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才这个消息足以震惊所有人,让他们不寒而栗,那现在眼前的一切都如同江河湖泊的水聚集一起然后狠狠的砸向了你的身躯。
太后本是出现的顾忌和不安终于在这一刻瞬间崩塌,那江河湖水就是瞬间砸在了她的身上的。
“皇上……”这是每个人从胸口蹦出来的声音,却没有从喉咙中冒出来,他们除了沉寂还能如何?
在那张红木床上,有赤身裸体的两人,女子乖巧的依偎在男子的肩窝,如同一只疲倦的小猫儿,裸露的后背明显的吻痕固执的与肌肤相拥。
男子嘴角翘起,呼吸匀称。他们似乎不曾意识到门口数百只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那烧灼的眼光,诧异的眼光,妒忌的眼光,恐惧的眼光……犹如一把把利剑顺势待发般的凌驾于空中。
但是奇怪的是,这样“大家”和太后想要看到的场景,其实并没有出现。
这间卧室是独特的构造,四周也仅仅只有一面是墙面精细雕刻,其它三面皆是镂空的图案飞舞,只要将这一道门打开,就可以顺着打开三面的遮挡竹帘,看见里面的一切。
太后已经卸下了面上的仁慈,目光如同寒烈般,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看见的场景,刘海策不是应该出现在那张竹榻上吗?那肮脏染目的场景不是应该遭万人唾弃吗?如今寂静如灰尘落幕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人。
就是若何都不应该出现在此的人。南洪钰。
江若云。明明此时此刻就可以毁掉她了,让这个女人万劫不复,让江府成为南天的祭品,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南洪钰,是已经坐稳江山的皇帝,南洪钰,是没有一个女人的皇帝,南洪钰……
一切都来的太快,以至于没有挣脱出来的灵魂般挣扎。如果说她一国之母这次算计的是整个江府,那还不如说,她成就了江府,害了自己和儿子。
这罪名不知道她有没有本事担当的起?
南洪钰悠悠的睁开了眸子,眼里柔和一片。
“皇上,皇上,皇上……”太后开始有些失控,她想要上前走上去,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南洪钰,莫非是有人装扮的吗?
南洪钰似乎早已经料想到了一切,目光虽不是凌冽,却是轻柔的,彻骨的。没有一丝惊吓或者不安。
“母后……”南洪钰向着太后鞠了个礼。
这个人是当今的圣上。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狡辩的由头,太后算计到了开头,却没有料到结尾。
“皇上,这是我母妃的寝室。”曦克站在一角,声音却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他的目光清冷,和真儿一般的清冷。看来假伴一个人这样别扭,特别是这个呆头鹅。真儿在心里抱怨着。
方才运功假扮成曦克的样子,的确让她损耗了一些元气,唉,有什么办法呢,虽然现在她有些困了。
他不紧不慢的说了出来,才让大家重新提起了精神。
他们不曾见过寒曦王爷这般的样子,平时的他从来待人和蔼,即便出了今日这样的事情,也不至于这般激动,在他们眼里,现在的寒曦王爷,是气急败坏的寒曦王爷。
对于南雪的事情还蔓延在影松国的大家小巷,当年替南天打下半壁江山的南雪,武学奇才的女子。只可惜是一介女流,终于陷入了情海,无法自拔,终于铸成大错,而后被南天驱逐的女子。
“朕自会向先皇请罪。请寒曦王不必扰心。”果然是母女,说话都如出一辙。曦克瞅着眼前这个人。或者说扮成曦克的真儿瞅着这个刚刚满面幸福洋溢的小皇帝,这是视死如归啊。
“皇上此话怎讲?方才在场的人可都是听到了,要缉拿擅闯禁地之人。那如今是要缉拿呢?还是听太后娘娘的,将擅闯之人手刃吗?”曦克面色平静,却一如既往的冰寒。
南洪钰觉察着眼前的人有些不对,曦克是不会对他这般说话的,这陌生的感觉让他十分不悦。而真儿幻化成曦克的模样倒是享受其中看着南洪钰微微蹙眉诧异的表情。
哟,不错,好眼力,很好上钩嘛!真儿心底微微笑着。
“克儿你……”太后诧异的抬头看着平日温和平静的曦克。满眼的怨念与悔恨。看着这个人,早知道就不留着到现在了。坏了自己的好事。破坏了她的全盘计划的人。但是她又怀疑,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曦克。
“怎么,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先皇和我母妃?如今“擅闯者死”,也怕是不起了作用了吧!那断其宗长耳目怕是也不行了。”
一白发葱茏的老人迈着步子向着前方,是前摄政王,王恒。
“寒曦王爷!”说完,这位白发葱茏,满面肃静的老人跪在了地上,朝着这方跪拜了三拜。
“这
一拜,是恩谢先皇的恩德,这第二拜,是感谢森雪公主的恩德,这一拜,是求宗皇和森雪公主赦免免我皇罪行。此后再不追问!”王恒面目虽沧桑截然,却有着难免的固执,十分威严。
这一番话说出,就可以将这条遗训视而不见?
“老夫王恒在此向宗皇请罪,向森雪公主请罪。请久居天宫的宗皇收回成命。老夫愿自断双臂,割弃耳目。望宗主看在老夫毕生尽顺影松国的分上,赦免吾皇不敬之举。”王恒看着站着不动曦克,眼里散发出狠毒的气息。
这番跪在寒曦王爷面前,是因为全国只有他身上流着属于宗皇的血液。
王恒面不改色的跪在冰凉的地上。眼角透出的刚毅漫步开来,太后嘴角轻轻抽起,开始缓和了神色,明白事已至此,只有面对。
可惜她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恒长跪不起,曦克倒是面无神情,看着地上的人。一旁的南洪钰望着这几十年尽心辅佐先皇和自己的王恒,看着他这般的刚毅决绝,似乎把所有的矛头指向了曦克,早在很久以前,这个沧桑的老人总是面目坚定的对他说,“南曦克留不得!”
是他念情,总是护着这个兄长,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而曦克也自觉的从小不问世事,甘愿出宫。与世无争的生活。才免去了不少灾难。
如今王恒在告诉他,看见了吧,扮猪吃老虎。
南曦克留不得。
宗皇留下的一切都应该摧毁,留不得。
现在王恒跪着的,是不倒的江山和政权还是早已西归和不知去向的宗皇和公主?
莫非真要遵循遗言所说,擅闯者死,那么擅闯者,是当今皇上,整个江山的主人。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大家没有心思想太多,大家的眼光里,现在是宗系南家与皇家的纷争。
曦克眯着眼睛浅浅的笑了出来。“王叔,当年您惨遭宗皇灭门,莫非是心存不甘,待宗皇长眠以后,再心生报复?”曦克缓缓的说着。略有兴趣的看着这个男人。脑海里出现了一些画面。
影松国最有权势的几人全部集结于此,他们没有掺杂的分,只能默默的站着。
王恒腿脚开始哆嗦,面色渐渐变得铁青,手心里钻出一股血来。
这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当年他摄政王府惨遭灭门,他刚刚出生的儿子,年迈的父亲,母亲,虚弱的妻子,连着所有人将近一百二十多条人命,都是拜他宗皇南天和森雪公主所赐。
那夜夜哀鸣的冤魂,让他三十年来夜不能寐。
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王叔,朕自会向宗皇请罪。请王叔收回方才的话。”
还未待南洪钰话落,王恒从身后取出了匕首,狠狠的挑断了左手手筋。割弃了左眼,眼珠像夜明珠一般滚了下来,似乎发出了浑浊的声响,“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他再提起手臂刺进心脏。
从额头冒出来的细汗开始沾满了他的面部。看他颤抖的肌肉就明白他似乎咬碎了他的牙齿。
众人皆是发出了奇怪的嗯哼声音,似乎想要强制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还发出一阵阵轻轻抽泣的声音。
但不知道他王恒现在是哪里疼,心里的,还是身体上的?
曦克制止了他想要自尽的后面动作,心想,“戳你的痛苦是不得已的。”
血液默默的趴在了地面,将灰尘狠狠的压下。
南洪钰望着这一幕,心口顿时疼了起来。自从先皇驾崩之后,王恒像是父亲一般的疼爱他,辅佐他登基,后来,他害怕影响自己的朝政权利,便交出来了国玺和乌沙帽。
甘愿回家安享晚年了,在他四十岁时候,才纳妾生子,却不曾再娶。他现在唯一的孩子,就是王佳瑶。
太后不干政事,所以站在一旁,看着别人给他收拾烂摊子。
“请宗皇赦免吾皇的不敬之举……”
众人看着这般血腥的场面,心中生出了对宗皇的怨气。也尾随着跪在了寒曦王爷的跟前。
南洪钰目光注视着判若两人的曦克,心中生出了猜测。
难道曦克被人掉包了,在外人看来,曦克的敏感身份,此番激动可以理解,常年生存的小心翼翼。但是他南洪钰明白,这不是曦克。
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过蹊跷。
曦克缓缓的蹲了下去。
缓缓的伸出了一只手,渡了些真气给王恒,也好帮他止血,如果今天玩大了,就不好了。
“王叔,我是雪儿……”
王恒眼睛突然生出了血丝,蔓延在了他的眼珠。他猛的抬起了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
整个身体似乎被灌入了铅一般的凝重,僵直的定在了那里,
曦克用传音渡过去,所以周围不会有人听到。也没有人看见。只是以为王恒太过痛苦罢了。
“王叔,我是雪儿,你可记得,烛焰胎记。”
“嘘,不要激动。如果有什么要问我的,就到寒曦王府清风居。”
王恒面色一下便的白,又变成了青色,就这样,一直变化着。
眸子里面,似乎生出了希望,如同火苗一般的希望。
“烛焰胎记。”是他刚刚出生的孩儿左肩上的胎记。他的孩子,不是死了吗?
他瞬间变得平静开来。
眸间的坚毅开始转化出来了轻柔的波纹。
曦克嘴角微微扯开,此时他手收了回来,动作轻柔极了。
“本王没有任何权利代替宗皇废除组训,宗皇在天之灵也不会容许我这样做。既然事已至此,擅闯禁地者,不是刘海策,而是当朝皇上。”
“曦克,枉哀家待你入亲子,想不到有朝一日你会恩将仇报,想不到弑君这样德尔千古骂名你都要当,枉皇上待你若胞兄,真是恶毒之人!”太后的声音有些嘶哑。此时她已经不能够安定的站在一旁,这人是打好了算盘,想要毁掉一切她已经得到的吗?怎么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怎么容许。
“寒曦王爷,万万不可啊,纵是宗皇在世,也定会饶了吾皇,请寒曦王爷三思啊!”
身后有忠心的老臣喊了开来。仿佛南洪钰要死了一样。
他们一度活在当年的恐惧里面,没有意识到,纵是现在的皇帝也姓南,但是早已不存在了当年的宗皇。他已经化为尘土,永远消失在了这个时空之中……
“太史您这是做什么?怎么像是本王真要弑君一般,吾皇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
“太后娘娘,您怎可说本王恶毒?本王自幼循规蹈矩,从未做过不仁不义之事,如今只是奉行了宗皇留下的组训罢了,本王虽是宗师血脉,也不曾有过若何恻隐之心,况且先前太后娘娘您嘱托我千万不要扰心,怕失了心智,那时候,难道只有本王不知道不知道原来擅闯我宗氏禁地的竟然是当今圣上。若此,我便无缘无故变成了千古罪人不成?”
曦克(真儿)语气坚定的说出了一番话。不时,看向了门外的人。他们若何愚蠢不堪,怎么会是宗皇的子民?想不到师母的家乡人竟然是这样的。看来与二十一世纪的人还是相差的不多,同样的贪婪和无耻。
“皇兄……”
“寒曦王,郑今日无意冒犯。只是不知为何此处竟然泛起了一阵一阵白光,若祥瑞之光,郑一时失了心智,才会尾随这道祥瑞之光到此。朕想不到这竟然擅闯了宗氏禁地,叨扰了宗皇,还望寒曦王带朕祈福才是。”
“祥瑞之光?”曦克走上前一步。
“是,祥瑞之光。”
“皇上所说的,是不是这个?”曦克拉拢衣袖,修长的手指露了出来,他手中突然盛开一朵莲花,金黄色的祥瑞顿时盛开来。使整个房间变得程亮,照的人心中一阵一阵的轻静祥和。
曦克睁开了眼睛,慢慢将举起的手收了回来。此时金黄色的光芒已经消散,众人惊叹不已,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紧张之感,只觉得身心舒畅,十分沁人。
因为众人依然跪在地上,抬起了的头看着此时站的比谁都高的曦克。
待光芒散去,屋内恢复了柔静。连地上的血渍都已经被洗涤不见。
他们定定的盯着曦克的手中一物。
“这不是宗皇的御用帛书吗?”
“世间还存有宗皇的帛书,真是难得,还以为全部被销毁了。”
“宗皇留下了帛书给寒曦王爷?这是做什么的?难道有密函吗?”
“莫非皇上所言的祥瑞之光便是这帛书?”
“原来是宗皇显灵啦!寒曦王爷手中的便是宗皇的圣旨吧!”
“寒曦王爷得到了祥瑞之光,这定是我影松国的福祉,这是天意啊!”
人们心中的猜想开始增多,对于宗皇南天的帛书,他们也只是在书中看见过罢了,想不到终于亲眼看见了。当年被销毁了宗皇留下来的所有物件,想不到还有存在于世间。
寒曦递给了站在左侧的南洪钰。
南洪钰接了过来,轻轻的打开来。当他打开时候,嘴角轻轻的抽起了。他含着微笑,又轻轻收起来了帛书。
“传下去,去请博庸国最顶尖的建筑师和风水师,将这一座避暑山庄重新开封,更名为“瑞雪阁”,再将寒曦王府的二位姑娘请入府中,久居于“瑞雪阁”,隔日再举行册封大典。我影松国自是不会亏待降幅的客人。”
“月居高瀚,凤冠欲飞,宦官居顶,南氏重启,血溅沉香,珠替刑法,待真影隐曦,雪挂昭瑞,欲盛世于民。孤甚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