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你这次倒是手快的多,我还记得你上次写《有狐》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顺。”连翘在收到约稿函之后很快开始动笔,引得刘盈盈啧啧称奇。

连翘将白纸铺开,笑着道:“这是自然的,那时候《宦海》还没有写完,我的脑子里全都是《宦海》中的人物,想要投入别的,总觉得不能。现在就不同了,《宦海》结束了,我脑子里也就彻底抛开了。”

《宦海》的上部《文魁》连载中已经进入到最后的高.潮了,但是这个速度依旧被连翘远远地甩在后面。她在年后的正月里就已经搞定了下部《权柄》,她现在的心思完全放在为新的大长篇收集资料上。

作者写文好比演员入戏,往往需要代入一些主人公的情感,至少连翘是这样的。她现在写《药庐琐记》的新篇章,自然比当时写《有狐》的时候要从容自然的多。

连翘稍微做了一些构思,等到回家之后灵感来了,竟是点灯到半夜——这一篇大概是灵感来的太汹涌了,竟然远远超过了她原本预计的字数。

大概是写长篇的时候六千字一回写习惯了,在写《药庐琐记》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控制在了六千字上下一个单元。而这次新的篇章写‘脱轨’了,证据之一就是她没有控制字数,信马由缰地去写,最后结尾的时候一看,应该有了万把字。

这本身无伤大雅,这个字数依旧符合短篇小说的要求,只不过是她自己知道自己写这一篇的时候确实非常‘兴之所至’。

连翘并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经被挤到了苏州舆论的风尖浪口,反而颇有灵感地写完了自己的新小说。

她之前为《药庐琐记》攒了很多的梗,这次依旧从其中挑就是了——而在众多都很不错的主题中她的目光落在了‘多情种’上,愣了愣,最终圈定了这一个。

多情种似乎可以和痴情种对应来看,貌似不是个好人,指的是那种太过滥情的人。但多情又似乎能和无情对应,这个时候又是有情人了。

故事发生在一家青楼中,主人公被请去给一位身体不适的青楼女子看病。要知道青楼这种地方,男人都爱去,可是没有几个人看得起。就连请大夫有的时候都很难,那些自诩正派的医者根本不愿意去。

这其中有的是为了名誉考量,有的则是对青楼里的一些病症讳莫如深。

如果是普通的病症也就算了,最怕的是花柳病之类。这种病基本无药治不说,往往还特别让人觉得晦气。一般的大夫根本不愿意沾染,更别说接手了。

而主人公新到地方,正在为生活费发愁,而且他也没有一般人对青楼女子的鄙夷,对于他来说都是病人而已。所以有青楼的人来请,他收拾收拾药箱子就跟着出诊去了。

生病的女子倒不是什么花柳病,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是肺病...日夜颠倒、饮酒如水等等的坏习惯让这个女子的身体已经垮了,在肺病面前再无抵抗力。

主人公尽自己所能开药,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叮嘱对方注意休息,保持愉悦的心情——面对他这个建议,女子也只能苦笑,她们这一行哪里是自己想休息就休息,想愉悦就愉悦的呢。

等到女子的小丫头送大夫下楼,正好遇上了楼里面的大场面。

原来是这家青楼的一位红姐儿过生日,许多她的熟客都来给她撑场面。有的包了几十桌酒席,青楼中的女孩子,以及客人都可以来吃。有的人则是送上了价值不菲的礼物,各种首饰衣服看的别的姑娘扯手帕......

这些人都围着红姐儿团团转,就连主人公也觉得大开眼界。然而以为到这里就是大场面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大场面实在到后头。

撒花的侍女走在前面,后面的是抬着各种礼物的人,都打扮成各种神仙——就好像是众仙贺寿一样。至于那些礼物,那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主人公从来没见过那些宝贝,每一样都可以把之前的礼物衬的暗淡无光。而这种礼物绵延着送过来,有一大堆。

直到最后一对双生子一般的婢女奉上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三个锦绣香囊。看得出来做工很好,只不过有些陈旧了。相比起其他的礼物,简直不值一提。然而看到这三个锦绣香囊,其他的人都发出抽气的声音。

主人公不解,有旁边的小丫头解释才知道,原本这三个香囊来头可不小。

送礼的人外头人称‘乔五爷’,这位真正不简单,垄断着整个四川八成以上的蜀锦生意,而自长江出川的商船,每五条中就有一条是他的,另外还和海商有合作,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富可敌国。

而这位‘乔五爷’是出了名的多情种,常在花丛中流连。据说要是有他极中意的女子,他就会拿出这三个香囊送给她。每还给他一个香囊就可以向他许一个愿望,基本上只要没有触及到乔五爷的原则,这些愿望都可以被实现。

这样一位大人物的愿望,谁不想要?

“最要紧的是乔五爷是真心怜惜这些姐姐们的,所以姐姐们都盼着有一日乔五爷能够垂青呢!”

一开始主人公不明白小丫头的意思,在他看来这个乔五爷和其他的嫖客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在玩弄这些女孩子而已。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他格外有钱,而且舍得花钱,花出了个花儿而已。

但是后来他知道他错了,他陆陆续续进出青楼,给青楼中好些女孩子看病,总算见过了那位乔五爷。见的第一次他就知道这些女孩子肯定是喜欢他的——都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老鸨喜欢真金白银,姑娘们则是喜欢长得好的。

而这位乔五爷显然长的很好,属于那种就算他没钱也会有姐儿心甘情愿‘帮衬’他的那种。更重要的是,这位年纪在三十多岁的男子,身上有一股矜贵的气势,就像一个侯门贵公子,远不是那些商贾新荣之家可以相比的。

连翘在‘乔五爷’这个人物上倾注了很多心血,他虽然写过刘明程(《海上归来记》主角)和林峥(《宦海》主角)两个很受欢迎的男性角色,但是真的让一个男性角色魅力全开,这是第一次尝试。

她在这里要塑造的是一个真正的大众情人,豪门贵公子,喜着红衣,披大氅,戴宝冠,骑宝马。鲜衣怒马,打马路过满楼红袖招,醒着的时候挥斥方遒,醉过去了,睡在美人膝头。

举起白玉酒杯,指节竟然与白玉浑然一个颜色,简直不像尘世当中的男子。

相比起这个世界塑造男性角色的方法,连翘显然有一千种别人不知道的夸人方法,什么‘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颓唐如玉山之将崩’、‘飘如游云,矫若惊龙’,这样的句子张口就来,让人看了立刻只能神往。

更重要的是,他对那些他喜爱的女子并不是虚情假意玩弄而已,他似乎是真的希望她们每一个都能好好的。又有万种柔情、百般体贴,看的男主人公也觉得那些女子倾慕于他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偶尔有时候这位‘乔五爷’身边会跟着一个女子——会引起主人公注意的当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婢女,实际上这是一个女鬼。

有的鬼表面上和活人差不多,有的时候主人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见鬼了。但有的鬼看起来不同,一眼就能认出来。譬如说淹死的,身上肯定有水草,走动之间也有湿漉漉的痕迹,又比如说吊死的,总是伸长了舌头,面色可怖。

而这个女鬼则是面容枯槁,衣衫凌乱。在人人都穿着光鲜亮丽的青楼,这副打扮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侧目,主人公基本上已经确定这不是活人了。

似乎是注意到主人公在看自己,女鬼有些惊喜,想要说什么。只不过最后犹豫了,依旧跟着‘乔五爷’来来去去。

主人公见过的鬼怪有不少的,如果这些妖怪精灵没有害人之心,他一般会当作没有看到。就像彼岸与此世之间本就是如此,互不干扰,各得其所而已。

“姑娘到底为何要跟着乔五爷呢?”但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遇见之后,主人公终于还是‘管闲事’了。似乎这类小说的主人公总是有管闲事属性的,若是他们没有这一特点,很多故事就没有办法展开了。

“人鬼殊途,此番世界到底不是姑娘该在的,这个时候合该去到该去之地往生才是!”主人公轻言劝慰。

然而那个女鬼微微抬头,惨然道:“我...我放不下他!”

这个时候主人公才发现,这个女鬼有一双特别美丽的眼睛,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不过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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