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柏幽幽,水雾缭绕,月辉烟笼,虫鸣声声。
在一深幽山洞中,一个刚修炼成人形的妖缓缓睁开眼。
他略生涩地抬手,洞顶石缝间透过来的月光穿过那修长的五指间洒在他红棕色的长发上。
一声痴笑隐在了夜色中。
后来,不周山上的生灵都知道了山间那一缕上古残留的鸿蒙之气终于修炼成形了。
他在这不周山度过了简单却悠闲的一百年,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做个每天吃吃果子睡睡觉的逍遥小妖,直到,碰到了个奇怪的道士。
他惊恐地想着自己怎么如此倒霉,听别的妖精说道士和尚最爱除妖。他还没活够呢。
道士对着葫芦嘬了一口,又绕着他看了两圈。口中念念有词:“嗯,稀罕,稀罕……”看罢,拍拍他胸口叹了句“结实”,又伸手把他嘴扒开瞅了瞅,满意地道:“牙口也行。”
他一口将道士的手指咬住,道士大叫“松口!”。他死不松口,道士用拂尘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他只觉一阵头晕,不自觉的便松了口。
道士捧着手指吹了又吹,“一时大意,竟让你这么个小妖伤了。”
他回过神,立刻从地上捡起根粗树干,向道士打去。道士托着受伤的手指向他一点,他身形一顿就被定在了原地。
道士又用拂尘敲了他一下,这次,只疼不晕。
“你这小妖,胆子也忒大了,知道贫道是谁吗就敢上来拼命。”道士好脾气地笑道。
“我管你是谁!要杀便杀,啰嗦什么!”他眼一闭愤然道。
本想死也让这道士吃点苦头,没想到这道士这么厉害。
“哈哈哈,你倒是有些骨气!”道士大笑,又对着葫芦嘬了一口,“贫道道号玄清子。”
“你是玄清子?!”他睁眼惊讶地瞪着面前的清瘦道士。
“嗯——”玄清子似是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手中拂尘挥了两挥。
“那……死在你手下也不算亏了,动手吧。”他又闭眼,语气中带着些悲凉。
玄清子,大神通者,行踪不定,是三界之中极厉害的角色。虽无人不知,但见过他或者说能认出他的人极少。
“哎呀,你怎么如此蠢笨?!我几时说要杀你了?”玄清子眼一瞪,又是一拂尘敲了上去。
“那你要做什么?”他抬手捂住额头,“唉,我能动了?”
玄清子拉住他的手腕,笑眯眯地问:“你愿不愿意做我徒弟啊?”
他大惊,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玄清子道:“上古鸿蒙之气所化,这三界怕是就你一个,我玄清子的徒弟自然是要独一无二的。”
身体牙口都不错,也算好养活。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玄清子被他这突然的一拜,吓得脑袋一缩,随后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连应:“唉!乖徒儿!”
后来,他便随着师父游历名山大川,修习法术。那段日子,说不出的快乐逍遥。
……
“徒儿,为师突然记起你还未曾取名吧?”玄清子嘬了口葫芦问道。
瞟了眼那葫芦,他曾悄悄尝过,分明是白水,师父却总是喝得这般有味,口中仍答道:“是,还请师父赐个名吧。”
“嗯……”玄清子四下环顾了下,略一沉吟,“就叫铁蛋吧……唉,徒儿哪里去?”
后来他便直接叫鸿蒙了。
……
“师父,玄清剑以后会传与我吗?”
“好小子,现在就惦记上了。玄清剑可是为师的宝贝。虽说这日后定会传与你,但只要为师还活着,你就别想碰它。”
“那我不要了。”
“哈哈,好徒儿!”
……
“师父,玄清剑为何要叫‘玄清剑’啊?”
“取名多麻烦呀,你说是吧铁蛋,唉,怎么又走了?”
他原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逍遥快活下去,但也只能是“以为”。
……
“这哪里是赶你走,为师都说了,你是出师了!”玄清子觉得自己都快被这蠢笨的徒弟气的直接羽化登仙了。
“出师便出师,为何不准我留下来?”他想不通为何出师就得离开,早知如此他就不会学得这么快了。
“你走是不走?!”玄清子拿手指着他抖了抖。
“不走!”
“你这是要为师亲自动手啊!”
“师父!”他抬头,眼中竟有了泪,这是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哭”。
玄清子看到一贯骄傲要强的徒弟眼中竟含了泪,愣了愣叹了口气,“徒儿啊,你可知‘缘’这一字?你我师徒缘分还未尽,日后自会有再见之日。你有你的命数,你命定有我这个师父,也命定今日会离去。为师授你这一身本领难道就是为了多个随从吗?你去干番事业,才不浪费为师的心血嘛!”说着说着,又开始不靠谱了。
他低头跪了会,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向玄清子磕了个头,“若是如此,那徒儿告辞,师父且照顾好自己!”话毕,又磕了个头,转身驾云走了。
玄清子望着他的背影,拿起葫芦灌了一气。
明月当空,夜枭啼鸣。
他躲在棵青松后,最后看了眼睡在青石上
他躲在棵青松后,最后看了眼睡在青石上的玄清子才离开。
师父,您说我命定今日就要离开,但您看,我还是陪您过了今日。
命,从来都束不住我!
……
他回了不周山,渐渐的统领了这片区域,又陆续有许多妖怪慕名而来。他其实从来都懒得去管理这一山的妖怪,自有有才能的手下去管。可能,在绝对的实力下,有些东西也不那么重要了吧。
后来,他在群妖拥护下自封了妖神。
虽也有不服者,但一一打服便是。
这段日子,虽不及与师父到处游历逍遥,可也舒心快活。他以为日子会就这么过下去,直到他又能与师父重逢,可这依旧只是“以为”而已。
那日,他正闲闲地坐在王位上啃果子,一个仙人笑着走了进来。身旁的小妖们都被吓到了,他果子一扔,召出剑问那仙人来意。
仙人笑呵呵地向他报喜:“天帝请您上天当神仙去呢!”
他其实不是很想去的,可麾下的小妖们都高兴地劝他去,他向来对他的小妖们拒绝不了,于是便去了。
上了天,天帝封了他个什么仙君,整日里帮着誊写些卷宗即可,有时嫌烦扔给手下的小仙都行。
他算是知道师父为何也不愿到天宫做神仙了。
这日,他烦了那枯燥的长卷,溜溜达达的逛着。这天上景色虽好,他却总觉得还是比不上人间的景色百看不厌。
正逛着,前方花圃传来阵阵哀求声。
“上仙,小仙知错了!”他走过去一看,平时打理这片牡丹的仙子跪在地上向另一仙女哭求着。
“知错有何用?这里的牡丹哪一株不是极珍贵的?你竟粗心到踩死一株!你以为如今还有谁能保得了你?!”那仙子广袖一拂怒道。
“小仙再也不敢了!只求上仙饶过我这一次,小仙以后定会万分小心!求上仙饶我一命吧!”
一株花而已,竟也要人赔命?他上前阻止,那傲慢的仙女见来人是他,不仅毫不在意,还不屑地劝他快回去誊卷宗,免得也被罚了自保都来不及。
他闻言一怒,拉上那还在哭求的牡丹仙子便走。
他以为他能保下那牡丹仙子,可依然还只是“以为”……
牡丹仙子被打下凡间,永受轮回之苦,而他也被罚禁足百年思过。他与属下说了不忿,谁知属下不仅不屑,反倒还埋怨他连累他们被罚俸。
他当即摔了官帽,脱了官袍,自行回了不周山做自个的妖神去了。
回去没多久,有慕名而来的妖怪竟提议让他打上天庭,自去坐那天帝之位。他立刻回绝了,他才不愿做那拘束多多的天帝呢。
可没想到离开的这段时间群妖间竟混入了天庭的人,即便他已回绝,天兵没多久还是打来了……
之后,他凭一己之力在万千天兵的攻势下护住了他的小妖们。天庭见一时难以攻下不周山,便时常派神将来扰。偶尔他解决掉那些张狂却无用的神将,回到洞府会感到有些烦闷。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他虽好战,却也只好与棋逢对手之人去战。可每每看到小妖们崇拜期待的眼神,他又只能不断地让自己打起精神。
他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护着他的小妖们,让他们平安的度过这一生,呵,“以为”……
被擒,重逢,死别,意识最后那一幕绚烂的情景……
“徒儿,勿要为为师伤心,你的路,还长,还险……若是不满,便逆了这命吧……”
师父,我虽从不愿信命,可你却未曾教过我怎么去逆了这命……
……
鸿蒙缓缓睁开眼,熟悉的洞顶让他略微安心了些。
一个惊喜的声音闯入耳中:“你总算醒了!”
一张带着稚气的脸闯入视线,鸿蒙皱眉细看了一番,才想起这是那个他一时性起带回来的小丫头。
“你……”
林绮霄不等他说完,焦急的问:“没受什么内伤吧?额,饿了吗?渴不渴?”
鸿蒙伸手将自己撑起来坐在床沿,扯扯林绮霄的辫子,问道:“你为何还在这?”
林绮霄拍掉他的手,“我不在这还能去哪儿?都等了你两个多月了,难道真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吗?”
“你等我做什么?”鸿蒙惊讶于这个萍水相逢的丫头竟会在这种时刻留下。
“咱俩谁跟谁嘛,额,我是说,我是给你烧火的嘛,还等着你回来给我发津贴呢!”她现在算是知道齐鸿蒙那种憋屈的感觉了。
鸿蒙摸摸林绮霄额前的几根杂毛,眯眼笑了,“你倒是重情重义的。”
林绮霄再次拍掉他的手,“别老是把我当小孩。”
鸿蒙看她这个样子,畅快的笑了起来,带这小丫头回来也不错。
笑着笑着,他弯下了腰,继续笑,笑到将脸埋在了掌中,笑声渐息……
“你没事吧?”林绮霄被他这反常的行为吓到了。她蹲在他身前,想从他指缝中看到什么。
“哼。”他轻笑一声,端坐起来,面上妖纹闪现,神色张狂中带着些狡黠,“我能有什么事!”
林绮霄哑然,这样的鸿蒙,好像,有点帅……
鸿蒙走到正厅,对麾下小妖宣布:“群妖整兵,择日随我攻上天庭!”
不周山上哄然爆发出一阵呼声。
……
师父,徒儿谨遵师命,去干番大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