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被送回了急诊室,医生得出的结论是:怀孕两个月,因为撞击有了流产征兆。
但幸好,孩子是保住了。
我本能的护着肚子,讶然这个意外生命的降临,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和徐司佑会有孩子,共同的孩子。
而他的到来显然选的不是时候,甚至可以说我这里从来都不是个好的去处。
眼尖的医生观察着我脸上来回转变的神色,似乎猜到了什么,装得很是随意的问了句,“要吗?”
双手叠放在肚子上摸了又摸,仿佛真的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一样,面对孕育着新生命的自己,我苦涩的笑了笑,“我想想吧。”
“好。”医生不多言,叮嘱着医护人员将我转到病房输液,也似乎是想给我一个缓冲思考的空间,让旁人转告谢解的手术一旦结束就会来通知我,而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
但是,相信吗?命运从来不会这么轻易的按照我们所想的做下安排,不多时徐司佑的人就找了来,看着我打吊针的模样虽是愣了愣,但还是转达了徐司佑要我跟他们走的命令。
他们好像很着急,急得甚至想要齐齐动手将我横仰八叉的抬出去。我警戒的缩了缩身子,找出了手机刚握在手里,带头的人就开口道,“苏小姐,徐先生在等着你。只要跟我们一道走就马上能见着他的。”
电话接通了,还未我张嘴,徐司佑的声音就立马传了过来:跟他们走!
下意识的又摸了摸肚子,“好。”挂上电话,徐司佑冰冷的音调忽然令我变得独立自强了起来,径自拔下针头披上衣服,顶着一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在一群黑衣男人的保护下,穿出人头攒动的医院。
一阵凉风袭来,吹着裸露在外的脚感觉阵阵的凉意袭上心头,不过几个小时而已,竟让树枝上的叶子尽黄,秋意浓烈。
发觉我的走神,他们催促着。
我拢了拢外套护着肚子朝车里钻了去。
这一路,我以为会回别墅,我以为会去a城,又或者会去警局。
不想,却是机场。
来到vip室时,徐司佑坐在沙发里看似等了许久,几乎从来没在我面前抽过烟的他竟让烟灰缸里全是烟蒂,远远的就能闻到那股呛人的烟草味儿。
我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没再往前。
他起身慢慢走了过来,拿过我的提包从里找出手机只一眼,就质问道,“你把手机换了?”
是啊,平日里省吃俭用的人,最近这些日子专买手机玩了,我揉了揉自己变得格外敏感的鼻子,轻轻的哼了一声算是作答。我不知道徐司佑还在我手机里装了些什么,又或者还是在我卡上动了手脚,即便暗示自己应该要相信他做着一切都是有原因的,甚至对我有益,但我还是劝不住自己。
“没关系。”他居然不生气,我也蛮意外,不禁抬头望去。“去了国外,手机和号码都会全部换掉。”
国外?!
“去哪儿?你和我?”是要私奔吗,难道谢解说的是真的,徐司佑被逼迫因此才这么着急的要跟我远走高飞?我晃了晃脑袋,心里似乎不再苦涩,“徐司佑,我们要去哪儿?”
“威尼斯。”说完他转身折回桌子那儿。
是威尼斯啊,原来他还记得我曾告诉过他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我喜欢那里水,那里满满被柔情包围的情调,如果在那里等待着我们孩子的降临,一定是很美的一件事。
可是,从徐司佑手里递来的却只有我一个人的机票和护照。
只是让我拿着自己的吗?还是说……我看了看空荡荡的候机室,心上好像被人划了一道口子,我似乎已经能够预见徐司佑接下来要说的话。
比如,他说,“你的行李已经托运上飞机了。”
比如,他会说,“那边已经安排好接你的人,还有住的地方,会有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不用担心!”
又比如,他还会说,“这里有张卡,想买什么想要什么想怎么玩,或者去念书,把大学念了……都好!”
但,他知不知道这所有美好里面没有他,就什么都不好了。
“你呢?”我努力弯着嘴角问着他,而眼角的泪腺竟不听话的涌出了几滴泪水来,我随意的抹了抹,继续问道,“你呢?徐司佑。”
“我会来接你。”他好像难以面对我的眼泪,偏着头低沉的答道。
如果,我说如果一个美好承诺的最终是无法兑现的结果,那么我宁可从一开始面对的就是残忍的真相。
我自他手里拿过机票,“如果,你是想要我避开你跟郝琳的婚礼,那么完全不用花这么大手笔来支开我。”
许他从未想过我会这么快知道这个消息,眼中有着震惊和疑惑,也正巧门外顾钊的吵闹声似乎帮助他找到了答案。
我同样讶然顾钊神出鬼没的能耐,我在哪儿似乎都能被他知晓,而他常常也像那个蜘蛛侠一样救我于水火之中,让此刻如此孤立无援的我有了丝安慰。
徐司佑苦笑连连,颇为无奈的感叹道,“真是哪儿都有他,还真跟你挺像的。”
我对他的嘲讽并不感兴趣,但他话里暗藏的意思倒让我警戒起来,十分担心顾钊因为莽撞而惹毛了徐司佑这个怪咖,所以我还是有必要澄清,“徐司佑,你要是不相信我就算了。”
“我相信你。那你呢,信我吗?”
正欲转身去开门的我被徐司佑的反问吓到了,再仔细咀嚼一番他每字每句的意思,是指他不会辜负我吗?我犹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身体仍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迈着步子。
“苏麦宁,你站住!”
“徐司佑,你知道我没有非要跟你在一起,我没有非要让你负责任,我甚至觉得离开你和你分开才是最正确的决定。所以,你要走,去任何地方和谁过,我都不会阻拦即便要我笑脸相送,我也会欣然接受。”
只是,对不起你了,孩子。
我佯装抓着手腕,小心在肚子上轻抚着,忽然如此抱歉于他,带他一同经历如此悲伤的事情。
徐司佑被我气得脸色泛青,大步跨来就想用强的,哪知顾钊冲破他设下的防线闯了进来,抢在徐司佑之前将我抓进了怀里。
“姓徐的,你够了!既想要我舅舅手里的股份,又想私藏情人,几个意思啊!真想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乐啊。给小爷擦干净屁股滚边儿玩去!”连番闯关成功的战士终于站到了*oss面前,扬眉吐气嚣张嘚瑟的模样大抵说的就是顾钊这般。
但我觉得,这怎么都不是顾钊能参与的事情,姑且不说他与徐司佑即将沾亲带故的关系,就拿我跟他,也只是朋友而已。
我推开他,刻意拉出表明立场的距离来,所以如此不领情的我,让他胸口一冷,再多豪情万丈都被我浇得干净。
“顾钊,麻烦你出去吧。”
“麦宁……”
“这是我跟徐司佑的事情,作为朋友,谢谢你的关心。”背地里被我拒绝多少次都应该是没关系的,他可以当做自己没听见,我没说,继续装疯卖傻。
但这次,有第三人,而且那人还是徐司佑。
“苏麦宁,你……”他似忍无可忍的伸出食指指在我鼻尖,“我真没想过,你居然真这么贱!”
难道,他今天才认识我吗,如若不是这样,我怎么活到这种地步呢。
因为顾钊的出口不逊,徐司佑抑制住挥拳的冲动,拉过我来问道,“一年。”
什么?
“等我一年,相信我。好吗!”眸光流转情深不变,因自信而微扬的嘴角此时却因为紧张而抿成了一条薄薄的线。
徐司佑,也在害怕吗?怕我扭头离开吗,因为我十年前的背叛,十年的逃离,所以不再自信的了吗。
“好!”我扬起下颚,一声应下。
“苏麦宁!”
在顾钊的暴吼里,徐司佑舒展了眉头因我坚定不移的信任。
他既能毫无希望的等了十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仅仅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不是吗?
我没有问为什么,追问那些他不说的隐由,那就等到是时候需要我知道的时候再晓得就好了。
活了这么久,我没学到多少,却清楚了一件事情:知道的越少,人就会活得越快活。
所以,徐司佑也不需要知道孩子的存在。
“苏麦宁,我原不知道爱恨真就是一线之间而已。”这是顾钊离去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在后来想起他时,转身时他那一刻的眼神我总忘不掉,男人的自尊不准许他软弱,所以充血的眼睛里忍着血泪,那么强烈的盯着我看着。
真的是恨极了我啊。
我残忍吗?自问着,或许是自私吧。
拒绝了徐司佑的建议,我仍选择留在c市,或者过些日子也会离开,只是不是现在。他连夜又赶回了a城,而我则回到医院守在了谢解病床前,医生说谢解只是倒地时头碰到石头头部出血较多,但手术很成功,剩下的只要慢慢恢复就行了。
一天后,他转醒,看了我半晌好似才反应过来似的咧着干裂的唇瓣笑了起来,“麦宁……”
“谢谢你。”
又是一笑。
正在此时,新闻里播报着徐司佑和郝琳的婚期,然后各方专家预测着股价情况等等。
我抬手拿上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
他问,“难过吗?”
“你呢?难过吗。”我不问反答。
“不难过,利益的联姻罢了。再说,对一个处心积虑想要远离我的女人,我有什么难过的呢?”他了然无趣的转头看向窗外的落叶,忽然自沉默里说道,“郝琳的姑妈找过我。”
……
郝琳的姑妈,不就是顾钊的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