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场雪,之后天气便阴沉着,虽然没有雪,只是偶尔寒风凛冽吹起了屋檐上一两朵散着的雪花,让人忍不住在风中紧了紧狐裘。虽然一直到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再下雪,只是这场雪也够让人消受的了。
李筠婷的房中,有淡淡的烤番薯的香气,炭盆边放着几个番薯,茵陈用夹子夹住,偶尔让番薯翻转个。
伍嬷嬷说道冬天里吃番薯,一来是果蔬较少,可以调解人的肠胃,一来则是下过霜之后的番薯,入口绵软,甜在了心扉。天气太冷,事情也不太多,茵陈打发人去小厨房取了番薯,才有了现在房间中的香气。
“小心烫。”伍嬷嬷说道,“先用盘子装着,等会子净手把皮剥了,放在小盅中。”
“哎。”茵陈点点头,等着番薯盛在了盘中,用帕子净手,小心去了皮,最后放入了小盅之中。
等到剥好了番薯,李筠婷用瓢羹舀着红心的番薯,微微眯起眼,果真是不错的。番薯不贵,穷苦人家冬日里就这样把番薯用灶台的火烤一烤,可以度过严寒的冬日。对于李筠婷,无非是凑着热闹。
“我烤的如何?”茵陈开口笑着说道。
“自然是好的。”李筠婷浅笑着说道,“小馋猫,快快替你自己也烤上吧。看你馋的。”
“我先给两个嬷嬷烤。”茵陈说道,“然后是我和苏木姐姐的。”
刘嬷嬷看了茵陈一眼,然后对着茵陈笑了笑傲世界。
“我可要尝尝茵陈姑娘的手艺。”伍嬷嬷笑着说道。她也听到李筠婷说过,这两个丫鬟等到开了府,就寻好人家嫁了,在府上做管家娘子。这时候的话语就带了些暧昧和意味深长。
苏木脸上的笑加上伍嬷嬷语气中的揶揄让茵陈的脸上一红,“等会我就给刘嬷嬷烤,你们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小茵陈还生了我的气。”伍嬷嬷笑着说道,“向你告罪。”说完还冲着茵陈作揖,对着茵陈眨眨眼。
刘嬷嬷这段时间的相处,也知道了个人的性格,见到她们几个笑闹,心情也松快了不少。
苏木笑道:“你听茵陈这般说,还不快快交出你烤好的番薯?!”茵陈虽然同人说这话,仍是烤着番薯。
“侧福晋,您刚刚说我是馋猫,我觉得这个评语适合给苏木姐姐。”
李筠婷看着众人笑闹。她的侧边就是弘盼待着的悠车。头顶上用结实的长绳捆着悠车,弘盼口中发出含糊的音节,似是在自娱自乐一般,自己乐了一阵往往会看着李筠婷,似乎在确实母亲是否还在自己的身边,若是饿了或者尿了,眉头先皱起,这时候像极了胤禛,还没有等到放声大哭,就有刘嬷嬷上前哄到:“让我瞧瞧,嗯,尿布还是干的,许是饿了。”这嬷嬷就是从宋氏那里调用过来的刘嬷嬷。
刚开始刘嬷嬷调过来的时候,内心还有些忐忑,毕竟宋氏总是防着李筠婷,刘嬷嬷对李筠婷的印象全部是从宋氏那里得来的。总归李筠婷身边还有个伍嬷嬷,刘嬷嬷打定主意做一个木头人,免得伍嬷嬷带头排挤她,日子就不好过了。
李筠婷这里的日子要比在宋氏那里松快得多,在宋氏那里绷得紧紧的神经可以稍稍舒缓。
“看看时间是差不多。”伍嬷嬷说道,因为知道刘嬷嬷在这里呆得时间有限,加上又是个识趣的,她并不担心。“我去带着瑞哥儿去里间找奶妈。”
刘嬷嬷复又坐了下来。在李筠婷这里也有小半个月,日子要比她想象中的好过不少。一时心中也轻松下来,在宋氏那里是提心吊胆,又是千方百计折腾自己的人物,刘嬷嬷还生怕再次在手中出了乱子。
“嬷嬷去吧,现烤给刘嬷嬷,等会子给你留一个。”
伍嬷嬷笑了笑,因为怀中抱着弘盼,顾不得同茵陈多说些什么。
宋氏的日子并不好过,好不容易习惯了刘嬷嬷,这时候新来的赵嬷嬷是个板着脸严厉的,尤其是见着宋氏硬塞着吃肉,就直言说道:“格格,您这样养身子,身子定然是养不起来的,奴婢看了太医开的方子,还有其内的须得注意的事项,结合奴婢所知,若是不能吃肉,不能这样强硬着吃,毁了胃口不说,对身体也是不好的。您这胃口不好,也是因为体内的肠胃无法负担克化食物,须得内调。”这个赵嬷嬷是李筠婷去挑选的,用的是胤禛的名义,托着苏公公送到宋氏这里的。
宫中的人少有如同筠贵人那般没什么心眼天真烂漫的,加上李筠婷也敲打过一番,结合先前打听出来的消息,赵嬷嬷伺候宋氏的目的,就是帮着她保住这一胎。按道理是吃一鉴长一智,赵嬷嬷见着了宋氏的面黄肌瘦,还有同其接触后发现其性子拧巴,是最常见的人不怎么聪明,偏偏喜欢自作聪明的人。所以对于这样的人,赵嬷嬷选择了简单直白的单刀直入。甚至准备扯了胤禛还有侧福晋的大旗,压住宋氏。
“我之前月信不规律。”宋氏说道,“太医还说了需要养着身子,我这不就有了孩子?”宋氏不以为然,因为这次的怀孕,她更加坚信自己所走的路子是正确的。
赵嬷嬷扯了扯嘴角,向来严肃的脸上因为这个动作呈现似笑非笑,让宋氏皱了皱眉头,赵嬷嬷口中说道:“我分到您这里自然是希望你好的,又不指望您吃药,如果连开胃口的食补也不肯,奴婢也豁出去这张老脸,求侧福晋再请个嬷嬷了皇叔,别过分。”
宋氏听到这个,心中不喜,只是也担心闹到了胤禛那里,勉强笑着说道:“赵嬷嬷,我只是觉得,自己不拘荤素,都吃着,肚子中的孩儿自然也是如此。食疗我又不懂。”
“奴婢也识得几个字,不是个睁眼的瞎子,食补的方子也是见过一些的。”赵嬷嬷说道,“格格试试看奴婢的方子,这几个方子,在古书中都是有记载的。”
赵嬷嬷深知对这样的人要简单直白一些,若是同她们绕圈子反而给了她们机会喋喋不休一直纠缠,就索性把话都说在前面,“奴婢来之前也知道格格您亏损过一次身子,都希望您这次能平平安安。”
赵嬷嬷和宋氏说了不少,不同于之前刘嬷嬷都是商量的口气,赵嬷嬷说话铿锵有力,斩钉截铁,加上又是胤禛的名义送过来的,宋氏心中气闷也只能想着其他的法子,例如这养生的古方,她是需要知道的。
这样的赵嬷嬷的说教之下,逼迫宋氏不得不按照赵嬷嬷的说法还有想法去走,从腊月到出了正月,脸上丰润了些,虽然看上去身形还有些单薄,到底不如之前蜡黄苍白得可怖了。这样的时日,也过了孕前的三个月。宋氏心中不敢放松,上一次就是出了头三个月之后,生了状况。
弘盼也有四个月的年岁,因为喂养得好,小手小脚颇有些力气,等到入了正月先是去各宫拜访,送上之前准备好的拜礼,也会在院子中接待前来拜访的人。更重要的是,除了即将到来的选秀,四阿哥开府的事情更是离得不远了。胤禛的嫡福晋的人选在还没有开始正是选秀的时候,已经定了下来,是乌拉那拉氏,在御前做过女官,康熙觉得她性子稳重,胤禛自从沉稳下来之后注重规矩,两人在一块儿也是适宜。这个想法就透露给了德妃。
德妃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想着给李筠婷敲边鼓。
“转眼也过了三年。”德妃笑着说道,“还有几天就是选秀的日子了。”
苏木听着德妃的话,心中一跳,这段时间宫里头最大的事情就是这桩事了,只是几个丫头都不敢说,话题都绕在了瑞哥儿的身上。
李筠婷先开口说道:“可不是,转眼十四弟都去进学了,刚开始见着的时候才这么大。”
德妃扑哧一笑,“我可是说你的事情,你倒好,转到了胤祯的身上。弘盼也六个月了,真真是生得好,笑起来像是你。不过今天,不说小十四,也不说弘盼小阿哥。咱们就是说说选秀的事情。还记得当时见着你,就觉得谁家的姑娘啊,生得这么水灵。”
李筠婷笑了笑,“额娘谬赞了。”
“你这孩子,说话谦虚。说起来,你的父亲是……”
“家父名讳李文烨。”李筠婷说道。
“是了,”德妃眨眨眼,“也入了京,等到开府,也可以走动一番。”
李筠婷想到了父亲同母亲,神色柔和,“也让他们见见弘盼。”
“定然是十分欢喜。”德妃说道,“我记得你素来和铭端格格交好?”
“是和格格有些缘分。”李筠婷说道。
“都长大了,当时你在京中识得不少姑娘这次也要选秀了吧。”德妃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筠婷已经知晓今日谈话的目的,就顺着德妃的话头,把昔日在京中一个社交圈的姑娘的名字都念叨了一遍,德妃多夸了夸乌拉那拉氏,性子娴静,又难得有些见识做了女官,是个有出息的。
李筠婷自然也跟着说到乌拉那拉氏的好处,“做姑娘的时候,便和她投缘,时常说些个诗词。她的心性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