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十长老之一?!”
天罪这一次真的被惊到了,但同时,他也感到一阵轻松。
说道:“这样也好,看来在下这第一关,是很好过了。”
老妪却摇了摇头道:“老身正是十长老,也并非老身有意隐瞒公子,毕竟公子从未问过。而‘很好过’……这话公子说的有些早了。”
天罪眉头一皱问道:“老夫人你依然要阻挡在下?”
老妪点头道:“老身虽是现任宗主的姨娘,宗门之事老身需要担待一二,但同时老身也是十长老之一,十长老共同进退,才有净土宗如此繁荣。即便是错的路,老身也只能跟她们一起走。而且……如果公子过不了老身这关的话,公子也无需再往前走,十长老排位,便是用实力。”
意思就是她自己是这十位长老中最弱的,如果天罪弄不过她的话,也没有必要再往下走了。
天罪点了点头道:“还请前辈指教。”
老妪道:“那请公子看好了。”
说着,也不见手中什么动作,一柄长枪猛地就从她背后伸了出来。
雪亮长枪在空中舞了个枪花,直直的对准了天罪的眉心。
天罪没有动,而是点头说道:“曾经听人说,一月刀,十年剑,一辈子枪。若想在枪上有造诣,起码要耗费一辈子的功夫,老前辈果然并非常人。”
老妪说道:“天下万宗皆练剑,尤其女子,更是容易体会剑术的轻盈,但净土宗作为全是女子的门派,却反其道而行,除了琼花仙子还有几人修习琴艺功法之外,皆用枪。练枪难,因为其刃短,柄长,力不达锋。但枪最是生猛,灵动超越长剑,力道超越大刀,横扫超越长棍,贯穿更胜弩箭。利无穷,难却只有两处。
一为长短掌握,二为力道匀称,终其一生也无法保证能掌握这两个要点。
大陆之上,轮剑,那天下第一人自然傲视群雄。轮刀,传说中刀帝一怒浮尸千里。轮棍,东晋帝师一棍平天下。轮弩箭,自然北齐破神弩齐发,天地失色。
但若要轮枪,世间再无一处能比得上这净土宗。
便是各国最精锐的部队,堪称枪技无敌,但若是对上净土宗的枪,那也只能是个惨淡收场。”
天罪眼角忍不住抖了一下。
若要说到枪,天罪忍不住就会想到东晋那只‘黑铁骑’,数量八百,可低十万之兵。
一人一马一枪,整齐拍开八百之数,横冲之下没有任何部队能够力敌。
甚至江湖上很多人都很崇拜黑铁骑,这并非单独的因为他们的强大。
还因为黑铁骑很多成员,早就是江湖上穷凶极恶之辈,几乎每个人都有偌大名头,犯了死罪,却以戴罪之身为国效力,这便是黑铁骑,残忍凶狠,无所匹敌的东晋王牌。
历史上东晋出动黑铁骑总共只有四次,无一次不是东晋面临灭国危机,而这仅仅八百人总能力挽狂澜,救大厦于将倾。
所有功绩,堪称神迹。
即便是曾经一次蛮夷组织大举入侵,那时还没有什么蛮族女王,也同样有一名惊才绝艳之辈将蛮夷统一起来,首先就对东晋发起一场所有人都认为是不可想象的战争。
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东晋完了。
它也差一点就完了。
但这八百黑铁骑出现了,战至最后一人,正是这最后一人,用手中的长枪贯穿了那名蛮夷王者的胸膛,从而结束了这场战争。
据东晋史料记载,八百骑面对蛮族百万大军,孤军深入,整整在人头组成的地平线上硬生生撕开一条口子。
战死,却决不后退,最快,最猛,最凶残,终将一人送至蛮族王者的近前,而那人也没有让死去的七百九十九人失望,一枪,如此惊艳的一枪,仿佛连天地都被他贯穿一样。
鲜血洒满天空,战争瞬间平定。
从此以后黑铁骑就永远是八百人,死了再填补。
而他们只有两个离开黑铁骑的可能,第一,是死了,第二,是立下救国之功。
所以历史上只有三人活着离开了黑铁骑。
四次救国之功,三人活着离开。
何其惨烈?
所以大陆人但凡说到用枪,便无一人不会想到黑铁骑。
但在老妪的口中,明显对黑铁骑有些不以为然。
这是她的错觉,还是……净土宗真的就有这样的实力?在枪的造诣上……
天罪心里说不上来,他去过东晋,有幸见到过黑铁骑的操练,他真的不认为有什么人的枪法可以赶超他们了,那些从生死线上用生命学来的强悍技巧。
但……
老妪双手一抖,长枪原地嗡嗡响动,随后猛地一个枪花挑了起来,枪尖正击在天罪面前的脚下,只有微微的一阵沙尘被激荡起来。
可就凭这一枪,就让天罪明白了,净土宗的枪劲真的就在黑铁骑之上!
他额头一滴汗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公子,准备好了吗?”
天罪一阵苦笑,说道:“在下有选择吗?”
“看来是没有了。”
枪一抖,猛地直冲天际,天罪突然之间就有一种天被割开的感觉,随后……枪尖如一道雷霆一般,从‘那道裂缝’中激荡而下。
正对天罪面门。
怎么办?
天罪有些慌了。
自己蓝级修为,如何能面对如此绝杀之力?
他也应该慌,即便是微观控物之法,对于这枪法也是没啥作用不是,那他……还拥有什么?
可是此时,天罪却突然又笑了。
因为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想起来一件事。
枪有万般好,却有一线缺。
缺点,仅仅只有一个。
但凡用枪者,尤其行军打仗,都会在腰间配上一把腰刀或者宽剑,连细剑都不行。
有人会想,这是他们在丢了兵刃或者下马时使用的。
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这个世界是没有马镫的,没有马镫,就意味着骑马者不能双手同时离开缰绳,这样自然不能双手持枪的拼杀,所以只能单手持枪。这样一来,反倒是他们下了马,才能发挥枪法的全部,而在马上仅仅是追求一个速度和冲力。
还有兵刃丢了的情况,这个……更加的不可能。
市井中打架斗殴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对方拿一个锋利的菜刀,若是你拿一根长木棍,即便这木棍再腐朽,对方也会马上掉头就跑。战场上更是如此,快准狠,没有什么机会让你施展什么刀法剑技,一枪过来,你鞭长莫及。
除非高人手持宝剑,一剑削去枪尖,但能做到这点也很少。
所以他们带着的腰刀宽剑到底是干什么的?
答案很简单,砍树。
并非要砍倒树,而是简单的清理行军路线,将伸出来抵挡自己前行的枝干砍断,这就是最大的用途!
为什么?
以为这是枪唯一做不到的事情!
树柔,枪巧。
不管怎么晃动都直挺挺的枪,便失去了灵性和因弹性而来的爆发,那就不是枪,简简单单就是安了铁头的铁棒。
但这种灵性和弹性,却让枪缺少了对抗树枝的能力。
快抽如鞭,瞬间将树枝斩断,枪能做到,但……树枝可并非一个,前面的断了,没有接触到枪尖的树枝,却不会断,而且马上反弹回来,击打在士兵的脸上,一抽便是一道血痕。
面对柔弱的东西,却要用刚强的东西去对付,便是腰刀和宽剑这种东西,一阵劈砍,就是一条通道。
但作为最为刚强的枪,却反而怕这种柔。
刚与柔,仿佛火与水,说不上是谁能对付得了谁,全在……把握。
柔……吗?
现在这整个世界,还有谁敢说,自己比天罪还柔?
他可是练了太极的风身云体啊!
微微向前一步,身体不着痕迹的一扭,整个人仅仅是微微偏了一点,仿佛狭小道路上面前来了个人,礼貌避让一样。
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
枪尖马上就要击中天罪的额头,明明中了,却……贴着天罪脸上的汗毛划了下去,尤其鼻尖,锋利的枪尖更是真的削掉了几根茸毛。
枪尖继续向下,明明已经刺在胸口,却又贴着天罪的衣服划了下去,仿佛天罪的衣服成了擦枪布,精细的沿着枪尖直接从枪身上滑过,枪过无痕,却明显变得干净了许多。
接着是腿,膝盖,最终是脚。
仿佛两人演练了很久很久,当枪尖到了脚面上方的时候,天罪才‘浑然不知’一样挪开了脚步,静静的看着老妪,轻轻的点了下头。
就像两个熟识的人见面打了个普通的招呼。
整个动作便是如此风轻云淡,不落一丝痕迹。
噌!
枪落,没有什么爆破声,而是仿佛破锦一样的轻响,在地面上画出一道十数丈的深坑!
枪过,风才起。
荡起天罪的衣角,而他徐徐而立,宛若天上仙人。
老妪的眼睛猛地瞪圆,汗水便流了下来。
她看见天罪躲闪了,看到他移动了,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天罪是如何躲开的,这没有丝毫道理。
如果是硬抗,她能理解,因为在她心中天罪无比强大。
如果是快速避开,甚至远遁千里,她也能理解,因为在她心中天罪无比神奇。
但这样轻描淡写的一躲,还有那淡然的微笑,让她有种……对方明显不把她的修为看在眼中的感觉,是那样的……轻蔑。
老妪牙关猛地咬紧,刚要将长枪收回,再次施展绝技。
却发现天罪缓缓踏前一步,脚掌正好要踩在枪尖和枪柄之间的接口。
那里是一支枪被打磨的最精细的所在,但同样的,它也是一支枪最脆弱的地方。
踏正了,必断!
老妪猛地前刺,不退反进,枪尖直接伸入地面一半,再猛烈一挑。
这一进一挑,才勉强躲开天罪那看似毫不在意突如其来的一踏。
老妪长枪终于收回,赶忙向后一跃,满脸警惕。
天罪则是继续笑着,温文尔雅,轻轻拱手道:“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