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对上宫决崖的目光,只一刹那,便别开了头。
她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现在的眼神,充满了冷漠与不信任。
“人证物证俱在,你竟还想抵赖!”柳太妃怒眼横眉,清儿微微朝后退了几步,将身子倚在了墙上,尽量保持平稳。
“来人,把她压入地牢,待宗人府处置!”柳太妃高声喊道,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两名侍卫冲进屋里,面无表情地扣住清儿的双肩,清儿一动不动,只淡淡地注视着微微晃动的纱幔。
傅子龙眼神闪过一丝狡黠,见她毫无动作,便立即起身,冲到清儿面前,“你这毒蛇心肠的女人!你……”
“难道除了银簪,本宫没有交给傅领队其它作为保证的信物?”
傅子龙冷笑道,“事到临头,你还不死心!”
说着,傅子龙将手伸进了怀里,缓缓地掏出一个布包,清儿看着他慢慢将布包解开,周围传来一阵吸气声。
金凤钗。
宫决崖一愣,不动声色地将手中银钗藏进了袖中。
“这是太子妃的贴士宫女亲手交与卑职的,说是待华妃娘娘喝了药之后,再去与她复命领赏。”
清儿刚想朝前走动,可身子却被人狠狠制住,身后二人丝毫没有顾忌。看来他们已然定笃,她就是陷害傅依的罪魁祸首。
柳太妃闭上了眼睛,浑身颤抖,“把东西呈上来。”
傅领队毕恭毕敬地将凤钗呈到柳太妃手中,宫决崖一语不发,深深看着清儿,却见她身形摇晃,嘴唇发白。
幔子里又传来呜咽声,宫女们哄劝地低语分外刺耳。柳太妃看都没有看那凤钗一眼,直接抬手,将东西扔在了清儿脚下。
“拉出去!”
“且慢。”
清儿吐一口气,抬起眼来,对上傅子龙的眼睛,傅子龙一脸的忿然,此间还夹杂着几分得意。
“可否问一句,本宫是何时将凤钗交给你的?”
“卑职已经说明,太妃娘娘寿宴尚未结束……”
“几时?”清儿兀自说道,傅子龙面不改色,“正午时分。”
一切都是那么的详细,清儿在心中暗想,这些人早已做好了所有准备,只等着把她置于死地。傅依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猩红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傅子龙不敢抬起头来,傅依坐在柳太妃身后,慢慢地趴在了柳太妃怀中,弱弱地道,“不要再说了……”
“啊--”
婉苏失手打翻了茶杯,慌慌张张地弯身去收拾,柳太妃焦躁地怒斥,“蠢丫头!毛手毛脚,懂不懂规矩?”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婉苏一边说着,一边怯怯地看向清儿,清儿扯了扯嘴角,不去看她,转而看向宫决崖。
宫决崖的目光一直定在清儿身上,见她终于看向自己,便走到清儿身边,冷冷地看着两名侍卫,“把手松开。”
所有人的都看向宫决崖,柳太妃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决崖,休得胡闹!”
“傅领队,你可想清楚了,真的是言盈把东西交给你的?”清儿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即使这笑容虚弱,可傅子龙却浑身打了激灵,警觉地察看清儿的神态,
傅依抽泣的声音似有似无,清儿没了身后的束缚,便朝前,一步步走进傅子龙,宫决崖见她脚步摇晃,伸手想要去扶,伸出的手却只触及了清儿的衣襟,与其擦肩而过。
“太子妃休想抵赖。”
清儿依旧笑,柳太妃重又坐下,见清儿确实一脸平静,便闭上眼睛,迫使自己冷静一些。
“本宫没有想要抵赖,只是傅领队的言谈本宫着实一无所知。至于言盈交给你这金凤钗更是无从谈起,回了潇梦宫本宫一直戴在头上,一路宫人皆可作证。”
当然,还有宫决崖。
傅子龙并未慌乱了手脚,只是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说道,“太子妃离开的早,即时有人见了也不足以说明什么。”
“那你可知言盈现在何处?”清儿努力使得自己笑得毫无破绽,即使她现在眼前人影凌乱,依然分不清到底傅子龙站在哪里。
傅子龙不敢轻易开口,仍是一口咬定,确实是言盈把东西交给了他。
宫决崖想要说些什么,可清儿没有给他机会,“她现在人在太医院里昏迷不醒,难不成她是飞鸽传信将东西交到了你的手里?”
宫决崖瞳孔一紧,柳太妃缓缓睁开眼,对着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名宫女立即悄悄退出了房门。
傅子龙矢口否认,却说不出其他辩解的话语,傅依固执着想要说些什么,眼看柳太妃气息已经平稳了下来,按住了傅依,开口说道,“本宫记得,当日却有一名宫女随你前去凤暄殿,那是……”
“她名唤梅雅,是潇梦宫的宫女。”清儿语气平稳,仿佛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婉苏颤颤巍巍地立在一边,一言不发,只用眼睛偷偷看着清儿,一旦对上她的视线,便快速移开。
清儿提着的气松了下来,她想的没有错。
傅子龙哑然,刚刚出门去的宫女悄悄跑回柳太妃身边,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柳太妃眼眸一沉,浅浅的抿了口茶,“傅领队,你可保证,你刚刚所言句句属实?”
傅子龙慌忙跪倒,“求太妃娘娘明察,卑职所言句句属实啊!”
虽如是说着,傅子龙的脸色却如蜡纸般苍白,支撑着身体的两只手臂也微微颤抖。柳太妃不再言语,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
“娘娘……”
柳太妃心疼地抚摸着傅依的头发,“太子妃所言却是事实,那名唤言盈的宫女现在就在太医院里。”
傅依突然起身,跪在了地上,“娘娘,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不管傅领队的事啊……”
傅子龙震惊地抬起眼来,只听傅依接着说道,“臣妾,臣妾……臣妾,听闻前些日子施王爷给太子妃送去了保胎的秘药,便在傅领队前来探望臣妾之时念叨了几句,可谁知……”
柳太妃皱起了眉头,刚要弯腰将傅依扶起的手顿在了半空中,清儿心中惊异,她没想到傅依竟会是这种反应。
傅依泣不成声,眼看要昏厥过去,傅子龙闻言,把头深深的低下,不再动作。
“谁知,哥哥他竟,他竟去潇梦宫,偷偷取了两包药粉给臣妾,臣妾一时鬼迷心窍,便收下了……”
言罢,傅依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便朝后昏了过去。
“傅领队,华妃的话你可承认?”
傅子龙始终低着头,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清儿不语,宫决崖沉着脸看着局势突然地转变。
“本宫在问你。”
“……是。”“也就是说,太子妃交给你秘药一事,只是你虚构出来的谎言?”
傅子龙颓然地倒在了地上,七尺男儿,如同没了骨头的烂泥一般,柳太妃眼中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空气里似乎有冰粒凝结的声音。
“去请太医过来,把傅子龙压入地牢。”
站在清儿身后的两名侍卫立即上前擒住了傅子龙,拖起他向外走去,临出门之前,傅子龙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傅依,没等他多做停留,便被人拖了出去。
一场闹剧。
柳太妃脸色不佳,揉了揉眉心,再抬起眼时,目光已盈满了温柔与慈爱,还夹杂些丝丝歉意,冲着清儿摆了摆手,“委屈你了,反倒叫你来看了个笑话……”
话音未落,清儿脚下没了根,直直地朝后栽了下去,宫决崖一步上前,将她拥在了怀里,徒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宫决崖看着她脸上不正常的两抹红晕,下意识地抬手覆上了她的额头,立即将清儿横抱起来,箭步如飞地走出了门。
“这……”柳太妃说不出话来,最后用手撑住了额头,“去把此事禀告给皇上。”
“是。”
“等等。”柳太妃叫住了要出门的宫女,“派人在地牢里把人解决了,不要上报宗人府。”
这是后宫里的事,不干政治,难道要大肆宣扬出去?人道家丑不可外扬,她的脸面要置于何地?
宫女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宫决崖一路抱着清儿,朝着太医院走去,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清楚,清儿说了谎,而且,是一个弱不禁风的骗局,倘若一不留神,只会把她自己带进沟里去。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不合常理,傅依的反应,柳太妃的反应,还有他怀里的人……
不及宫决崖思索,韩子辰便远远地迎了过来,“就知道你们要来,刚才太妃派人来问,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她到底怎么了。”
韩子辰沉声,“风寒罢了。”
“一个内功如此的人会因为风寒变成这副模样?”
韩子辰低头为清儿把脉,躲避着宫决崖的眼神,他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依着清儿的性子,定是没有把中毒的事情告诉宫决崖。
“她体内有毒。”就宫决崖起身要走时,韩子辰突然开口,“言盈给她运了气,现在她的身子,比不得一个平常的弱女子。”
宫决崖脚步一顿,“运气?”
韩子辰别开头,“我知道你觉得匪夷所思,但如若不这么做,她根本挺不过来。”更何况,她是身怀六甲之人。
宫决崖怔了好一会,床上人似乎风一吹就会消失一样,垂下来的帷幔遮挡住了她的脸,宫决崖的视线刚好落在她的右手手臂上。
“你要去哪儿?”
不等韩子辰把药抓好,宫决崖径自走出了门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