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言记性好使,而且家里很熟悉,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可她面对繁琐而繁忙的工作,脑中却不断出现他的影子。
这样的习惯不好,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改变,两个人之间,持续这样的状态,其中一方早晚有一天会崩溃,她要试着放下让他一个人慢慢去习惯。
但几乎只要一想到他独自一人面对这些事情,程潇潇就会非常难过,尤其是昨晚倒水的那个画面。
他在逞强,事实上哪里有那么容易接受,一个人看不见,就等于丧失了一切能力,他总是笑着对她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怎么会没关系?
他的人生到此为止,怎么可能心里不难受,他怕她担心,所以默默承受这一切,从他得知自己要失去光明的时候,这样的恐惧就开始了吧。
半夜在阳台抽烟,笑容里刻意被隐藏起来的苦涩,其实都只因为他不想让人看见脆弱的一面。
陆谨言陆谨言,满脑子都是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孤独对着电视机发呆的样子,根本就无法投入到工作里。
因为新的合作是跟沈逸阳那边一起的,他最近一直都在往他们公司跑,包括沈清都在为这些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她也明白自己必须负担起责任,这是陆谨言的心血,她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
愁容不展,强颜欢笑,中午开完会,沈清跟沈逸阳两人都没有离开,合上文件之后欲言又止。
沈清作为下属有些话并不好开口,沈逸阳却不一样,他这两日也在想解决的办法,甚至不敢打电话过去。
如今看到程潇潇一副憔悴的样子,显然是被折磨的,于心不忍,他拖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嫂子,三哥他……这两天还好吗?”
程潇潇点点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陆谨言的状态,看似平静,其实内心也备受煎熬,但凡一个寻常人,都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何况他的自尊心强大到一直都是靠自己撑起一片天,现在突然倒塌,吃饭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依靠别人来完成。
“我们也想过,三哥这样的状态其实还需要发泄,如果他一直藏着心里不说出来的话,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发了,或者先给他找一个心理医生?”
程潇潇立马就否决了:“以你对他的了解,觉得他这个时候肯允许心理医生治疗?”
陆谨言表现得滴水不漏,提起这样的事情他也只会回答没事,多此一举,怎么可能承认即将面临情绪崩溃的边缘?
他纵然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也不会让他们发现,更不会答应配合治疗,他可以为潇潇做许多事情,但涉及到他本身,很难妥协。
“陆总最近情绪表现得太寻常,他不发火,也不消沉,平静得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就这么接受确实难以置信,所以之后,不知道他可以坚持多久。”
“要不你还是回去现陪着他。”沈逸阳看了程潇潇一眼:“他一个人在家很不放心吧,我看你今天工作都心不在焉的,这么下去早晚其中一人得先受不了。”
程潇潇摆弄着钢笔,摇头:“他不会愿意我荒废了工作一整天在家陪着他,那只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废人。”
沈逸阳扯着头发:“这该怎么办?”
他不相信无法治疗,查询过许多机构,问遍国内外,得到的答复无一例外,让人沮丧。
“沈总,这件事情先冷静一下吧,陆总以前在陆氏这么艰难都熬过来了,现在是心理障碍,我们应该相信他。”沈清说。
沈逸阳趴在桌上,脑子里乱成一团:“我不是不相信他,而是这种打击对任何人而言,都无法接受,现在他很需要心理治疗,才能防止他这么带着面具继续活下去。”
程潇潇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言不发,她何尝不明白,但每当看着故作坚强的陆谨言对自己笑,她就怎么也狠不下心去撕裂那张面具。
如果说他一直这样,伪装的坚强最终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支离破碎。
“我今晚去看看他吧。”
对于沈逸阳提出的要求,程潇潇并没有拒绝,他们都是陆谨言最好的朋友,也许多听见一些其他声音,会让他的生活不至于那么无趣。
处理完手头上最后一些事情,她忍不住提前走了。
已经离开家里好几个小时,归心似箭,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陆谨言在家里到底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好好的吃饭睡觉,有没有遇到什么无法处理的事情。
因为看不见,哪怕只是很小的举动,也可能给他带来致命的安全隐患。
“嫂子,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让我来开车吧。”沈逸阳看她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主动走到了驾驶座:“三哥这么聪明的人,他不可能连自己也照顾不好。”
“我知道,但就是忍不住……”
沈逸阳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嫂子,你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一定不是他想要看见的,没有人愿意被当成一个残疾的废物过一辈子,就算你现在多么不在意,时间一长,矛盾总会在方方面面突显出来。”
“逸阳,我根本没办法对他说狠话。”
陆谨言就这么任由自己照顾一辈子,她心甘情愿,但他心中肯定不是这么想,她心乱如麻,却不知道怎么面对,再坚强,也怕触犯到他的死穴,甚至只要他皱一下眉头,她都会心疼。
这种状态糟糕极了,迫切需要一个契机来转变。
“嫂子,算了,别这么强迫自己,对你对他都没好处,不管怎么说,你在三哥心里,都是不能取代的,他不可能因为这些事情带给你压力,更希望自己不要成为负担。”
“我只希望他可以接受现实,不要压抑着着自己真实的想法,喜怒哀乐,对他来说,现在根本就没有情绪,这样的改变,不是什么长久的办法。”
“我去跟他谈谈吧。”
陆梅自从那天见到陆谨言之后,整个人都懵了,魂不守舍的想了好久,跌跌撞撞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躺着,秘书进来的时候被她吓一跳。
陆梅被吵醒,雷霆大怒,指着办公室的大门让她滚出去。
她揉着额头,还没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周祁安的电话又打来了,关于外孙子的抚养权问题,他是打定主意要威胁到底。
陆梅现在本就心情烦躁,气头上,周祁安的电话无疑就是引爆炸弹的火头。
“你这个王八蛋现在还有脸打电话来,我陆梅这辈子真是眼瞎才将女儿嫁给你,跟你说了多少次陆氏现在根本拿不出这笔钱来,你聋了吗?”
周祁安被她一顿炮轰,也有些火大:“妈,拿不出来那孩子以后你就别想见了,我送到乡下去,反正现在留守儿童那么多,多一个也不算什么。”
“畜生。”忍无可忍,陆梅痛骂:“你不得好死,那可是你的儿子,随便你要掐死也好,卖掉也罢,只要你狠得下心来就去吧,不过你放心,关于你的那个野种,我也一样会好好招待。”
跟她比狠,她现在连死都不怕,周祁安敢做什么,她就有办法让那个野种跟他那个妈不得好死。
“妈,你果然跟小雨一样是亲生的。”
周祁安承认他心虚了,陆梅真的发疯要对他母亲跟儿子做什么,完全是很容易的事情,他现在又不在老家那边也无暇顾及。
“废话,以后别给我打电话。”陆梅说完,随后想起什么又冷声警告:“你那破公司,有本事来求我怎么不去求你那前妻呢?她现在身价可不低,说不定她一点头,你就什么都有了,是吧。”
陆梅冷哼一声挂了电话,程潇潇,你跟陆谨言不是相爱吗?
守着一个瞎子,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周祁安可是前夫,还有一个银奇,不甘寂寞的女人最容易chu轨,到时候只要耍点小手段,陆谨言那个瞎子就会崩溃。
想到这里,她几乎是发疯一般兴奋起来,这些人让她不痛快,她就要让所有人跟着痛苦。
周祁安挂了电话,气得一拳头捶在桌上,他没想到陆梅竟然这么狠,真的不要那个孩子。
这下子该怎么办?
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扑灭,他几乎陷入了沼泽,走投无路了。
潇潇怎么可能会帮助他,自从她知道真相之后,周祁安就没有勇气在她面前提起过去的一切了,虽然看见她现在跟陆谨言日子过得这么好,心里难免不舒服。
但他有什么理由回过头去求她?
信息提示声传来,他打开手机,发信人来自陆梅,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内容却让他震惊得手都跟着抖了。
“陆谨言是个瞎子,你高兴吗?”
周祁安马上按着电话又拨了过去,不过陆梅已经关机了,她这么做只是给周祁安提供机会,让他去破坏陆谨言跟程潇潇之间的感情。
打不通电话,周祁安对着短信发愣,甚至不止一次想过是陆梅对自己的恶作剧。
陆谨言怎么可能瞎了?
呵呵!这一定是在开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