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昊国都城蓟阳中心的街头,正午的艳阳将整齐的石砖地面晒得滚烫。
此时正值盛夏,酷热让原本就难熬暑气的百姓变得更加慵懒。尤其一些不急于奔命的闲人全都扎堆挤在路边茶摊的窝棚下,全靠着那小小的一方阴凉活命。
这些人来自三教九流、天南海北,但是所谈的、所看的都聚集在中心十字街头的那拔地而起、高达三丈三却没有上下台阶的擂台上。
擂台之上,一个圆脸大耳,一身枣红战袍的胖子环抱着肩膀,对着街道左顾右盼,像是在等待挑战者上台。
茶博士过来给客人们添水。
有人调侃道:“现在的武林竟如此不景气!擂台摆了九十多天了,别说有人把这擂台打下来。就是打第七十天头上连,能跃上擂台的人都没了。”
茶博士听了笑笑,说道:“客官此言差矣,这守擂的王大力好歹也是跟了镇边王多年的贴身侍卫,不光有辛等的内力,更练得好拳脚。从边关到蓟阳都是有名的。”
一个菜贩子插嘴说道:“区区辛等而已。”
他忽然看看台上的王大力,压低了声音又道:“如今是大昊第一的镇边王自己,也不过才是戊等。这内功等级是按十天干来划分的。你们算算,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好么,什么王家侍卫,功力都是倒数的了。这要搁在二三十年前,都不好意思出来混江湖。只可惜魔教与正道一战,把高手都打没了。武林盟主武天海在那一战后,也携妻子退隐江湖,这下好功夫也都失传了。当今万岁摆这擂台是为了招募武功高手来抵抗外邦蛮夷。这倒也不错,外邦人来了不用打,看到这般不成气候,就能笑死了!”
菜贩子的熟人调侃道:“四哥,你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摔跤好手。既然如此忧国,怎么不上去比划比划?万一把那什么王大力打败了,岂不是加官进爵、光宗耀祖?”
“你少忽悠我。”菜贩子说,“我那两下子欺负欺负寻常庄稼汉还行,碰上正经当兵的,只有挨打的份。”
众人正七嘴八舌的说着,忽听三声战鼓响。终于又有人来挑战擂台了。
看守战鼓的老兵原本正倚着擂台打盹,被突然的鼓声吓得摔了个屁墩。
“谁!?”
睡眼惺忪的老兵勃然大怒,不等看清击鼓之人,便摘下随身的鞭子扬手就是一鞭。但这一鞭却像是抽在石头上,怦然断成两截,吓得老兵瞬间清醒了。
他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大约十四五岁,身高只不过一米五左右、蓬头垢面的瘦弱少年,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正夹着半截断了的皮鞭。而少年身边一个年纪相仿,同样蓬头垢面的孩子怯生生的躲在他的背后。通过头发长短,老兵才勉强认出这竟是个女孩。
老兵心想:“这小鬼凭指力震断了我的鞭子!?不,不可能!这般功力,别说王大力,就是镇边王自己恐怕都做不到。肯定是年深日久,这根鞭子老化了。”
他心里虽然否认着,但嘴上跟那少年说话的口气还是不由得收敛了些许气焰。
“小叫花子,刚才击鼓的是你呀?”
少年只点了点头。
老兵又道:“你饿昏了头,以为这里面装着烙饼馒头啊!?”
“我要打擂。”少年说,“我听说只要把擂台上那个胖子打败了,就能做官,就有钱有好吃的。我和我妹子已经快一个月没吃过正经饭了。老吃野菜野果醋心,可要是吃人家的东西,他们又管我们要钱。我没有他们就要打我们……”
老兵听了轻蔑的笑了笑,说道:“哪里来的野孩子,连吃东西要花钱都不知道!?想留着你脖子上那颗脏狗头就赶紧滚!”
他说着对那少年指了指街角的酒楼之上。
酒楼二层有一个正对擂台的露台,被征用来当做观战台。露台上,一个四十来岁,长着四方大脸、络腮胡子,身穿蟒袍的人正歪坐在太师椅里呼呼大睡。
此人正是奉旨主持本次擂台的镇边王雷德禄。
雷德禄自幼好武,但连续多日见识不到好手,心里无聊烦闷却又不能擅离职守,干脆破罐破摔整日美美的睡大觉直到日落封擂。今日阳光正好,雷德禄睡得格外踏实,连鼓声都没吵醒他。
“看见没有,要是惊醒了王爷,就不是挨鞭子这么简单了!”
可少年听了非但没走,反而抱了抱随性的女孩,对她说:“妹子,再忍忍就有好东西吃了。哥做了大官,就派五百,不,一千官兵去找你爹娘。”
他说的泰然自若,仿佛胜利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老兵被少年的反常之举搞得一愣,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茶摊那边吵闹了起来。
号称摔跤好手的菜贩子咋咋呼呼的对众茶客说道:“各位,原本我不想瞎掺和。可这不知死活的小叫花子都厚着脸皮来打擂,我这堂堂七尺男儿要是不露一手,岂不是要被人看扁了?”
菜贩子径直走到擂台前准备擂鼓,少年却伸手一拦他,说:“别忙,我还没动手呢。”
“滚开!”
菜贩子毫不客气用力一推那少年。可少年不动不摇,反而是菜贩子自己一跃而起,掠过少年的头顶飞出去数米远才轰然落地。
“有鬼!有鬼!”
菜贩子惊恐的叫着爬起来,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跑远,连自己的菜筐都不要了。
“他突然发什么疯?”
看热闹的群众不解,但擂台上的王大力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小叫花子什么来历?竟有如此武功?”
原来,他刚才虽看的恍惚,但切实观察到菜贩子并非自己跳开,而是被那少年以极快的速度和高明的手法摔了出去。
王大力正出神,周围的一片哗然让他清醒过来。
众人看那少年却像是上台阶一样轻松的跃上了擂台,显然轻功身法也是不弱的,便齐声叫好。
少年朗声说道:“快动手吧,我还等着做官呢。”
王大力依旧镇定地抱着肩膀,但心里早已七上八下。他清楚自己远不是这神秘少年的对手,可无论是不战而降还是被他打败,不但自己脸上无光,更是丢了镇边王的脸面。王爷怪罪下来,不光丢差事,弄不好还要再挨顿板子。
于是,王大龙装作淡定的哈哈一笑,说:“小子,你王大爷我是个好善之人,不舍得伤你性命。你要是识相,就快快滚下去。大爷我高兴,还能再送你些餐费路费。”
“咱们还没打过,你怎么知道我就会输?难不成你怕了?”
少年只是随口一说,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大力被戳破了心思,勃然大怒,对台下的老兵嚷道:“你还不快把这两个小叫花子给我赶走!”
老兵跳不上去擂台,更不敢对那少年动手,但他同样也不能得罪王大力,只好扬起剩下的半截鞭子朝着随少年来的那个女孩头上打去。
可老兵忽觉眼前黑影一晃,就觉得拿鞭子的右手一轻。他再仔细一看,发现自己整只右手不见了踪影,并且断手处伤口如刀切般平整,血也不留一滴。
不等他叫喊,台上的王大力先一步像杀猪似的惨叫起来——老兵不见了的断手正插在王大力的心窝处。
王大力断气前,只听少年拧眉瞪眼,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怎么对我都无所谓,但不许欺负我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