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无情,我拽拽陆明镜的衣角,“要不,我们先走?”我纯粹是怕见血,怕闹出人命!
“赶紧滚!”说话间,她又动了动手,刀刃在她脖子上划来划去。
我看得胆战心惊,陆明镜朗声道:“好,我们走!”
抓住我的手,陆明镜领我出去。在门关上后,门又居然响动,应该是这位程夫人把刀子扔向了门口。
她情绪激动,甚至是无法沟通。
我心有余悸,“陆明镜,这怎么办?她诚心不认妞妞……”
“我和常欢的关系,不是有一纸报告吗?张梦再不愿意承认,到时候做个亲子鉴定,什么都会明白。”他拉住我的手,带我往回走,“再说,你觉得,妞妞跟在这样精神状态崩溃的妈妈身边,会幸福吗?”
陷入深思,我回,“事情没有搞清楚,我们不能妄下论断。我觉得,孩子还是跟在父母身边比较好……”
忽然想起张梦激动的根本原因,我追问,“她就是前段时间缠着你的病患家属,她丈夫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我给他丈夫做手术,失败了。在手术台上,我觉得挺顺利,不想程柯阳当晚身亡。医生做手术之前都会让别人家属签字,张梦亲自签的。失去老公,她当然会变得疯狂,那段时间,她一直闹。我以为她消停了,结果把女儿塞给我了。可能张梦担心女儿,来看程柯阳时都没有带过妞妞,所以妞妞冷不丁出现在我面前,我根本想不到。”
我迟疑,“陆明镜,手术失败,是你的过失吗?”
陆明镜回望我,“你觉得呢?我是尽我所能,但我不能掌控生死。长乐,我不希望在你这边还多说这些话。你应该相信我的为人,我身为医生,怎么会主动扼杀病人生存的希望?”
我赶紧伸手推他,哄道,“我当然信你,只是我又无法理解张梦对你过度夸张的恨。”
他继续往前走,“张梦并不是我从医来闹得最厉害的病人家属,但她是第一个把女儿塞到我家里,让她女儿喊我爸爸的。”
“要不……我们带妞妞来,她就不会不认了吧?”我提议。
沉默一阵,陆明镜回,“妞妞那边,我们去探探口风吧。反正我跟你都请假了,回家看看妞妞。”
我点头,“你跟妞妞说,她亲近你。”我怕我一提及张梦,妞妞会激动,然后再抗拒我。
陆明镜没有异议,“行。”
好容易走出长长的小巷,陆明镜开车载我回到家中。
还没开门,我就听到一阵哭声。毫无疑问是妞妞的,我看了陆明镜一眼,他冷静开门。
正在哄妞妞的阿姨,看到我和陆明镜,顿时手忙脚乱,“陆先生,不是,妞妞这孩子一个人容易哭,我刚刚去给她热牛奶,她就哭了……”
陆明镜走过去,接过妞妞,“没关系,王姨你去忙吧。”
王姨连连道歉才敢走,我突然意识到,无论陆明镜表现得如何和风细雨,始终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
一到陆明镜怀里,妞妞旋即破涕为笑,“爸爸。”
陆明镜喊我,“长乐,帮我拿下纸巾。”
我整个捧上纸巾盒,他抽纸巾,擦拭妞妞缀满泪水的小红脸蛋。
“小宝贝,怎么哭了?”陆明镜柔声询问。他此番模样,真的很像一位曾经。早些时候,他对常欢就有这样的耐心和关怀。等到现在,他对常欢,更多了份内疚与珍重。正因为这些,使得他不能如鱼得水地对常欢好,而是小心翼翼地对常欢好。
妞妞闪闪的眸子映着陆明镜的脸庞,“想爸爸了。”
我心头涌起一股暖意:妞妞真的还是个孩子。
陆明镜笑得愈发温暖,“傻孩子,以后想爸爸不能哭,要笑。这样,爸爸就会赶到你身边。”
这孩子肯定是没听懂,不过“咯咯咯”笑个不停,清脆悦耳。
陆明镜顺势追问,“那妞妞想不想妈妈?”
话音刚落,妞妞的大眼睛就涌出泪水,“想……想妈妈……妈妈……不让妞妞想……”
妞妞无法完整表达事件经过,可张梦能让妞妞喊陆明镜爸爸,其中或许发生了一些我不会相信的事。
陆明镜轻言慢哄,“傻孩子,不是说不哭吗?妞妞笑,爸爸带你去见妈妈。”
这话我听着稍微有点别扭,那意思就是张梦和陆明镜是一对。特殊时期特殊状况,我没在意,期盼着事情可以顺利。
站在母亲的角度,我希望妞妞可以回到张梦身边,享受完整的母爱。
陆明镜对妞妞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妞妞没有哭闹,安安静静地在我怀里。再次启程,陆明镜开车,我抱着妞妞坐在副驾驶座上。
等到停好车,妞妞见到小巷子时,攥紧陆明镜的衣领,“爸爸,这不是家……”
或者,失去程柯阳后,张梦倾家荡产,原本可能是小康,如今不得不住在这偏僻陈旧的小巷子?
我只是猜测。
陆明镜抱过妞妞,低声回道,“这里是家,爸爸在这里见过妈妈。妞妞要相信爸爸,爸爸很快就带你去见妈妈。”
我感受得到,对于见妈妈这事,妞妞还是期待的。
不久前来过一次,我对这路并不陌生,倒是妞妞,不太适应,哼哼唧唧的。
陆明镜加快脚步,我小跑跟着。到张梦的住所,陆明镜把孩子给我,去敲门。
不同于上次,这回他敲了近三分钟的门,都没有回应。
陆明镜停止敲门,回头看我,“你抱着妞妞后退。”
我照做,“你要干什么?”
“撞门,”他一顿,“张梦如果诚心不要妞妞,可能会逃。”
张梦之前以死相逼,逃跑也再正常不过。天涯海角她可以逃,但她可以逃得过和妞妞的血缘关系吗?
咣当,砰啪,各种响响起。陆明镜侧身,拱起手肘,撞开了那扇看着就年久失修的门。由此可见,住在这里,是多么危险。
嘈杂的声音闹得妞妞受惊,细细啜泣起来。我哄她,她不给面子,仍是哭。好不容易陆明镜走过来,我赶紧把妞妞给她,“被声音吓坏了,你哄哄。”
我想疼妞妞,但有心无力……
陆明镜边颠着妞妞,边走进去。
进到屋内,可见的窄小的客厅,杂乱一片,陈腐的味道有些刺鼻。
陆明镜回到门口,“妞妞受不住这味,长乐,辛苦你进去看看。若是她不负责任地逃了,我会找她,我不给这样罔顾责任的母亲松口气的机会。”
“行。”答应他后,我往虚掩的卧室走去。
卧室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剩下的空间逼仄不看,只够人侧着身来回。床上的被子拱起,乱得一塌糊涂。窗户开着,外面刮过阵风,咣当咣当响个不停。
我翻了翻床上,没有任何遗留物,只有床单被子,连枕头都不见一个。挤到过道里,我又打开衣柜看一眼,总体空荡荡的,很多空着的衣架,零星几件衣服。
分明是拽走衣服搬走的场景。
我叹口气,张梦还真禁不住猜,在我和陆明镜决定带女儿来见她时,她逃走了。
生怕遗漏什么,我朝衣柜里角角落落都看了遍,确认她没有留下信件之类的东西。
走出去,我看向门口的陆明镜,“她走了。”
妞妞恐怕是听懂了,当即哇哇大哭。这回,陆明镜怎么哄都不见效。
我心烦意乱,在客厅四处翻找。在杂乱的东西中,我找到张梦和妞妞的一张合照。下意识觉得,张梦会在照片里留点什么,但我拆开相框,发现的只有一张软软的相片。
叹息,我将照片塞回,把相框拿到陆明镜和妞妞跟前,“妞妞,妈妈在这里。妞妞,你看。”
听到“妈妈”,妞妞停止哭泣,抓住相框。妞妞手小力气不足,陆明镜托住相框,“妞妞,你看,妈妈在这里。妞妞跟爸爸回家,妈妈一回来,爸爸就带你见妈妈,好不好?”
妞妞抽抽噎噎的,情绪稍稍稳定。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妞妞在这待久也不好。”陆明镜张望脏乱差的室内一眼,终是道。
我点头,“走吧。”对于这样一个地方,我也想赶紧离开。
妞妞是真的挂念张梦的,一路上不管是哭还是安静着,全都盯着照片上的张梦。张梦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妞妞认陆明镜为父亲,她这次离开,都没给妞妞留一家三口的合照。
张梦失去丈夫,悲痛欲绝,可以理解。但她此后一系列的行为,我无法理解。
回到家中,我和陆明镜都陪着妞妞玩,总算让她不再哭着念叨妈妈。
等到陆明镜接常欢回来,妞妞就更高兴了。
本来我想过带常欢回到林蔓家,可我想到陆明镜才知道常欢是他的儿子,又被妞妞这事缠着,常欢和妞妞又喜欢待在一起。我就暂时留在陆明镜这边,反正离我去工作都一样。不管怎样,我能为陆明镜稍微分担一些。
洗澡之前,我主动替他去到热水,准备替他按摩。我手生,但是技法没忘。
“长乐,有你的电话。”陆明镜的声音从卧室传到我耳边,盖过哗哗哗的水声,“是李曼筠的。”
我才想说等一等,一听是李曼筠的,立马关了水龙头,跑着到卧室。
气喘吁吁跑到陆明镜跟前,我拿过手机,接听,“喂?李曼筠,不好意思,我刚刚在上厕所,稍微晚了些,你有什么事?”
“李长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李曼筠听来十分虚浮。
“对,是我,李曼筠,你有什么事?”顾忌到陆明镜在,我走到露台上,拉上了门。秋夜的风十分凉爽,猛地扑到身上,我忍不住舒服地喟叹。
“我快病死了。”李曼筠延续漂浮风格,“你赶过来,帮帮我,行吗?”
我看了看浓稠的夜色,“你家里没人吗?非要我来照顾你吗?”
“我准了你的假,我病死之前,你帮我烧个热水喂我吃个药都不行吗?我这里还有一些工作……交代给你……明天,你也放假……”
他中途估计是喘不过气来,飘着都累,直接停顿。
我看他情况的确严重,我做他经纪人以来,没见他有什么朋友。都是独来独往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找我吧?
再者,他也要给我工作的资料……
“行,那我赶过来,你留口气给我开门。”考虑一番,我答应。
捏住手机,我走回卧室,跟陆明镜全面地说明情况。
“所以,你要离开我,深夜去照顾另外一个男人?”他语气平静,但我知道,他心里未必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