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白小海的面目显得晦暗不清。
我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唇。
白小海直起身子，抬起手来，抓着我的胳膊，他的手上用了一些力气，我被他抓得生生作疼。
“清雅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留在唐少峯身边，但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想你被他伤害。”白小海一字一顿地道。
我握紧了拳头，“他对我很好。”
“清雅姐……”白小海一脸不赞同地皱起了眉，“你不了解唐少峯，跟他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为什么？”我任由白小海抓着我，没有反抗。
白小海的指尖几乎都要掐进我的肉里，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恨意，嘴角紧绷，“你看看我姐，她跟唐少峯这么多年，唐少峯最落寞的时候，是我姐帮助了他，但是现在，我姐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原本平静的心里起了波澜。
朱迪安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但最后一次见面，她的处境并不好。
我当着唐少峯的面直接打了她，唐少峯都没有半点反应。
他冷静得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当时我觉得没有什么，可是现在，白小海这么一说，我突然就害怕起来，害怕有一天，唐少峯也会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
白小海见我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我姐只是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在她之前之后，还有更多的女人，为了唐少峯前赴后继，却落得悲惨下场。”
“清雅姐，你千万不要爱上唐少峯。你喜欢谁都可以，我都能祝福你，唯独不能是唐少峯。”
白小海语气沉重地叮嘱着我。
我的眉头不禁皱成了一个小山丘，“我记得……朱迪安是婚后才爱上唐少峯的吧。”
白小海苦笑一声，“如果不是这样，我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那之前她为什么要答应嫁给唐少峯？”这个问题，在我心里已经藏了很久了。
唐少峯父亲死后，他欠下不少债务。
那个时候，唐少峯连个穷小子都不如，朱迪安就算再眼拙，也应该不会看上唐少峯啊。
既然他们结婚的时候，朱迪安并没有喜欢上唐少峯，那她嫁给唐少峯，能图什么呢？
如果只是想玩玩的话，她大可不必和唐少峯结婚的。
白小海的表情一滞，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朱迪安想从唐少峯那里得到什么？”这是我想了很久之后唯一的可能，虽然这个可能说出来很好笑。
朱迪安什么都不缺，唐少峯除了一身债，什么都没有。
白小海听到我的话，身子一颤，抬起头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从侧面印证了我的猜测是对的，只是我就更加无法理解了，唐少峯身上究竟有什么让朱迪安愿意用婚姻去换取。
白小海很快收敛了眼中的情绪。
可是我刚才已经看见了，我连忙追问道，“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白小海摇了摇头，他松开我，转身躺回了椅子上。
几秒钟之后，又烦躁地站起身来，走到阳台边上，从裤兜里面摸了半天，摸出一根烟来，含在嘴里，点了起来。
我眉头皱得更紧了。
印象中白小海是不抽烟的。
他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总觉得白小海已经和之前我认识的那个小海，判若两人了。
白色的烟雾，缭绕在白小海的身上。
他的五官越发模糊起来。
我甚至有些看不清楚眼前这个男孩子的心思了。
沉默着抽完一支烟，白小海趴在栏杆上，头也不回地说道，“当时是唐少峯跪着求我父亲把我姐嫁给他的。”
这件事情，之前唐少峯也给我说过。
当时我没有丝毫怀疑就相信了，但跟白兆正接触过之后，我就开始怀疑起来。
先不说唐少峯跪下来祈求的可能性，就算他跪了七天七夜，以白兆正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心软什么的。
除非是白兆正在唐少峯身上看到了利益。
这个利益，让他觉得他甚至是可以牺牲掉朱迪安的。
白小海的头发被夜风吹得乱糟糟的，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反而有些颓废。
我走到他的身后，停下了脚步，“我不信。小海，我不信事情是这样的。”
白小海两手扶着栏杆，转过身来，歪着头，懒洋洋地望着我，“这就是事实。”
“小海……”我知道白小海肯定是清楚一些事情，但是他不愿意去讲，而我又没有想到好的办法去询问。
方法或许是有的，只是有些东西，我不想也不愿用在白小海身上。
从见到他的第一刻起，我就觉得这个男孩子干净得仿佛不是这个世间的一样。
白小海勾起唇角，对我笑了笑，“清雅姐，有的事情，不知道的人，永远比较快乐。”
白小海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明灭交错，似乎天上的星光都坠落在了他的眼中一样。
深夜的风冷冷的，白小海的声音疲惫而沙哑。
我看着白小海，终究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我怕有的东西，一旦深究了，我跟白小海也就回不去了。
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段时间，白小海必然是知道了一些事，而这些事和唐少峯有关，和白家有关，也可能还和我有关。
“那你还跟我回去吗？”我看着白小海，可能是外面的夜色太过深沉，给我一种白小海就要离开的错觉。
白小海沉默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不能走。”
“你父亲已经同意让我和唐少峯过来接你了。”我有些焦急地道。
白小海突然朝我走了过来，他站在我的面前。
我才发现白小海竟然比我高了一个头了。
白小海低头静静地看着我，“那你知道这件事的条件是什么吗？”
条件？
我怔了怔。
我虽然有想过，可唐少峯说一切都已经搞定了，我不想过多询问他，就没有多问。
白小海见我呆愣的样子，也就明白过来，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把我抱在了怀里，“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相信他了呢。”
我呆呆地被白小海抱着，脑子里面乱成了一片，“唐少峯对我很好。”
“你就没有别的话反驳我了吗？”白小海轻笑一声，大手紧紧搂着我的腰，“要知道，他之前对我姐也很好。”
“清雅，你和一个人在一起，可以喜欢他的钱，可以喜欢他的权，可以喜欢他的身体，但是，千万不要喜欢上一个人对你的好。”
“因为当有一天，他对你不那么好了，你就什么都失去了。”
白小海的话淡淡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跟我讲这么多的道理。
我想要反驳他，可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或许是白小海说得对，我太过贪恋唐少峯对我的好了。
遇见唐少峯的时候，顾楠出轨，母亲去世，我一个人真的是孤独得不行，这个时候，唐少峯只要对我温柔一点，耐心一点，我就恨不得一生一世都要跟他在一起了。
我犯了一个所有人都会犯的错。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小海，他……他毕竟是还没有对我怎么样。”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犹犹豫豫，似乎是怕极了白小海再反驳我一般。
“你怎么还是不懂，清雅姐，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唐少峯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无情无义，连自己都可以利用的！”白小海见我还在说唐少峯的好话，不由生气了。
我咬着唇摇着头，“不是那样的……”
我和唐少峯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那样的。
白小海气得抓着我的肩膀，手上力气大得惊人，“他同我父亲做了交易，我可以回去，但是，他不会再和我姐离婚！他要跟我姐一辈子在一起！清雅，我不想你难过，所以我不能走！”
“我不走，唐少峯还是你的，可我一旦离开，他就要跟我姐在一起。”白小海摇着我的肩膀，“你明不明白啊？”
我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有点懵住。
唐少峯要和朱迪安在一起？
“不，不可能的……”我喃喃地道，明明之前唐少峯还在跟我说着，回去之后，就和朱迪安离婚，和我在一起。
我们一起搬出去，一起生活，一起结婚。
“你不能和他一起啊，清雅。”白小海语气里面已经有点哽咽，他说了这么多，我都还不相信，心里一定是难受极了。
我抬头望着白小海，心里却全是唐少峯的影子。
“可能他只是想要救你出来。小海，你不在这些日子，我一直很担心你，想要救你出来，唐少峯或许只是想救你出来，才有这权宜之计的。我……我……”
我相信他。
简单的四个字哽在了喉咙，再也说不出口。
眼眶早就不自觉红了起来。
白小海见我难过成这样，慌了神，连忙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顺着我的意思说道，“你别难受，清雅姐，也许你是对的，你是对的。乖，别难受，我想要看着你开开心心的啊。”
我抓着白小海的衣角，眼泪差点没有能够止住。
深吸一口气，我抬头想要说什么，却在看见白小海身后那扇落地窗倒映出来的影子之后，浑身一冷。
落地窗上，唐少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黑色的身影，看上去强硬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