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一行人等到达了原宿县,一路走来,民房被毁,四处都是饥民,路旁不时能看到死尸,也不知是冻死还是饿死的,全身青青紫紫,看起来可怖至极。
夜之初自认是见过世面的,也曾在电视上看到非州难民的生活,可是眼前的情景竟是比起电视里放的还要残酷百倍。她素来是怕鬼的,可是当那凄惨的景象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的心里只有怜悯和恨,居然没有一丝害怕。
在天灾面前,人类终究是渺小的。
燕雨辰和燕雪辰也被一路而来的景像吓了一大跳,燕雨辰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可是却从未见过如此荒凉的情景,饶是他素来一冷硬的心肠也有些凄凄然。燕雪辰虽然掌管着天下最大的的刺杀组织青鬼门,可是平日里极少离开京城,就算是常见到杀戮,却从未见过这般景像,他那颗还有着三分纯真的心顿时满是沉重。
夜之初忍不住问舒杏林道:“路上怎么有那么多死人?”
“死人多很正常!”舒杏林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淡淡的道:“今天的水灾是秋灾,粮食原本该收了,这大水一来,便将稻田全给淹了,而春粮吃到这个时候也吃光了,就算没吃光,那大水一来,便将什么都冲走了。所时他们就只有吃野菜啃树皮,可是这山上的野草树皮原本就不多,吃不上一个月就全啃光了,什么都没有吃的了,就只能吃观音土充饥,可是那观音土吃下去根本就拉不出来,有的人不饿也得给撑死。”
夜之初皱着眉道:“各府不都备有官仓吗,为何不开仓赈灾?”
“这几年连年灾祸,官仓里怎么可能会有存粮!”舒杏林叹了口气道:“就算是有存粮,也不够这些百姓们分,这就是一个无底洞,填多少下去都没有用。再说,若不是没有米,你们这些米商又岂能赚到钱?”
夜之初语塞,当即讪讪一笑,便不再说话。她早就知道这赈灾的事情不是那么好处理的,却没有料到情况会如此糟糕,情势会如此恶劣,他们手中只有那么点粮食,只有几万两银子,扔到这里只怕连打个水漂都不会。
舒杏林为了讨好燕雪辰,将他家的一个小院子收拾了出来供众人居住,院子里所有的摆设都极为简单,桌椅板凳都是一些破败的东西,却比听雪殿里的家什要好上一点点,屋子里的茶壶都还算齐整。
燕雪辰却不自觉得微微皱了皱眉头,舒杏林一路之上见到众人的吃穿用度,知道他们是大户人家,只怕是嫌这里粗陋。又见一行人除了夜之初之外,谈吐都极为文雅,一看都是有良好的教养。他原本想在燕雪辰的面前有显显富,可是一回来就被他老子拎去训了一通,更将这个院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只留下一些破败的家具,这些东西,就连他也看不上眼。他心里不禁有些怨他老爹,居然让他在心上人面前失了面子。但是又畏惧他老爹的雄威,所以只能隐忍不发。
舒杏林有些讪讪的在旁道:“这里太为破旧,委屈众位了!”他见旁边有一记清冷的目光射来,心里不由得一惊,扭头一看,却是燕雨辰在看他。他和众人同行的那一日并没有见到燕雨辰,第二日看到一脸冰冷的燕雨辰倒着实吓了一大跳,便拐着弯问燕雪辰他是何人,夜之初在旁回答说是他们的侍卫长。他心里有些惧怕燕雨辰,却一想不过是个侍卫罢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夜之初淡笑道:“出门在外,原本就没有什么好讲究的,有个落脚的地方便好。这个院子极为清静,相公和我甚是喜欢。只是这几日要打扰舒公子,等我们把米卖了之后一定要好好谢谢舒公子。”
舒杏林眼里露出一抹鄙夷,却依旧满脸客气道:“不急不急,现在卖米还早了些,你们再在这里屯些日子,我保管你们能将米价卖的更高!”
“外面都饿成那样了,还屯?”夜之初吃惊的反问。
舒杏林面有得色道:“现在还不是最厉害的时候,等到赈灾大使来了之后,将这里再搜刮一通之后再来卖米,我保管是现在卖米价钱的十倍!”
夜之初听得心肝儿一阵颤抖,她进到原宿县的时候就去打听了市场上的米价,现在一升米已经卖到五两银子了,而且还供不应求,四处米店都写着售空。而他们出发前京城里一石米的价钱也不过一两银子,而一石米等于一百升米,这摆明了就是坐地起价。舒杏林居然还说等赈灾大使一过,米价还会涨十倍,那就是五十两银子一升米了,乖乖隆地咚,那还是米吗?摆明了就是银子!
燕雪辰的眼里也露出吃惊的表情道:“这么贵的米,谁买得起?”
“谁买得起谁吃。”舒杏林微笑道:“米价再贵也没有命重要,拿银子换命还是很值得的,只是你们这么多米屯在这个院子里,还得小心,可千万别让外面的那些灾民发现了,否则只怕会进来哄抢,到时候就算我爹护着你们,你们只怕也会吃亏。”
夜之初忙点头称是,舒杏林再说了一会话便离开了,临走时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燕雪辰,燕雪辰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恨不得把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夜之初见他走了之后,院子里全是自己的人了,她微笑着对燕雪辰道:“相公……”
燕雪辰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她的话道:“给我闭嘴!”
燕雨辰这些天因为心中有愧,一直避开两人,而此时已到原宿县,赈灾的事情需要处理,他知道夜之初虽然有两把刷子,也有些本事,可是终究只是一个女子,而燕雪辰又先天不足,于是便留在屋子里道:“这里面只怕有些蹊跷,我们要多加小心了。我已命白云端去打探四周的灾情,有什么消息再告诉你们。”
夜之初原本正在恼他这些天都不理她,只是想着燕雪辰身子不好,对她也不算坏,是以也便乖乖的守在燕雪辰的身边。此时听到燕雨辰撇下往日的冷漠说出这些关心的话,心里觉得甚是受用,当下却阻止道:“五哥还是将白云端叫回来吧,让他去打探消息是打探不出所以然来的。”
“为何?”燕雨辰皱着眉问,白云端是他最为得力的下属,文武全才,心思缜密,往日里打探消息那是一等一的好手,在京城和战场上,几乎没有他打探不到的消息,在这个地方又怎么可能打探不到消息呢?
夜之初淡淡一笑道:“白云端和五哥在一起久战沙场,也经历过无数的风浪,行事也极为小心,可是这是在灾区,不是在京城。要打探消息用在京城的那一套是不管用的。”
燕雨辰有些不信,到酉时时,白云端终于回来了,果然除了看到民间疾苦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任何有关舒县令的消息,他看到夜之初的目光里不自觉得多了一抹敬佩。
燕雪辰看到燕雨辰的目光很不爽,于是拉着夜之初的手问道:“娘子你说白云端的法子不管用,想必你已经想到好的法子呢?”
夜之初微微一笑道:“当然,找们今天刚到,先休息一晚,明天开始行动!”
燕雨辰心里满是狐疑,只是想起她是蝴蝶帮帮主的事情,心里便又放下了下来,她只怕有她收集信息的法子。见天色已晚,便离开了两人的房间。
夜之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发呆,心里有些无奈,燕雪辰看到她一直盯着燕雨辰离开的门口发呆,心里非常不爽,当下冷哼道:“人都走了,还看个屁啊!”
“相公真厉害,连五哥走了留下一个屁都知道,你闻闻,还蛮香的!”
夜之初语不惊人不罢休。
燕雪辰冷哼道:“老子上辈子不知道是欠了你什么,这辈子要受你的这种鸟气!”
夜之初终于回过头来看着满脸怒气的他道:“你放心好了,在你写下的那张休书没到期之前,我是不会红杏出墙的。再说了,你都告诉五哥我有孕在身了,他也处处躲着我们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燕雪辰听到她的话心里更是堵得慌,夜之初又笑道:“你在京城里娶不到媳妇,我见那舒公子像是对你很有意思,你可以将就一下。”
“滚!”燕雪辰怒道:“老子对男人没兴趣,就算对男人有兴趣,也不会对贪官的儿子感兴趣。”
夜之初奇道:“舒公子一路上都在说他老爹为官极为清廉,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个贪官?”
燕雪辰拿起摆在旧案上的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花瓶道:“他若真是个清官的话,就不会一直坐等赈灾大使前来而放任百姓不管了,这个花瓶,看起来似乎很破旧,却是商周时期的古董,这一件就值好几千两银子,他清廉!谁信?”
夜之初抱着那个瓶子看了半天后,也只觉得是一个又破又旧的瓶子,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只有在底部看到一个红色的花纹,她忍不住道:“你有没有看错?就这个破瓶子值几千两银子?”
燕雪辰满脸不屑的道:“没见过世面的笨女人,这哪里是什么破瓶子,根本就是宝瓶子。皇宫里到处都是珍宝,像这种瓶子都不多,我没银子花的时候也会拿几件到市面上卖,换点零花钱。”
夜之初睁大了眼睛,这小子也太有才了吧,居然从宫里偷东西出去卖。只是想起听雪殿里的布置,就知道他在皇宫里过的并不好,因为平日里装傻,母后早死,又不得皇帝宠爱,那些太监宫女时常欺负他,他的月钱只怕到他手上的也没有多少,他又不能明着去要,便只有偷偷的将宫里的东西拿去卖了,如此一想,她又觉得他有几分可怜了。
于是她看向他的目光不自觉的有了三分温柔、三分怜悯,燕雪辰却不爽了,看着她道:“干嘛用那种见鬼的眼神看着老子?老子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怜!”
夜之初看着他问道:“你以前在皇宫里的生活是怎么过的?”
“你不是看到了吗?”燕雪辰不以为然的道:“就是那样过的。”
他越是说的这样轻描淡写,她就越是觉得他可怜,她轻叹道:“没娘疼没爹亲的孩子真可怜,居然沦落到卖身家!”
“滚!”燕雪辰低吼:“什么叫卖身家?老子只是拿样破烂东西卖了而已,你以后跟着我不会再过那种日子,现在没有人能欺负得到老子。”
夜之初点了点头道:“也是,你装傻的技术一流,连你的五哥都被你骗了,老子也着过你的道,你小子就是天生扮猪吃老虎的料。”
“你才是猪!”燕雪辰满心不悦的道:“别把事情扯到我的头上,先说这个舒府,这里应该是舒府的别院,我们进来的时候,屋子里虽然破烂,可是这里的每一张桌子和椅子,包括那个茶壶,都不是普通的木料,纵然破了些,却依旧极为显贵,而且屋子里的布局甚是雅致,只有书香世家才会有这样的底蕴。那舒杏林看起来虽甚是文雅,肚子里的墨水并不多,眼神里时常有奸邪流露,这种人是不会有这样的品味的,这所宅子只怕还有些故事。”
夜之初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分赞赏道:“我老爹虽然是个大学士,肚子里装了很多墨水,可是我家里世俗气就重了些,也远没有这所宅子看起来秀雅。所以这所宅子的主人应该是个性情高洁之辈,所以看似清贫,实则里面满含金玉。”
燕雪辰的嘴角微微上扬道:“看不出来你还很有自知之明。”
夜之初翻了一记白眼,燕雪辰又道:“所以不管这里的东西到底是别人的还是舒家的,他们的父子只怕都不是什么好人。”
夜之初点头,两人极难得会有意见相同的时候。她看着他道:“其实舒县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明天打探后便知道了。”
燕雪辰点了点头道:“我只希望他不要真的是一坨狗屎,否则的话……”
夜之初来了兴趣:“你想杀人?”
燕雪辰横眉冷眼道:“老子没那么残暴!”他眸光微转道:“但是五哥一定会忍不住教训他。”
夜之初忧心仲仲的道:“我看到外面那些百姓的样子,心里很难过,我们身上反正有粮食,不如我们明天便在街上架一口锅开始布粥吧!”
燕雪辰将夜之初上下打量一番后道:“我一直认为你是财迷加冷血鬼,没料到还有这种心肠,只是现在布粥绝对是件极愚蠢的事情。”
“为什么?”夜之初反问。
燕雪辰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道:“笨,我们那些米就算是布粥也顶多只能撑十来天,可是十来天之后呢?那些百姓又吃什么?”
夜之初微微一呆,没料到他想的竟是如此深远,便又问道:“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在京城的时候,就曾听说淮南在没有发水灾之前,以前可是个极富庶的地方,听说当朝左相的老家便在这里,城里的米铺里只怕也不是没米,而是有人在暗中操作这一切,故意提高米价,欲发灾难财。”燕雪辰眸子里的戏谑淡去,有了一抹精明与狠厉。
夜之初赞同道:“天灾人祸是一个词,其实天灾只能给人间带来三分灾祸,可是人祸却能再加得七分,而每次天灾之后,就必定会有人祸。”她的眼睛眨了眨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的法子呢?”
“暂时还没有,等想到了再告诉你。”燕雪辰笑眯眯的道,夜之初看到他那副样子恨不得撕烂他的嘴。
舒杏林去衙门里找舒县令,舒县令看到他那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个混帐,在外面玩了那么久,一回到家就带那么多人回来,你就不怕他们是赈灾大使?”
“我早就细细的调查过了,他们身边的银两也就只有几万两,爹你可曾见过来赈灾只带几万两银子的人,”舒杏林再没有在燕雪辰面前的文质彬彬的书生气,反而透着一种痞赖之气。
“几万两银子?”舒县令的眼睛开始放光。
舒杏林点了点头:“儿子这一次外出,给爹带了这么一大批财宝回来,爹应该夸儿子才是,又怎么能再责备儿子。”
舒县令面上先是喜悦,紧接着又有了一抹怒气道:“你少跟在老子的面前打马虎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你是不是又看上了那个国公子呢?”
“知子莫若父。”舒杏林笑道:“爹喜欢银子,我喜欢美男子,他们这一批人到了原宿县,落到我们父子手里,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飞!”
舒县令怒道:“老子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这辈子居然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舒杏林扬了扬眉毛道:“这只是个人喜好问题,爹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爹你敛财的手段,那是一流的,儿子佩服的不得了!爹你是我这一辈子最为崇拜的人!”
舒县令被自己的儿子将高帽子一戴,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当下面色微缓道:“你想怎么将他们的银子拐到手?”
舒杏林伏在舒县令的耳畔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之后,舒县令满脸喜悦的道:“不愧是我的儿子,做起这些事情来居然比我还要漂亮了几分!只是他们人多,就这法子行得通吗?”
“当然行得通!”舒杏林眉飞色舞的道:“自古民不与官斗,他们不过只是一群生意人罢了,胆子大不到哪里去。再说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就算他们再强大,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再说了,爹你是这里的父母官,要给他们定个什么罪名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有道理!”舒县令已被那几万两银子给猪油蒙了心,一听说有大把的银子赚,顿时心里直痒痒,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道:“他们带了两百来个侍卫,看起来都有两把刷子,可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舒杏林心心念念着燕雪辰,便安慰道:“如果真要来硬的,爹你也不用怕他,你难道忘了当年你是怎么对待朱府的呢,真惹急了,就用当年的手段!”
舒县令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想起这些年来他对付百姓的手段,心里也不禁有几分得意,再也不担心燕雪辰那一拨人马捣乱了,却依旧吩咐道:“你要玩就慢慢玩吧,但是得注意一下方寸,别把事情玩太大了,我过完年就要升任知府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别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听说这一次的赈灾大使和以前的不太一样,皇上也甚是在意这一次赈灾的事情,所以派了九皇子为特使,南王辅助,还赐了九王妃尚方宝剑,我们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他在京中有人,早将这一次赈灾大使委派的人打探的清清楚楚了。
舒杏林笑道:“爹你过虑了,你不是早就吩咐了下去,将全县都已经戒严了,他们来了也问不出什么来的。再说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九皇子不过是个傻子罢了,南王虽然战绩赫赫,可是他不过是一介武夫,论到玩手段,又哪里是爹你的对手?至于九王妃,就更不足虑了,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我们怕她作甚?”
舒县令一听有理,却终究还是有些担心,又训斥了他几句话,正在此时,钱师爷跑过来报信道:“大人,少爷,昨日里住到朱家别院的那些人今天下午全部都去逛妓院了!”
舒县令一听微呆,舒杏林笑道:“他们倒还真是忍不住,居然集体跑去逛妓院!看来是听了我的话将米屯着留着以后卖了!爹,我们这一次绝对是发了!”
舒县令难得觉得舒杏林说的极有道理,当下心里一宽,便去处理政务去了。
夜之初瞪大一双眼睛看着燕雪辰道:“靠,你为毛不让老子去妓院啊!”
“哪有女人逛妓院的!”燕雪辰说的理直气壮,心里却有些难过,想起小兔也是常年呆在妓院里,她到底是真的攀龙附凤之人还是假的清高之人,他都没有力气去打探了,自从知道她的心里有五哥之后,他就努力在心里淡忘所有和她有关的人、事和地点,只是燕雨辰他时常能看到也没有办法,可是妓院他却可以选择不去。
所以当一早夜之初吩咐身边的官员去妓院里收集讯息的时候,他的心里就生了几分反感,极力反对大家去逛妓院,夜之初却道:“妓院里龙蛇混杂,里面什么人都有,天灾一过,里面指不定有许多女子被卖了进去,从她们的嘴里只怕能打探到去其它地方打探不到的消息。”
燕雨辰当下里眼前一亮,看着夜之初道:“的确,在那里没有探听不到的秘密,只是那种地方的谣言也比较多,就怕误听了一些事情。”
夜之初浅笑道:“无风不起浪,若是没有根据的事情,只怕也不会被人传播。而我们又不是傻子,事情是真是假,只要听一遍就分辨的清楚。”
旁边的官员平日里虽然也会暗暗的去逛逛花街柳巷,此时一听说可以公款嫖妓,一个个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唯有一个年长的官员满脸担心的道:“
九王妃说的虽然有理,可是我朝上下,还从来没有那个官员打着办正事旗号去做那些事情。这种事情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只怕百口莫辩,还请王妃三思。”
说话那人是户部的五品参知,名唤刘天顺,他性子耿直,为官多年,却依旧学不会溜须拍马,得罪了不少的权贵。当年和他同时为官之人都是三品以上的正职了,唯有他还是五品副职。但是他的办事能力却是极强的,而朝中终是需要一些实干的官员,所以便任由他在那个职位上呆着。
对于这一切,皇帝的心里是心知肚明,只是朝中的事情有时候也不是皇帝一人就能绝断的,与其放在高位上让人动脑筋,倒不如放在合适的位置上物尽其用。所以这一次的赈灾,皇帝便将他给派了出来,希望能完美的完成这次赈灾大事,然后也好寻个由头给他些奖赏。
“三思个屁!”夜之初不以为然的道:“父皇让相公来办差,为的就是替民办事,现在用正常的办法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当然需要拐个弯绕过去,反正只要能达到目的,父皇就会开心了。”
刘大顺这一路上早就领教过她的蛮横不讲理,此时听到她这么说,心里知道再说下去,只怕这个不走寻常路的王妃会当着一众的人出口大骂,他一把年纪了,可不想再被后辈侮辱,只是心里终是觉得不妥,于是便扭过头看着燕雨辰道:“南王……”
燕雨辰的眸光里满是清冷,冷冷的看着刘大顺,他一见到燕雨辰这样冷冽的目光顿时吓的忙将嘴闭上,满朝上下,他也就怕皇帝和燕雨辰。
夜之初见自己凶巴巴的也没有镇住刘大顺,燕雨辰一记目光就把他吓的不敢说话,心里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这个男人实在是够man,够冷,她实在是喜欢,而他见她的目光投来,却将头别开,对刘大顺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你将那些虎狼骑的人马拨一半去妓院,然后集体回来报告给九皇子听。”
刘大顺只得领命而去,夜之初却急了:“我也要去!”
刘大顺听到她的话惊的帽子都掉了下来,忙道:“那种地方龙蛇混杂,王妃是一介女子还是不去为妙!”
燕雪辰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娘子,你就在这里陪我吧!”
夜之初急了,知道这老八股和小混蛋说起道理来一大堆,忙求救的看着燕雨辰,燕雨辰不看她的目光淡淡的道:“那种地方的确不适合九弟妹,你就在家里陪九弟吧!”
夜之初拗的要死,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能和燕雨辰一起出去,竟又被燕雪辰拦了下来,燕雪辰看着她道:“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的小九九,夜之初,你忘了你答应老子什么了吗?”
夜之初看着那些官员一个个欢天喜地出去了,心里只觉得气的慌,却又没有半点办法。
于是便将所有的不快全写在脸上,摆着一张扑克脸给燕雪辰看,燕雪辰心里也不是滋味,看到她那副样子也不再理她。
绿影和秋水知道两人又吵架了,两人对视一眼便也没有再说话,这一对夫妻当真是前世的冤家,这一辈子就有吵不完的架。她们看着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秋水见识过燕雪辰心情不好时整人的手段,绿影见识过夜之初心情不好整人的把戏,于是两个小丫环都极为知趣的寻了个由头便出去了。
由于那些官员集体去逛妓院了,狼虎骑原本打算留一半看着大米,一听说是去逛妓院,所有的人都动了心思,燕雨辰知道他们的想法,也知道他们跟在他的身边吃了不少苦,于是便松了嘴,只留下几个有家室且惧妻的守在院子里,其它的人全去了妓院。他自己也不愿和两人呆在一起,便也出去随意的散心。
入夜后,屋子里就只有两人,两人又都在生彼此的闷气,一时间竟是谁也不理会谁,院子里静的出奇。
夜之初实在是无聊,便早早的洗漱好准备上床睡觉,这边灯才熄了不到一刻钟,那边就听得传来一阵声响。她极为机敏,此次又知道这里不是多安全的地方,便也将心提起了八分,此时听到动静,便知道只怕是有事发生。
燕雪辰身怀武艺,自是比夜之初还要小心的几分,此时一听到动静,便也留了七分心。
只见一个黑影从窗户里爬了进来,拿着一包东西放在屋子的一个柜子里,那人才将东西放好,准备离开,便见身后传来一阵亮光,他心里一阵害怕,忙飞也似的欲穿窗而出。
燕雪辰又岂能让他就此逃脱,大手一拉,便将他掀翻,脚下微扫,便将他的脚绊倒,那人便重重的摔倒在地,他的手微微一扭,便将那人的手腕折断,脚轻轻一踢,那人的脚骨便也脱了臼。他这一系列动作又快又狠,几乎只是一转眼间的功夫,这只手在动,那一只手端着油灯,油灯竟是连晃一下都不曾。
夜之初在旁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不禁咽了口口水,她虽然早就知道他会武功,可是却还是第一次见他动手,只见他的动作又酷又帅,却没燕雨辰的冰冷,多了一丝戏弄的味道。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收起往日的傻气和纯真,居然还有一股魅惑人心的魅力,那微微上扬的嘴角,竟还有一丝倜傥的风流之气。
她顿时明白他平日里是真的在让着她,真把他惹毛了,只怕也和眼前那个不长眼的人一样了。
他看着她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有些得意的道:“你相公我是不是很帅?”
他不问她是真的觉得他帅,问了便觉得意境全无,她撇了撇嘴道:“你和你五哥一样,动起手来都好狠。”
燕雪辰淡淡的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个道理五哥懂,我也懂!”说罢,他半蹲在那人的面前道:“从来只听说过偷东西的贼,还从来没有听说放东西的贼,小子,想给大爷送什么礼啊?”
那小偷本是原宿县的惯偷,这一次是奉舒杏林的命令前来给二人栽赃的,没料到却碰上了燕雪辰这个狠角色,他仗着是舒杏林的人,大言不惭的道:“老子来送东西给你们干嘛打我,还不快来谢我!”他一抬头看到夜之初吓了一大跳道:“靠,这世上怎么有你这么丑的婆娘,难怪少爷说你是个狗屎长在这位公子的身边!”
“谢你个毛!”夜之初一拳头打在小偷的脸上道:“狗娘养的,居然在我的面前自称老子,我要是你的老子,你也发大财了!妈的,敢骂老子是狗屎,老子今天就把你打得变狗屎!”
那小偷还想嘴硬,夜之初扬起拳头就将那小偷暴打了一顿,直打得那小偷叫爹叫娘,偏偏手脚脱臼,根本就动不了分毫,由得夜之初去打,只能惨叫连连。
燕雪辰在旁皱着眉头道:“虽然我不反对痛打落水狗,但是真把落水狗打死了也麻烦。”这女人有暴力倾向吗?方才还在说他下手狠,可是见她下手的样子竟是比他还要狠几分。只是听到那小偷的话,心里却有些开心,本来就是,这个丑女人嫁他是高攀了,她居然还敢想着红杏出墙。
夜之初一听有道理,便拍了拍已打得泛红的掌心道:“我就卖你一分面子,先饶了这块狗屎!”
燕雪辰心里想笑,明明是她自己打累了,还要说成是卖他的面子,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也懒得去奚落她,当下蹲在小偷的身边道:“你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的?”
小偷抬眼看了一眼燕雪辰,再看了一眼夜之初,心里暗呼倒霉,他已经很久不出手了,没料到一出手就遇到了两个变态,他本来就不是个多有骨气的人,见两人都极为凶狠,怕再挨揍,只得全部招了出来:“我本是街边的小偷,名唤谢三毛,平日里做的是无中生有的买卖,蹲过几次大牢,所以跟知县的公子认识了,他今日里把我叫过去,好酒好肉的招待我,然后让我把这一袋东西放到两位的房里,不承想地遇到了两位大侠,还请大侠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条小命。”
夜之初将柜子打开,拿出了那个包袱,包袱里面满是白花花的银子,却也只有几百两,还没有含香楼给她的一天的营收分成多。她有些不以为然的道:“舒公子也真是奇怪,平白无故的干嘛给我们送银子?再说了,送银子就送银子嘛,干嘛还要整得偷偷摸摸的?”
谢三毛道:“两位身边是不是有什么让他掂记的东西?”
夜之初愣了一下,扭过头看着燕雪辰,燕雪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咬着牙道:“狗娘养的,居然敢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改天必定要了他的狗命!”
谢三毛看了一眼燕雪辰道:“难怪他让我送银子来,八成是看上相公了,只是他也真不长眼……哎哟!”
他话还未说完,便又吃了燕雪辰一拳头,夜之初心里好笑,忙一把将他拉住道:“仔细些,别打死了,说不定留着还有用了!”
燕雪辰恨的牙痒痒,连带着也想把夜之初脸上的笑容给打掉,却眼珠子转了转道:“他还真有些用,说说看,舒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燕雪辰那一拳顶夜之初十拳,谢三毛的脸顿时肿的老高,他痛的想哭,却见燕雪辰眼里满是寒霜,竟是连哭都不敢了,只得用那只没有脱臼的手捂着脸一五一十的道:“舒公子不爱女子爱瘦弱纤细的美男子,以前就有不少的男子被他强行拐进了县令府的后院,只要进去的,就没有人能好好的走出来。除了这些外,他还喜欢打着斯文的旗号四处坑蒙拐骗,简直就是读书人的耻辱,就好比这座宅子吧,这本是朱家的宅子,当时他看上了朱家的公子,就设下了毒计,将朱公子拐到县衙,朱公子不堪受辱,当场撞墙而死。朱老爷咽不下这口气,去知府大人那里去告状,被那一对父子知道了,当即找人将朱老爷打死在荒郊野外。”
夜之初怒道:“妈的,这简直就不是人做的事情!难道就没有人管这事吗?”
“谁管?自古官官相护,就算是告上去了,那一对父子狡赖无比,和上司的关系极好,听说还攀上了战王,又有谁敢动他?”谢三毛虽然是个小偷,这一次也是舒杏林找来的,但是他家里原本还有三亩良田却也被舒县令给霸占了,他对舒家也是积了一肚子的怨气。见两人虽然凶悍,却也不像是多坏的人,又触动了心里的感伤,便一股脑儿将心里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夜之初扭头看着燕雪辰,燕雪辰的眸子里满是寒气,他咬着牙道:“三哥当真是越来越过份了,竟将手掌伸到这个地方来了,难怪那一日要派人来杀我们!”
夜之初原本还存了取笑他的心思,听到这里便只有满满的怒气,她伸手抚了抚他的背道:“别生气,燕轻辰那只大乌龟老子也想收拾了!”
谢三毛听两人说的有些古怪,便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燕雪辰不答反问道:“若是有一个能让你扳倒舒县令的机会,你要不要把握?”
谢三毛再次打量两人,却见两人的目光虽然冷冽了些,却清澈的紧,夜之初虽然丑到极致,可是身上透出来的气息却是刚正的。他心里莫名的便信了两人的话,当即伏在地上道:“两位若是能将这一对父子除去,便是为整个原宿县的百姓升冤了,只是他们两父子平日里做事都做得滴水不漏,想要抓住他们的把柄,只怕不是易事。”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夜之初微微一笑道:“反正日后若是能用得上你的时候,你不要拒绝便可。”
谢三毛忙点了点头,夜之初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燕雪辰,燕雪辰扬了扬眉毛,两手握住谢三毛的手,只听得“嚓”的一声,他的手骨便接了回去,谢三毛登时痛的惨叫连连,他也不管谢三毛有多痛,手下不停,只一扭,便将谢三毛的腿骨也接了上去。
接好后燕雪辰吩咐道:“你去回舒公子,就说事情已经办妥,不要将我们识破的事情告诉他。”
谢三毛领命而去,见到舒杏林时,果然只说他已将事情全部办妥。舒杏林问他的伤哪里来的,他只说路上遇到以前的偷家,被人暴打了一顿。舒杏林知道他是个惯偷,平日里有不少的仇家,时常会被人打,当下也只取笑了几句,不疑有他,转身便喜滋滋的离开了。
夜之初问燕雪辰:“这件事情我们既然已经识破了,你为何还要将这些银子留下,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更好的办法?”
燕雪辰扬了扬眉毛道:“好办法是没有想到,但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倒是想到了。”他当下伏在夜之初的耳边将他的计划说了后,夜之初睁大一双眼睛道:“我以前以为我很黑,好小子,原来你比我还要黑上三分,难怪那一次老子会栽在你的手里。”
燕雪辰不以为然的道:“你才黑,老子的心肝脾肺肾哪个都是雪白透亮的,哪能和你的黑心肠比。我对人素来是人敬我一分,我便敬人三分,而人若是想要对付我,那么对不起,我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
夜之初想起他的手段,心里一阵后怕,看着他道:“你很记仇?”
“不算太记。”燕雪辰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道:“但是你对我做下的事情,我却每一样都记得一清二楚!”
夜之初咽了口口水,燕雪辰心里好笑,存心吓唬她道:“所以你以后最好乖乖的,否则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
“我看我还是去找个靠山吧!”夜之初拍了拍胸口道:“你那些小九九玩起人来,当真会把人玩死!”
燕雪辰却变了脸道:“又想去找五哥?”
夜之初抿了抿唇,燕雪辰黑着脸道:“果然女人的话是不能信的!丫的,把老子惹急了,今天就和你把所有的帐清算一遍。”
夜之初微微一笑,讨好的道:“相公,别那么小气吗?你看我今天不是乖乖的听你的话呆在这里陪你了嘛!”
燕雪辰听到她那又娇又嗲的声音,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打了一个寒战后却满是温柔的道:“夜之初,你都应该很清楚的知道,我若是存心了想要算计谁,没有人能从我的手中逃走。也不瞒你,以前和我订亲的那些女子,都是被我恶整过的,而那些跟了我三个月就莫名其妙暴毙的人,也是我下的黑手,而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着你,你难道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他的声音没有以往吊儿郎当,有了一抹淡淡的慎重,那张往日里一片纯真的脸相较于往日竟也成熟了几分,那双眸子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几分,看得夜之初的心不由得剧烈的跳了起来。
他对她的特别,她早就知道,她也知道他只有在和她独处的时候才是他自己,在她的内心,她也并不排斥他,虽然很多时候被他给气的半死,可是气过之后两人总能很快就和好,哪怕是她暗中下定决心再也不理他,他也能轻而易举的就能将她逗笑或者惹得她更加恼怒。只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再也装不下他了。和他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她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但也绝非好人,从小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白眼,她对他是真的存了三分怜悯,有些话终是没有办法说的太过恶毒。
于是她选择继续装傻,她嘻嘻笑道:“因为那些女子都没有和你成亲,而我虽然是个妾,却是你明媒正娶的妾,我爹还是个大学士,甚得父皇喜欢,我若是死了,你也只怕也有不大不小的麻烦。因为你不愿意沾惹上麻烦,所以就只能对我好喽!”
燕雪辰听到她的话,气的想吐血,这个丑八怪女人当真是油盐不进,给脸不要脸么?真要哪天把他惹急了,他也不介意对她用些手段。于是他睁着一双眼睛满是失望的看着她,心里明明火的要死,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怒气,只直勾勾的看着她。
夜之初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正想找个理由躲开,正在此时,却听得门外有人大声道:“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