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朔想找客栈租五间上房,临攸城只是座小城池,能余五间上房的还真难找。
冥朔不得已才点头同意去萧云湛他们所在的醉贤楼,一并带着贺怜,问她这几天发生的事。
贺怜仍在哽咽,尽可能详细地说了她所知的。
苏玉茹是个庶出小姐,缘于河边一次相遇,她与贺怜相识。
她们有不尽相似的遭遇,多年来,二人互相陪伴、倾诉安慰,关系非常要好,苏玉茹总会把自己拥有的分给她。
苏玉茹本是要成亲的,嫁给自己心悦的人,她非常非常高兴。
贺怜单是听着都替她开心幸福,想着一生一次的大事,打算当卖几只龙允仙所赠的发簪,买些贺礼送上。
不成想被贺淑窥见,将她发簪抢去了几只,后来家中失窃,她又无辜被扣上家贼的罪名,当来的银子全被夺走不说,她也被打了个半死丢到门外。
夜晚还是很冷的,她都感觉到了死亡,却又在一个温暖的白日醒过来了。
是苏玉茹救了她,那么深的夜了,不知她出门本是为了何事,贺怜也忘了问。
她们欣喜地聊了一上午,内容大多关于苏玉茹的亲事。
“这下好啦,你与梁少爷自幼便相识,嫁过去了,梁少爷一定会很疼惜你,你再也不用受什么委屈。”
苏玉茹羞红了脸,她娇嗔一声,难为情地别开了脸。脑海不由得浮现起那日,梁钰跪在厅堂不顾一切的模样。
他神色坚定而有勇,他说:“我喜欢的人是玉茹!还请苏伯伯您成全!”
语毕还重重叩拜了一礼。
苏老爷应允了。
反正本来就是政治联姻,梁钰能不贪心,放弃嫡女求娶庶女,这是苏老爷求之不得的。
毕竟,嫡女才够资格拉拢真正的权贵,而梁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了,只用一庶女便连成这关系,何乐而不为。
苏玉茹很早很早就喜欢上梁钰了。
从杜姨娘早早逝去,她被其他姊妹欺负时梁钰向她伸出的手;从她受罚被关在柴房,梁钰翻墙入府,为她明一盏灯,与她隔门相靠,驱散了她所有的恐惧。
那时年少,不知心跳加速的含义是什么,更不知,心底那种甜蜜微妙的感觉叫喜欢。
听到梁钰亲口说娶她,她想,果然上天是公平的,她从前积攒的苦,想来都是为换得这福分了——君心似我心。
她甚至喜极彻夜难眠,大清晨便迫不及待去了她母亲坟前分享这喜悦。
母亲在世时,一直教导她要做个善良的人,说广结善缘才能得善果,如今,她明白了。
对于贺怜的话,苏玉茹久久才回头婉婉笑言,“善良终会得好报的,阿怜,我们都不是坏人,我们都能很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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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映她笑靥如花,贺怜才发现,原来她是这样的好看。
傍晚,用膳过后苏玉茹让贺怜好生休养,自己则出府去了。
苏梁联姻一事,苏老爷大喜,赏下许多银两,苏玉茹是打算去买些像样的首饰赠与阿怜和自己。
阿怜知道自己当下身体会拖累她,便没有跟着,很早便歇下了,没想到隔日才醒来。
睁眼便发现枕边有几支上好的簪钗,正是她前几日刚当出的。
或许这就是缘分,她为了给苏玉茹备礼而当卖的簪子终是又被苏玉茹买回来送给了她。
“玉茹,”贺怜唤了声,无人回应。
“玉茹?”仍是无声。
她疑惑着穿上鞋子向外走去。
苏玉茹的贴身丫鬟春圆赶忙迎上前来扶住她,问她要去哪。
贺怜问:“玉茹呢?”
春圆诧异,“小姐不在房里吗?”
见贺怜摇了摇头,春圆钻进房里转了一圈,出来时,呆了,“小姐呢?”
“会不会又出门了?”
“不会的,小姐出门就算不让我跟着也会知会我一声,而且这一大清早的……”
“那,你们昨日何时回来的?”
“天色刚刚有些昏暗,”春圆回忆,“你正睡着,我伺候小姐躺下就出来了,我今儿起得也早,没见小姐出来过啊。”
“那就奇怪了,”贺怜也没想太多,“等会儿看看还不回来的话,我们就去找找。”
“嗯嗯,”春圆点头,“您现在要洗漱吗?”
“我自己来就行。”
春圆还是替她打来了热水,在贺怜洗漱时,春圆先在府里找了一遍。没找到不说,还被大小姐的丫鬟奚落了一番,但春圆胆子很小,默默低下头走了。
之后她便和贺怜一起又出府去寻,一日无果。
天色暗下,贺怜想要去告知苏老爷,春圆拦下她,“老爷在三姨娘房里歇着,我怕我们贸然去,会,会打扰到她们。
姨娘若因此动怒,指不定会如何闲言。眼看小姐婚期在即,若是名节有损,那可如何是好……”
这种事,她和小姐是经历过的,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二十大板的疼。
贺怜听她说的在理,二人便决定等天光大亮了再单独去找苏老爷。
翌日,
“啪——”
苏老爷极不耐烦,还没听完就摔了茶碗,“净她事儿多!!与那贱人一样的胚!”
还好,在贺怜和春圆的恳求下,他终是派了四个小厮去找。
直到近黄昏,有人发现湖面浮上女尸,贺怜硬挤过层层人山,看见那胀起的粉色衣料。
说完所有事,贺怜实在忍不住,又埋头泣不成声。
冥朔轻抚她背,见她轻轻颤抖的手中紧紧攥着几支发簪,眸中散开几分苍凉。
龙允仙拍了拍冥朔肩膀,给她眼神示意后对贺怜说道,“阿怜,我们会帮她的。”
贺怜抬头看看她,又看了看冥朔,勉强挤出一抹笑,“谢谢…谢谢你们……”
龙允仙不太能受得了眼泪,就找先理由离开了。
她扶着楼梯往下走,皱着眉头,脑中想事想得出神:苏玉茹估计会被验身,我要去看着。
肩膀撞到一个人,都走过了两步她才反应过来。
猛地回头看,是一黑袍少年。
他身形挺拔瘦削,纤细腰间扣着皮革黑带,其上寥寥几道朱红色暗纹,形状似为画竹,划出几分妖邪,高束的马尾并着暗红色发带随他动作微微摆动着。
他似两耳不闻世事,给人以清冷疏离。
本着教养礼貌,虽然人家不理自己,龙允仙还是手忙脚乱地跑回去,到人家面前打算真诚地鞠躬道歉。
“对——”她刚躬身,那人竟看也没看得走过去了?
尴尬死了,没人看到吧,龙允仙悄悄扫眼打量打量了四周。
嗯,好像没人看到,但楼上厢房里有两人偷偷窥见了,还在那里明目张胆的拍腿大笑。
“公子留步等我跟您道个歉!”
龙允仙又追上去,直接蹦到拐角将人挡住。
她深吸气,再一鞠躬,还没躬下去,眼突然瞪得老大,板直一个后仰,双下巴都险些惊出来。
“你?!”
前不久刚刚见过的一张脸。
少年剑眉星目,眉眼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像粉嫩嫩的桃花瓣。
鼻尖勾挺,又冷又欲。
鼻梁秀挺,续着浅浅挑起的鼻尖,衬得他有些傲娇的模样,他微微歪了歪头,血色浅淡的薄唇轻启:
“你又想做什么?”
龙允仙顿时腿有些发软,她手掌扒紧扶手,结巴得厉害,“我我我…我什么也不做…”
说完她一个箭步,蹭地就往楼下跑,在最后几个阶被绊倒,抓扶手也没稳住,一屁股砸地,令扶手都撼动了几震。
少年淡淡扫了眼扶手,走了。
而龙允仙,手脚并用着爬起来也顾不得腚疼,匆匆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