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百炼点头,自然是赞成裴蓝橙的话的。
“长情才能长事业,裴家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子弟。”
“是啊。”裴翟耀应着,声音有些虚。江映雪似无力般去抓他的手,他顺手握住,眉眼里全是对她的宠。
“既然慕阳想越快越好,就选日期最近的吧。”裴百炼复去看那些条,拾起其中一条。
江映雪的身子又是一晃,程江南也硬起了头皮,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偷偷去看裴景轩,裴景轩始终垂眸坐着,该有的恭敬礼节一分不少,却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程江南平日里思绪也算灵敏,但今天行的这事又碰到裴景轩,早就乱了套。
“爷爷。”裴蓝橙出了声,“慕阳才接手公司的事,本来就很忙,再订婚的话是不是太赶?”她不停地朝裴慕阳使眼色,让他接着自己的话说。
裴慕阳就是不开口。
裴百炼到底缓了手,来看裴景轩:“你怎么看。”他这问虽是淡然,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裴景轩依然很重视,否则也不会直接跃过裴翟耀来问这个孙子了。
“这是慕阳的事,当然该由他决定。”裴景轩将答案推了回来。程江南的心没来由地冷了一下,他这不仅是生气了,还打算放弃她了吗?
“不过,大姐说得也不无道理。”
他淡然地加了一句,这一句又让她看到了希望,程江南感激地来看他,他却并不接目光,仿佛没有看到她。
显然裴景轩的建议起到了重要作用,裴百炼点头:“那就折中一下吧,选第二个日期。”
第二个日期在一个月后。
程江南略略松了一口气。一个月后,她和裴慕阳的事早就结束了。
裴景轩接了一通电话:“抱歉,爷爷,还有事必须马上处理。”
“去吧。”裴百炼摊了摊手,不忘问他,“带司机来了吗?没带让我的司机送你。”
裴蓝橙的目光又是一凝,指都捏在了一起。
在裴家,吃饭是不能开电话的,可裴百炼却为裴景轩破了例,允许他随时接听,不仅不生气,还同意他中途退席,甚至要用自己的司机送他!
这份荣宠说明了什么,不是傻瓜就看得出来。她烦乱地瞪一眼裴慕阳,其实恨的是他揽了这么个程江南进门。
程江南并没有因为裴景轩的离去而松气,看着他的背影孤寂地消失在眼前,心口一阵阵发悸。
因为心里有事,她吃得很少。
吃完饭,裴慕阳和她被叫进了裴百炼的房间,三人说了会儿话,裴百炼自是不会忘记教育孙子几句。裴慕阳到了裴百炼面前,相当乖,不敢反驳半句。
“既然要订婚了,就要多带江南来走动,另外,亲家母那边,什么时候去拜会一下?”
提到这儿,程江南头皮又是一阵发麻,好在遮掩得好。
“奶奶年纪大了,要是爷爷亲自去拜会,定会把她给吓坏。这样吧,我找个日子,跟慕阳两个人去就好了。”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又显出一片孝心,裴百炼满意地点头:“这样也好,到时别忘了多买点东西。”
裴慕阳自然应是。
两人走出来,程江南有些急,忙朝门口走,想去找裴景轩。裴慕阳的臂一扯,将她拉了回来,重新揽在怀里。
在不远处,江映雪一个人站在那里,正看着这边。
看到他们,她走过来:“慕阳,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
“在江南这里,我没有秘密,有什么就说吧。”他道,有心气江映雪。
江映雪的脸色果然一白,无助地咬上了唇角,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裴慕阳的身子往前倾了一下,似要去扶她,最终却停在原处,只冷眼看她。
江映雪在那儿晃了一会儿,终究站稳,低低出声:“雨瑶对你一片深情,你难道、难道真的要抛弃她吗?”
裴慕阳扯开了唇角,一片冷声:“抱歉,我不喜欢季雨瑶。”
“慕阳……你真的……”江映雪原本要吐出什么话来,终究因为当着程江南的面而没有吐出来。她再次变得泫然欲滴,似再抽一口气就会死去一般,这样子,连程江南都忍不住要去疼她了。
裴慕阳却只将她往前推,推在江映雪眼皮底下:“你看到了吗?这才是我爱的人。她全心全意地爱着我,而且只爱我一个人,从来不会欺骗我,利用我,把我看得重于一切。我对她好,她会懂得感恩,她从来不会因为想得到我的爱而耍心机,单纯,可爱,真实。”
他的话吐得沉而冷,但每一个字都似刺,刺向江映雪。程江南清楚地看到,他每吐一个字,她便颤抖一次,像是被刀刺中。这么一串话下去,如果真是刀,怕早就毙命了。
其实,江映雪此时跟毙命也差不多了。她面色灰白,整个人都倾在了栏杆上,几乎要断气。
程江南扯了扯裴慕阳,他这才停止出声,揽着她转身就走。
送她回去的路上,他把车开得飞快,几乎要飞起来。马达声轰轰,在诉说着他的愤怒与郁结。程江南一路都没敢吭声,闭了眼,怕被撞死也吓得够呛。
到了学校,她奔到垃圾筒面前吐了起来,将晚饭吐得一干二净。裴慕阳开着车轰轰离去,半点都不停留。
吐完了,她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抹去因为狂吐而激出来的眼泪。手机被裴慕阳带走了,她没办法打裴景轩的电话。此时也不知道几点了,好多商铺都打烊了,车道里的车也少起来,门口进出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虽然知道时间不早,她还是叫了出租车,去了裴景轩的公寓。因为有他钥匙,她直接进了公寓大楼,到门口,按门铃。
屋里明明亮着灯,却没有人来开门,她只听到太阳神在拱门。她输入密码,门被打开,太阳神看到她,奋力扭动着腰跟她亲热。
她到处寻找裴景轩的影子,在阳台上看到了一道白色身影,还有一点暗黄的火光。裴景轩在抽烟。
轻手轻脚走过去,她只敢停在门口,去看他。他没有回头,垂了眸子,似有无限心事,他手上的烟灰缸里,已经落了好多烟灰,还有数个烟屁股。显然,他抽了好久了。
看他这样,她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疼痛,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只略僵了一下,伸手将她拉开。以前,每每她这样抱他,他有再大的气都会消散的。今晚,明显不同。
“天晚了,我送你回去。”他道,声音冷冷的。或许是因为见多了大风大浪,所以没有骂她,甚至连质问都没有。
他越是这样,她便越觉得害怕,越是不安。
她不肯走,再一次抱了过来:“我真的错了,你打我,骂我吧。”
他避开,人已到了门口,拉开了门。
程江南愣在原地,血液僵成了冰。她不肯动:“我有想过要跟你说的,但你在做事,我不敢打扰。”
他的头朝着外面,身体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的声音传了过来:“这种事,根本不该发生!”
“……”她沉了头。
好久,走过去,再次抱他:“裴景轩,我可以解释,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可不可以?”他的冷淡态度让人害怕。
生活磨炼了她桀骜的性格,却最终在裴景轩面前消减的无影无踪。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裴景轩却再次将她拉开:“不要以为你次次这样抱我,我都能心软。心软只是因为没有涉及到原则上的东西。”
他的声音依然淡淡的,没有带任何怒气。但她却有了种被刀切割的感觉。他越是这样,越代表着绝然,她知道今晚没有可能再达成和解,只能扭头出了门。
楼下,老汤的车等在那里,是他叫的。程江南默默地上了车,回头,看到他已转身,拉了长长的孤独的背影。
周六,原本是她和裴景轩去拜会裴百炼的日子。程江南在床上躺了许久,最后洗漱一下,来了裴景轩的公寓。公寓里,裴景轩不在,只有钟点工。她说裴景轩一早就去了律所。
她去了律所,前台小姐把她的名字报给了秘书,片刻,她开口:“不好意思,裴总很忙,没有时间见客。”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却没有走。昨晚闹得很不愉快,她想见见他。
她在楼下等了四个钟头,五点钟的时候,裴景轩终于下了楼。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他大步朝前走,连走边跟人说着什么,眼睛不曾落向这边。
看着他笔挺的身影从离自己不足五米的地方离去,程江南的心一阵阵地凉。她并没有去打扰他,因为知道他在工作。
六点钟,她去了程江北的学校。因为周六晚上不用自习,她可以陪陪他。
程江北看到她来,特别高兴,两人聊了许久,直到十点钟,宿舍快要熄灯,才肯往回走。程江南坐公交车回了学校。
站在门口,愣愣地看向五十米外的风景树。以前,裴景轩总会在那个位置等她。如今却空空的。
车道里,滑过一辆马莎拉蒂,她的心一紧,跟着追了出去。车子一会儿消失,她无力地坐在地上。其实,那根本不是裴景轩的车,车牌号不对。
如果因为别的原因和平分手,她并不会这么难过。可昨天,在那么突兀的情况下见面,自己还是以裴慕阳未婚妻的身份……她能想象到他的愤怒。
想给他发微信,翻了一遍没找到手机,手机还在裴慕阳那儿。她烦乱地抓了抓头皮,默默地回了宿舍。
之后,她又去了裴景轩的公寓和律师楼好几次,却一次都没有碰到他。程江南觉得有根绳子勒住了自己,简直要窒息。她执拗地在裴景轩的楼下等了一夜,结果什么也没有等到。
晚上,裴慕阳却来找她了。
“我们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