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

温月人不敢多做停留,挟着宁三秋就往城外飞去,所幸温府的人并没有追上来。

宁三秋的个头大,温月人本来就身挨数鞭,气血不足,再加上动用了内力,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而宁三秋的脑袋仍然在放着烟花,看着温月人的头顶心中万分敬仰。

终于,温月人踩瓦片的脚一软,两人差点从房顶上滚下来,宁三秋的心都卡在嗓子眼里了,一把提起温月人,却见温月人的脸色发白,头上冒着冷汗,直怪自己心糙,明明自己只是伤个胳膊,却像连路都不会走了一样,让一个受伤严重的人带着他跑了这样远!

宁三秋小心搂着温月人的腰接着向城外飞去,脑袋里不停的感叹,到底是女子腰细,自己的腰离女子的纤腰还差了一大截。

等到温月人缓过来,睁开眼睛,周边的树极速倒退着……

“咳咳,咳,快停下!”

宁三秋脚步一刹,徐徐落地,然后看了看周遭傻了眼:“这是哪里?”

温月人觉得自己的头从没有这么疼过,皱起眉:“……你不知道,这是哪里?”

借着月光,宁三秋左右环顾,四周除了树还是树,估计早已经出了城外。

“这个……往回走吧……”

宁三秋没有得到温月人回答,转身一看她撑着树一副力竭的模样。

宁三秋上前:“你怎么样!”

温月人转身靠着树闭目:“尚可。”

看着温月人身上斑驳的血迹,宁三秋这才想起她身受重伤。

“我们现在回城,你的伤势需要处理!”

正当宁三秋靠上前去想要扶温月人时,温月人一把抽出他腰间的软剑,旋身站在他一步开外指着他,哪里还有半点的虚弱。

“说吧,你想要干什么!”

宁三秋看着鼻子尖上的剑尖,心里一抖:“爷是带了软剑的!”然后懊悔自己竟然忘了这件事,用了一件不称手的刀,说到刀,自己的手腕瞬间疼了起来。

宁三秋捧起自己的手腕认真思考它到底会不会留疤。

温月人眉头一挑将剑往前送了送转而指着他的胸膛,笑得温和:“护法带了剑却不用……要不是我摸到了,还真要被你糊弄过去了。”

宁三秋:“我忘了。”

温月人愣了下:“忘了?”

宁三秋:“这把剑的剑柄上的花纹特别好看,我特别喜欢……”

“这个不能送给你。”

听到这句话,温月人咬牙:“我不要你的剑。”

于是,宁三秋愣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你连这个也知道?这个暗器确实也很好看,算了,就送给你好了!”

温月人的嘴角僵硬了,“我不要你的暗器!”

“那你要什么?我的发带吗?”

“我什么也不要!”静默片刻转为轻笑,凌乱的发丝,苍白的脸,颇有些魅惑。“宁姑娘不要装傻。你有什么目的,还是你一开始救我,还有今晚出现都是设计好的!”

这句话将宁三秋的神智拉了回来,他桃花眼一眯不高兴:“我救了你!”

温月人仍然举着剑:“我也救了你。宁姑娘出现在温府到底是为何?”

宁三秋心里气恼,嘴上还逞强:“只许你挨打就不许我出现在房顶吗?”

月色忽明忽暗,枯树上时不时掉下一块积雪,砸在雪地里“咔擦”的响,整个林子里活物似乎就他们两个,斯斯的冒着热气。

终于一个雪块掉在了剑上,发出“哒”的一声。

宁三秋闻声迅速侧过身子,躲过剑尖,挨着剑身旋转上前想要夺下软剑,温月人却是胳膊一抬,干净利落的一脚将宁三秋踩翻在地。

“爷救了你,你恩将仇报!你爱挨鞭子就挨去,和爷有什么干系,爷就该站在上面看热闹,还不用挨打!”

“爷真是瞎了眼!”

“你们温家的都是一个脾性,那个抽人的是,你比那个抽人的更是!”

“要不是你和温九长得像,爷至于救你吗?”

“我的胳膊让人砍了一刀,谁知道会不会留疤!”

“你就是个骗子,亏爷看你流泪以为你是个弱女子!”

宁三秋像倒芝麻烂谷子一样口不择言,不知道哪句气惹了温月人, 她将长剑一扔,正砸在宁三秋的身侧,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宁三秋站起身来,将软剑收好,追了上去。

“之前你还叫我姐姐,现在却踹我。”

“好说我可从来没想过害你,你却拿剑指着我。”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无话可说了吗?”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温月人沿着来时的路,一深一浅往回走着。

宁三秋就在她身后一步不停的念叨着。

林子里雪厚走起来费劲,温月人一直没搭理后面的宁三秋,只埋头前进,这林子在她眼里仿佛如平常的街市一般,走着走着就有了方向,远远的可以看见小道。

出了林子,温月人又恢复了那个温和有礼的模样,仿佛林子里拿剑指着宁三秋的不是她是别人。

“宁姑娘,就此别过吧。”

“别过?你去哪里?”

风呼啸的吹着,糊了宁三秋一脸,好不容易拨开散乱的碎发,远远的只见温月人一步三晃的背影。

左晃,右晃,踉跄着摔在了雪地里。

宁三秋急忙跑了过去,将她翻过来,两颊发红,吐息紊乱,额上一层细密的薄汗,将手往她额上一放,有些滚烫。

顾不得其他,抱起来就跑。

温月人被烧的有些有些迷蒙,眼睑睁开又合上。

“你……要带我……去哪里……”

宁三秋环抱着她,没有低头,“医馆。”

街道里寂静的很,酒馆包子铺的旗子被风吹的四处招摇,就是不见医馆的旗子。

宁三秋的身上已经发汗了,胳膊处愈发的疼了。

“不知道欠了谁的……”

跑了几条街,终于看到一片破财的旗子,“医”。

踹了几下门,一个小女童揉着眼开了门,“是谁呀!”

估计开医馆的早习惯半夜有人上门来看病治病了,结果打开门一看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怀里抱着一个人形的东西,顿时把女童吓得不轻。

一声尖叫后,一个人衣服都没穿好提着盏灯咋咋呼呼的出来了,“叫什么叫,死人了是!”

宁三秋越过女童挤进了院子,面色不善。

提着灯的小老头借着油灯看见一身血污的温月人吓得“哎呦”叫了起来,“姑娘呀,我这里瞧个风寒什么的还行,伤的这么重我治不了啊!”

小老头估计是怕惹麻烦,哆哆嗦嗦的站在一边不住的往门外看。

“你治不治!不治我就在这不走了!”宁三秋自顾自抱着温月人进了一边的诊厅。

女童赶紧关上跟着小老头进了诊厅。

小老头看着两人这个打扮,觉得自己实在得罪不起,畏畏缩缩的上前搭在了温月人的手腕上,鼻尖流了一滴汗。

“姑,姑娘,躺在床上的这位姑娘气血发虚,脉象紊乱,看起来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别和我废话,直接说怎么办!”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治啊,这位姑娘还有些发热……”

“你不是大夫吗!”宁三秋美目一瞪。

“平日里也没什么人让我给看病啊!”小老头冤枉的叫着。

温月人涣散的眼光重新聚焦,然后硬是坐了起来,“有水吗。”

小老头连忙呵斥女童,“连心!快给姑娘倒杯水喝!”

温月人捂着腹部出声:“大夫,麻烦您烧点热水,我换了药就走。”

小老头颠颠地出去烧热水,想把女童叫出去,结果被宁三秋的目光吓退了,“连,连心,你就在这屋打下手,打下手……”

关上门,女童怯懦的靠着门站着不敢上前。

温月人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宁三秋,以为他是记恨自己之前的行为,可整个屋里,能帮自己换药的只有宁三秋,比板凳高不了多少的女童能干什么。

温月人:“宁姐姐……”

宁三秋:“做……做什么……”

温月人:“咳,之前是我不对,您好人做到底!”

宁三秋仍然背对着她,心里做天人之战,现在倒是叫自己姐姐了,之前拿剑指着自己的时候手可一点没抖。自己是个记仇的人,可这个时候不是记不记仇的问题了,而是男女授受不亲,自己并不想娶她……

宁三秋盯着柱子上的花纹,继续神游天外,已经上升到自己要不要娶她的高度上了。

温月人一遍又一遍的叫,声音一次比一次大,之前流走的力气几乎全回来了,心里一团怒火,面上的柔弱都快挂不住了。

温月人:“姐姐?姐姐?……姐姐!宁姑娘……宁护法……宁三秋!”

“啊……啊?”宁三秋猛然回神,扭过身来发现女童已经跑过去帮温月人脱衣服了,顿时脸上一片滚烫。

宁三秋:“水烧好了,我去端水!”

屋里女童好奇压不住害怕,小心翼翼的问:“那个黑衣姐姐为什么……这样。”

温月人朝女童努力“温和”一笑,女童颤抖着下了床。

宁三秋果然端来一盆热水搭着一条崭新的白布,用身体推开了门又用脚关上了,站在门边有些踌躇。

我若是要娶,她也不一定会嫁,她不嫁,我还用娶的吗?

温月人真后悔把软剑还给他了,今夜出了这个门,最好再不要碰见宁三秋。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真不错。

温月人冷声:“护法不愿意做好人,至少把水放下。”

宁三秋的手一抖,没有回话,看着盆底目不斜视的走到了床前将水放下。

“水……水在这。”

温月人正想出声,宁三秋却视死如归的拧干了白布拿起来,颤抖着手放在了温月人的肩上。

女童在一边不敢说话,收了衣服害怕的站在一边看奇怪的宁三秋。

擦肩膀上的鞭伤时,宁三秋的手挨到了温月人细腻的皮肤瞬间像摸到了什么毒药一样立马缩回了手,脸都快蒸熟了。

温月人凑近注意到了宁三秋的变化,惊了一下:“你……中毒了?”

宁三秋连忙放下白布扭过身:“不……不是!我就是,就是……”

空气令人窒息,宁三秋扭扭捏捏的将白布从身后递去,温月人咬牙接住,自己擦拭然后递给宁三秋,宁三秋清洗过再给温月人。

整个过程持续了半个多时辰。

“宁三秋!”

宁三秋静坐如松,大有坐他个天荒地老的趋势。

“我自己包扎不了!”

宁三秋又是迟疑的“啊”了一声,然后慢慢的转了过来,女童已经扶不住温月人了。

他一手掐着温月人的肩膀,另一只手接过女童递过来的布条从温月人的腋下绕过飞快的包扎着,眼睛盯着温月人的的下巴哪也不敢看。

温月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受气小娘子!”

宁三秋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或轻或重的鞭伤,她脑子有病吗?就算都是女子哪有这样大咧咧的脱光了衣服在那随别人看的。

还有肚子上的伤口,明明严寒的天气,却有溃烂的趋势。

宁三秋沉着脸:“你是不是个姑娘家!”

“上赶着去给别人抽,躺在这里起不来,身上的窟窿都要烂了!”

温月人觉得好笑:“窟窿在我身上,和你有什么干系!”

宁三秋用了些力气系上带子,温月人“嘶”的吸了口冷气。

宁三秋气结:“ 没关系,还让我给你包扎!”

宁三秋:“动辄就脱衣服,也不遮掩……真是……”

温月人撑着自己的身子,努力的套着中衣,“都是女子哪来那么多讲究,倒是你的反应比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三秋恼了,将被子兜头扔下,“我若是男子你又何如?”

温月人蒙在被子里觉得宁三秋的反应甚是好笑:“男子又如何?江湖儿女……”

“你这女人不知羞耻!”

温月人在被子里闷声的笑,“什么是羞耻?只是包扎而已,我还没有不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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