后,你没有听过啊?!”郑成凯教训了那人一番,又得意洋洋的说:“想到临川置办家产,不问我,他怎么置办的起来?所以啊,我这几日就给他跑腿办事,如今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
有人贼笑着,说:“那你这回肯定赚了不少吧?”
郑成凯拿眼看着他,忽然又笑了,从怀中摸出一个五分的银子来,说:“瞧你那出息!得,这顿我请了!”
“哎,好咧,凯小子向来是最大方的。”那人忙巴结着,见郑成凯又拿起一只凤爪就要走,忙拉住他说:“你刚回来,还不知道我们县里发生大事了呢!”
“什么大事?”郑成凯诧异的问着。
“你爹招徕了几百个流民呢,说是要养着他们,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流民?招徕流民做什么?”
“谁知道呢?你去问问你爹罢,现在他们都在城门口。”
话刚说完,郑成凯已经跑了个没影了,他和郑伯景的关系,比起普通父子来说,那真是一朵奇葩,虽然不像别的父子那般父慈子孝的,但是也不是反目结仇,两个人的关系,倒更像兄弟了。
一遛窜的跑到城门口,果然看到几百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或许刚吃了粥,又有了期盼,每个人的脸上倒出现了几分神采。
有衙役看到他,纷纷打着招呼,郑成凯从怀里抹出一包点心,递给大家,叫大家分着吃。
郑成凯以小小年纪可以掌管整个临川的小混混们,自然和他的身份脱不了关系,和这些衙役们相处好,真有什么,也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当然,前提是那些杀人犯法的事情是绝对不做的。
郑成凯刚窜到郑伯景的身边,就被他发现了,低吼着:“你这皮小子,又从哪里出来?”
“嘿嘿,儿子这几日赚了五十两,想着要孝敬给父亲。”话刚说完,又眼睛一眨,说:“但是想来父亲是看不上这点子钱的,我就不献丑了。”
这调皮混账的模样气的郑伯景直哼哼,一边说:“你边上去,别在这里惹眼闹事的。”
郑成凯难得的听了话,到一边去了,不过去的却是流民那边,他在流民堆里转悠着,打量着这个,又打量着那个,一双灵活的眼睛泛起聪慧的神采。
张沁儿很快就注意到这个男孩子,因为他浑身的气质就和前世那些街道上的小痞子一般无二!就差没有染发和纹身了!
看他和郑伯景在一起说过话,也不知道他是郑伯景的什么人。
或许注意到张沁儿的视线,郑成凯特意望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张沁儿,顿时他心底生出一股有些奇怪的感觉,他自小混迹市井,也还算见识多广,但是眼前这小女孩却让他不由得诧异。
虽然也衣衫褴褛,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袱,但是她整个人的气质却不像那些流民那般茫然和木讷,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流动着活泛的光彩,在一群流民中很是吸引人。
“哎,我说你这个家伙,看着我做什么?
郑成凯跳到张沁儿的身边,瞪着大眼睛看她。
张沁儿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她看他还不是因为他像打量猴子一般的看着他们这些流民么?
或许张沁儿的白眼取悦了郑成凯,他心底邪恶因子涌起,用诱惑的语气说:“只要你学声狗叫,我就给你吃的,怎么样?
张沁儿再度白了白眼,确定眼前的这人就是一个二世祖,无需理会了。
久久得不到张沁儿的回应,郑成凯不由得恼了,他还是一个十三岁未定性的男孩子,对大部分事情的兴趣持久度不高。
郑成凯的到来引起其他张家人的注意,就连周光勇家和黄大安家也在旁边看着郑成凯,几家人抱成一团,自然要同仇敌忾。
“我妹妹不会学狗叫。”晗生站了出来,挡在张沁儿的面前。
“嘿,那你给我学一声狗叫来听听。”郑成凯一副无赖的模样,嬉皮笑脸着,完全无视晗生眼中的愤怒。
“我也不会学狗叫,那位大人说了,只要我们好好做事,自然会有吃的,我们要吃也会靠自己劳动获得。”晗生坚定的说,他是上过几天学的人,学狗叫讨食物这种事情,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郑成凯看着他指着的郑伯景,又笑了,笑的份外的不怀好意:“那个人就是我爹,你说如果我说些什么的话,他还会帮你们吗?”
“你!”这回晗生恼怒了,怒视着他。
张沁儿倒是眼中一亮,忽然说:“要是真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不过……你确定你爹会因为你的缘故放弃我们?虽然我不知道你爹为什么接纳我们,但是你爹看上去很精明,他做事绝对不会亏本的。”
郑成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个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女孩居然这么犀利,一语道出真相来,郑伯景虽然是管不住他了,但是也绝对不会让他胡乱来的。
不过他倒是不气,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包驴肉烧来,喷香的肉味一下子就吸引周边所有人的注意,纷纷看了过来。
“只要你学狗叫,这些都给你!”郑成凯脸色荡漾着坏笑,看见张沁儿面无表情和晗生愤怒的模样,又高声说:“谁学几声狗叫来听听,这驴肉就给谁!”
当即就有人争抢起来:“我来我来!”
“我先来!”
“我学的狗叫可真了!”
“听我的!”
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争抢了一番,然后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不绝于耳,有像土狗的,有像母狗的,也有像小奶狗的,还有那不成调的,听的郑成凯哈哈大笑。
张沁儿越发看不上这么一个流氓痞子的人,把脸别开了去。
郑成凯却像和她对上了,语气坚定的说:“你看!学狗叫又怎么了?旺旺!”
说完,他自个儿也学了几句狗叫,嬉闹着将手中的驴肉烧丢给那些学狗叫的孩子,顿时几个孩子抢成一堆。
其中也有张俊杰,饿了几日他一碗粥可是吃不饱的,早就眼馋着肉了。
张沁儿嗔怒着:“你爱学,你自个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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