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3)躺在这里的应该是你
在我生病但未就医的那段时间里, 我总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整天胡作非为我行我素。有了冉冉的庇护,爸妈自然是拿我毫无办法。我们就这样守着这个痛苦的秘密, 一路有惊无险的生活着, 直到冉冉考上大学, 直到她谈起恋爱。
冉冉上的是科大, 就是李凌皓所在的那个学校。
大一下学期, 冉冉恋爱了,初恋的冉冉很幸福,每周回家都会跟我叨叨她的男朋友。我被她叨叨烦了还曾特意跑到科大去观光了李凌皓一次, 当时就觉得这男的长得太过了,肯定守不住。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就在我观光后不到一个月的某天, 冉冉哭着打来电话对我说李凌皓叛变了, 好像是跟一个叫苏婷婷的女的好上了,我当时就要去废了李凌皓, 却被冉冉死命拦了下来。
她说,过两天是李凌皓的生日,她会在他的生日宴上当面问个清楚,我没想到这一问竟然要了她的命。
接到老妈打来的电话时,我一颗心狠狠跌落崖底, 那种坠落深渊的绝望感, 比那个缠绕我多年的噩梦更震慑人心。
我还记得, 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普照晴空万里, 我在班级里打着瞌睡听着课,冉冉早上还打电话给我, 说她马上就去李凌皓那个半山腰的别墅家,参加他的生日宴会。
后来,在我看到的那个监控录像里,冉冉慌慌张张地跑出那栋深色别墅,在刚冲上他家门前的那条山路时,被迎面而来的大货车撞倒在地,鲜血大片散开,瞬间染红她的白色连衣裙……
一行人跌跌撞撞冲进医院,看到的竟是已经盖上白布的尸体。
我腿一软猛地双膝跪地,老妈尖叫着的哭喊声刺痛我的耳膜,老爸搀扶着她几乎瘫痪了的身体,沉痛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几乎是双膝着地一路跪爬到病床前的,因为我当时根本就没有力气站起来。撩开白布的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是医院找错了家属。可是,冉冉那张脸我断断不会认错,胸口顿时痛得我喘不过气来。
抚摸着冉冉苍白冰冷的面庞,冰冷绝望的感觉迅速从指间扩散到全身,我不能相信这个陪伴了我十七年的人,就这样平静地停止了呼吸,从此不会再看我一眼。
“冉冉,冉冉……”我颤抖着抓住她的手臂不停地摇晃:“冉冉,你醒醒,醒醒啊……姐、姐姐,我是新新啊,你听到了吗?我叫你姐了……”我语无伦次,任眼泪肆意打在她的脸上,她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自打记事起我就叫她冉冉,不论她用什么办法威逼利诱,我就是固执地叫她冉冉,而她,总是坚持不懈地威逼利诱。
后来她上了大学,每个周末都会回家来陪我,每次送她去车站的时候,她上车前总会用哀求的口吻对我说,新新,你就叫我一声姐吧,哪怕是学姐也行。
我总是摇摇头说:“同志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反正这辈子是没可能了,我就喜欢叫你冉冉,多好听的名字。冉冉,冉冉,冉冉冉……”
好吧,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上车,待到下个星期回来又贼心不死让我叫她姐,可每一次我都是咬定冉冉不放松,任尔周周回家疯。
“冉冉,你起来,你起来啊!”我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脸,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她唤醒,然后看到她爬起身来揉揉眼睛,就像每天早上被我叫醒一样,很不情愿地对我说:“死猩猩,你让我再睡一会儿会死呀?”然后我笑嘻嘻地回答,虽然不会死但会很无聊。
我的眼泪就像开关坏了的水龙头,不停地打落在我的手背上和冉冉的脸上,这他妈的肯定是个梦,就像我每次做的噩梦一样。
在那个重复了上千遍的噩梦里,我总是从突然倒塌的高楼上坠落,然后在无比真切的恐怖中尖叫着惊醒,被我的尖叫声吵醒的冉冉会起来拍拍我的肩膀,然后擦掉我的眼泪说没事,有我在呢。
我抬起左手狠狠地咬了下去,用从未有过的力气,鲜血从我的手腕上流了下来,滴落到白得让人绝望的床单上,瞬间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竟然感觉不到痛,我顿时欣喜若狂,就知道又是我在做噩梦!
“哈哈哈……”我突如其来的笑声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听起来如此的诡异,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正笑得起劲,突然有人从身后一把抱住我,他紧紧握住我血淋淋的手腕:“你不要命了!”响亮而惊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抬头看向他,是李凌皓,然后感觉手突然疼的要命起来,这终究不是梦。
我尖叫着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右手下意识的伸进口袋,摸起那把锋利的水果刀。那是我在冲出教室时,顺手从燕子手里夺过来的,当时她的苹果刚削到一半。
手起刀落,他痛叫了一声缩回了手,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我说过你要是敢欺负冉冉,我不会放过你!”我尖叫着冲上去,却被赶来的护士和医生拉扯着无法动弹,我的刀也不知道被谁夺走了。然后我听到老爸的呜咽声终于从他的喉咙里发了出来,但很快被老妈的哭泣声和医护人员的叫喊声淹没。
“你把冉冉还给我,把她还给我,求求你……”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上前一刀结果他的我,彻底崩溃地跪倒在他的面前:“求求你,把冉冉还给我……”我抓住他的腿哀求地望着他,眼里的泪水像一层模糊的镜片,让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而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双手无望地垂落着,鲜血滴落到地板上。
你现在应该也很痛苦吧,躺在这里的应该是你!
心里无比恶毒地想着,我低下头突然安静下来。然后,就在所有人以为我已经冷静下来的时候,当护士松开我的手,当医生拿起绷带要给我包扎的时候,我突然跳将起来。
“啪!”我使尽全力给了他一巴掌,他一下子被我打得侧过身去,然后我双手紧紧的掐着他的脖子,用尽全身的力气,万恶的护士和医生又把我控制住了,我尖叫着,你去死!
“把她按住!”我听到医生这样对钳制着我的护士说,然后我后颈一阵酸痛,我知道自己被打了镇定剂,其实我也没有力气再折腾了。我倒在地板上,地面冰凉的就像我的心一样绝望,我觉得我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