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逃过一劫

此时站在薛九九面前的, 赫然便是昔日里相府中的那位家妓柳姑娘。

九九也不过只见过她一两面,对她的模样印象并不怎么深。况且那时候她低眉顺目,显得十分娴静温婉, 如今眼中却多了几分灵动, 显得活泼了许多。

见薛九九终于认出了自己, 那女子笑道:

“我还道姑娘已经把我忘了, 如今既然记得我, 今日我总要帮你一帮。姑娘的行李可都收拾好了?一起拿到马车上去吧。”

九九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她,可是事态紧急,只好憋住了不问。正收拾着行李的时候, 和柳姑娘同行的那个青衫男子走了上来:

“先别收拾了,刚刚我在楼下, 看见他们过来了。”

众人皆是一惊, 想不到他们竟是来的这般快。却见那柳姑娘十分沉着, 说道:

“不要慌,听我的就是了。小哥儿, 你去找个地方藏着,郎君,你且坐在这里,如云姑娘,你快回床上躺好。”

且不提楼上他们几人乱作一团, 客栈楼下, 几个客商打扮的人走进了大堂。他们虽然是客商打扮, 却都生得十分雄壮, 那步态神气, 叫会武的人一看便知,这几个人都是练家子。

这些人本来是秦玦的暗卫心腹, 正是秦玦派来追捕九九和小六的,说起来,若是要捉人,自然是应当绘影图形,贴在各州府显眼之处更容易。可是这些人为了要隐秘行事,只好装扮成了客商。

如此虽然不引人注目,许多事情上却也不十分方便。其中领头的一个去询问小二,客栈里近日都住了些什么人,可有一男一女单独来住店的。

那小二之前早得了小六的银子,为人又十分乖觉,故而只说:

“我们这云来客栈,可是云城第一大客栈。每日里来来去去的人多了。单独的一男一女也有不少。今日来了明日走的,谁知道到底有多少。”

若那些暗卫装扮成官府的人,那小二便不敢这样说话。只是既然不能暴露身份,那领头的无法,只得派一个人守住了门口,让其余几人纷纷上楼挨个敲起房间的门来。

小二待要阻止,偏偏那领头的生得凶神恶煞,吓得他动也不敢动。只好眼看着那些人上去了。

其中一个暗卫,叫做刘七的,在二楼一间一间房敲过去,敲开了三四间房,也没见着一个可疑的人。敲到第五间时,只见开门的是个青衫汉子,相貌普通,脸上有一道大刀疤。那汉子见了他,粗声粗气地问了一句:

“你是哪个?”

刘七看着这人打扮,觉得此人恐怕不好惹,连声道歉,只说是走错了房间。同时往房里瞥了一眼,只见床上躺着个年轻姑娘,旁边还坐着个美貌妇人。

那姑娘不知生了什么病,面上手上都长了些红斑,十分丑陋。此时她正伸手去抓那红斑。而那坐在床前的妇人,按住了那姑娘的手:

“妹子,这个可不能抓……抓破了是要破相的呀……”

看见那姑娘的脸,刘七只觉得浑身难受。正待要走,却见那汉子一瞪眼睛,怒吼一声:

“你这混账!走错了房不说,竟然还偷看别人家的女眷!”

刘七吓得魂不附体,不敢多看,连忙走了。

此时别的房间也被其他暗卫查看过。有些暗卫还从房中拉出来几个男女让那领头的辨认。那领头的细看看,发觉其中没有要找的人,便带着众人走了。

听着楼下嘈杂声渐渐没了,众人才放心下来。

小六从梁上跳下来,向着那青衫汉子笑道:

“多亏了兄台守住门口,他们才不敢多看。”

那青衫汉子一笑:

“要谢也应该谢柳儿,她易容术高超,才没让那些人认出小妹。”

此前事态紧急,九九一直没有注意那青衫汉子,此时听清那男子声音,她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对那汉子上下打量一番,惊叫道:

“兄长,你……还活着?!”

听见九九这样叫,小六极为吃惊,又重新打量那男人许久,方开口问道:

“你……是萧烨?”

那青衫汉子见已经被看破,便也不隐瞒,笑道:

“本来不想说,想不到竟是被你们看穿了。”

九九笑道:

“若不是听见兄长的声音,又刚见识过柳姑娘的易容术,恐怕就连我也认不出兄长来了。”

萧烨来到九九身前,眼中充满怜意:

“实在是我的错,叫妹妹受苦了。”

九九摇了摇头,问道:

“都过去了……幸而如今还能见到兄长……兄长之前去了何处?”

听九九这样问了,萧烨便把离开相府之后的事情向他们娓娓道来。

原来萧烨听说先太子被赐死,便也准备了毒酒,想要以死明志。然而他喝了酒之后,却并没有死,只是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相府里了。他发现自己在一间破旧的小屋子里,面前坐着个窈窕的美人。

刚醒的时候,他以为这就是地府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他没死,他的酒被眼前这个美人换过了。

这个自称柳儿的女子说自己自幼在秦玦府中教养长大,习学琴棋书画,暗杀易容等诸般技艺,成人之后,被秦玦送入勾栏院中,本意是想让她接些贵客,刺探些情报。

谁知她到勾栏院的当日便在门口遇上萧烨,她不愿在勾栏院度过余生,便向萧烨求助。萧烨见她楚楚可怜模样,便替她赎了身,安置在家里后院中。

自此,秦玦让她在相府刺探情报,然而她倾慕萧烨,并不肯认真为秦玦办事,她身在相府,秦玦奈何不了她,久而久之,也就随她去了。

她虽然倾慕萧烨,萧烨却只是救了她之后,便抛在脑后再没有想起来,以至于她一直没能见到萧烨。后来萧烨去了军中,也就更难相见了。

这次萧烨从军中回来之后,她虽然不能在萧烨面前露面,暗中却常常观察着萧烨的行踪。秦玦登基之后,她见萧烨准备了毒酒,担心他要用毒酒自尽,便把酒换了过来。

后来萧烨饮下了她准备的酒,沉沉昏睡,她想着如今秦玦登基,若是想起她来,恐怕没她的好果子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府中乱着的时候,把萧烨偷了出来,安置在京中的小客店里。

萧烨醒来见到她,并不知她是何人,直到她表明身份,才恍然大悟。他生性疏狂佻达,红颜知己无数,本来记不得这一个昔日救下的女子。如今见了她,只觉得她不仅人生得美,更兼聪明伶俐,胆色过人,不禁对她十分赞赏。

此时他求死不成,失了死志,也不愿再用萧烨之名活下去,在秦玦手下讨生活。原本只想着要隐姓埋名,以易容术改换了容貌,与柳儿一同隐居在京中,平淡过此一生。却不成想父亲竟是被人刺杀,两个妹妹也要入宫,亲戚朋友走得走散得散,偌大一个萧家,昔日里门庭若市,如今竟只剩了一个萧煜。

萧烨是个聪明人,很容易就猜到父亲的死恐怕与秦玦有关,便暗暗注意着秦玦手下的动向。他发觉秦玦的贴身侍卫薛十娘已经被派离京城,便悄悄追在了后面,一同来了云城。不想竟是遇上了小六和九九。

几人此时相见,都十分欢喜。尤其是九九,她先后经历了父亲和妹妹的死,以为自己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了亲人,却不想在这里见了兄长。

他们一直说到了下午,想着追兵大概已经走远,便与小二算了房钱,驾着马车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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