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我怎么可以给老外打工
шшш¤ тt kдn¤ co 【女人不哭】
(三)、我怎么可以给老外打工
我总以为方明过于天真,过于浪漫,做生意毕竟不是写小说。
方明见我断然否决了他的建议,摇摇头,笑了笑,然后便起身踱起了步子。而我却依然毫无情绪地躺在那里。
方明踱了一会儿,又在我的身边停下:你这人也真有意思,小事不愿做,而大事却又不敢做。既然这样,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去给老外打工。
去给老外打工?
是啊。前些日子,外贸公司那位朋友不是要推荐你去一家什么韩国公司吗?你完全可以跟他联系联系嘛。
哼,亏她想得出来,我一个大企党委书记,怎么可以去给老外打工呢?我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方明,我乔楠还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吧?
沦落?方明笑着摇了摇头,乔楠,你好像选择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字眼。我觉得你那位朋友的热心关照,对于现在的你,确实是一件好事。如果条件不错的话,你应该认真地考虑考虑才是。
考虑?哼……我不满地瞅了方明一眼:你放心,我就是去摆小摊,去要饭,也决不会用你来养活,更不会去给外国鬼子打工!
方明见我的情绪有些激奋,便淡淡一笑:“乔楠,你可以不去做这种你极不愿做的事情,你放心,没有人会强迫你。但是,你千万不要有那种狭隘的民族主义心态。前些日子,我见你的抵触情绪很大,所以才没好意思劝你。像这种事,现在很多人求都求之不得。
是吗?好像你方大作家也很感兴趣。既然这样,那干脆你去好了。哎,你想知道什么条件吗?
什么条件?方明问。
试用期三个月,每月薪水两千。如果你能讨得鬼子满意的话,试用期满后,工资还可以再翻上一番!
因为赌气,所以我把话说得很冲。
然而方明却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他仍然笑呵呵地说:条件嘛,虽说一般了些,但总体上还是可以的。我要是能够放弃写作,说不定我真会去。给老外打工有什么不好?给老外打工,并不等同于卖国当汉奸嘛。何况,他们的办事处,是设立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你怕什么?
话不投机,观念也相去甚远,这样的话题,我们自然谈不下去。
我甚至坦率地告诉方明,希望他今后永远都不要再提及这样的事,再怎么着,我也是一个国有大企的党委书记,不是一名普通的下岗女工。
那天上午,天空有些阴暗。
方明被他的朋友叫走之后,我一个人呆在家里,越发觉得焦躁和郁闷。想到自己好久不曾出门,便极想到外面去走一走。
换上衣服,一番梳妆,我着意站在镜子前照了照。然而怎么看,自己都不像一个大企的党委书记了;怎么看,自己都像一个地地道道的家庭妇女。
无情的岁月,让我的心中骤然产生出几丝淡淡的悲哀与凄凉。
我毫无目的地逛完了几个商场,便去了菜市。心想,今天既然出来了,那就顺便到菜市场上去看看吧。这些日子一直没心情出门,油盐酱醋,自然全都是我们家那位“坐家”的事了。
到了菜市,我也像逛商场一样,并不急于买什么,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显得十分悠闲。但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在那些个体菜摊前,我还会遇上一些熟悉的面孔。
哎呀,这不是乔书记吗?
是啊,乔书记,怎么,你也亲自来买菜啊?
两名摆菜摊的妇女突然同我打起了招呼。
我吃惊地望着她们,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们。
你们……
乔书记,我们都是黄海毛纺厂的啊!怎么,你不认识我们了?
我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你们不是都去了服装厂吗,怎么会在这里摆起了菜摊呢?
一位性格率直的中年妇女笑笑说:服装厂那边,又累又不挣钱,再加上他们总把我们这些人当成后娘养的,所以,我们几个,就一赌气下来了。
怎么样?买卖还行吗?
我指了指她们的菜摊。
行。虽说苦点累点,可收入还是满不错的。
乔书记,听说你也下岗了,这是真的吗?
这时,旁边的那位妇女关切地问了我一句。
我怔愣地看了她一眼,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因为我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
这年头也真有意思,我们职工下岗,你们当领导的居然也会下岗。
扯起这样的话题,总是不那么愉快。
我又同她们寒暄了几句,便想离开。
就在我同那两位中年妇女说话的时候,我看到在她们身旁不远处有两名年纪轻一些的女人,一直在用一种敌视的目光,不时爱理不理地瞥我一眼。
我虽然叫不上她们的名字,但我断定她们好像也曾经是黄海毛纺厂的职工。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用那样一种眼神看我。
我刚转过身,没走多远,便听到那两个阴着脸的女人说起我的刻薄话来。
我们下岗,是倒霉,他们当官的下岗,那才叫活该呢!
是啊,真没想到,她乔楠也有今天。当初我们下岗时,她满嘴的大道理,说的头头是道。看看轮到她自己头上了怎么办吧!另一个也在推波助澜。
怎么办?等着吃国家救济呗。哼,咱们这些人下岗了还能摆摊卖菜,可他们除了会当官还会干什么?
就是嘛,要是上级不管他们,把他们撂到农村,不饿死才怪呢?
……
我不是一个在意闲言碎语的人,但她们这一番话对我的刺激,实在是太强烈了,简直让我难以忍受。
我乔楠怎么会落得这样一番议论和评价?
我感到很窝囊,也很委屈。心情和脚步沉重得让人瞬间苍老。
我看一眼没有阳光的天空,天空同我一样忧郁,欲哭的眼泪,已经积聚得难以负载,不一会儿,就零零落落地飘起了雪花……
回到家,我无力地倒在床上,那两名女工的刻薄,一遍遍地萦绕在我的脑际和耳畔,就像盘旋在伤口上的绿蝇,怎样都难以挥去。
难道我乔楠真的像她们所说的那样,除了当官,什么都不会了吗?
想来想去,我都觉得自己决不是那样的人。一种愤然之气,也在心中渐渐地翻腾起来: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我想做,我就什么都能做!只要我想做,我就什么都可以做!卖菜怎么了?如果我真要横下心去卖菜,未必就比她们差。即使命运真将我撂到了农村,我也绝对是村子里的上等户!
我越想越不服气。然而,光不服气没有用,你要想证明自己,那你就必须拿出相应的行动来。
那两个刻薄的女人,虽然让我生了一肚子的气,但她们却促使我想通了一个问题:一个人,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都只能说明过去;一个人,不管他现在做什么,只要能够自强不息,他便是一名强者。而如果一旦离开了组织上的安排,就一事不能,一事无成,那就必定叫人瞧不起。再联想到眼下的自己,既然公司不好安排,我为什么还非要去死死地等待不可呢?我为什么就不能自己去趟出一条路来?
想到这里,我心中骤然产生了一个极其强烈的念头和冲动:我为什么就不能去给老外打工?
对,给老外打工。我要去给老外打工!
也许,真像方明所说的那样,眼下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