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距离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唤琳越发变得沉默,每日不是干活就是发呆。

周小锦那天晚上才知道马老爹真名叫马佳文贵,年轻时曾在军中任职,在一次征战时意外伤了腿,他被迫退役,后来带了妻子来到了这里定居,虽然这里的村民不知道他们是满人,但是他们一家却是实实在在的在籍旗人。

她也不知如何劝她,每日只是尽量的逗她多说话,让她别把什么都闷在心里,唤琳也只是苦笑着点头。

“小锦,我真羡慕你,无忧无虑的,那么自由,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我,什么都由不得自己,我有时候在想,我爹明明只是普通老百姓,我原本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为什么我们偏偏又是旗人?一旦我进了宫,恐怕再没有出宫之日……”唤琳躺在炕上,头闷在被子里,幽幽地说道。

周小锦躺在对面的炕上,听了她的一番话,苦笑了一下,她自由吗?恐怕她的处境还不如唤琳呢,说不定九爷还在派人到处找她,她又何谈有自由可言?

“如果选不上,难道还不让回来吗?”周小锦问道。

“呵呵,你不知道,出身好的就算落选了,也会被指给阿哥亲王什么的,再不济也可放了回家自行婚嫁,像我们这种普通百姓家的,进了宫只会被选做宫女,说是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可是大多数都是到死也出不来……”

“你怎么知道这些?”

“那日无意间听到爹娘说话知道的……我对不起我爹娘……”唤琳说着说着竟然抽泣了起来。

“这不能怪你……”周小锦安慰道。

唤琳又嘟囔了句什么,周小锦却是没有听清,她也无意去问,或许让她哭一下心里也好受些,就这样带着满腹心事,竟是渐渐睡着了。

夜间,周小锦迷迷糊糊间,好似听到了穿衣服的唏嘘声,她无意识地喊了声唤琳,只听到对方说要起夜去,她也就没多心,又继续睡了。

早上周小锦起床开门,发现马老爹愁眉苦脸的站在外屋,马婶则是一副刚刚哭过的模样,她关心的问道:“怎么了马老爹,马婶?”

“唤琳走了……她跟二柱连夜逃走了?”马婶说着竟是又哭了起来。

“这个死丫头,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都怪你,平日就知道惯着那丫头,现在好了,我们一家都要被她害死了,今天就是进宫的最后期限了,我们上哪儿找人去?”马老爹恨声道。

周小锦先是惊讶,然后了然,难怪她昨晚说的话那么奇怪。

她默默地走到窗边,外面阳光刺眼,倒是难得的好天气。

屋里一片死寂,她静静地站了会儿,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吗?”

马老爹叹了口气,“哪敢让人知道,这死丫头留了封信就走了,也不知道……”

“那二柱的父母呢?”周小锦又问道。

“我们也不清楚,早上我让唤青去问二柱去哪了,他们好像也不知道,说二柱昨天就去省外的亲戚家了。”

“马叔,马婶。我有一个办法,不知你们同不同意?”

马叔马婶期待的看着她。

“我替唤琳进宫。”

周小锦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疯了,她本想等唤琳进了宫就离开,她手里有钱到哪不能过逍遥日子,可是现在,她却吃饱了撑的要替人进宫?她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但是,说到底,她这条命本来就是马佳一家救的,现在他们一家有难,她不可能一走了之的,她这样做并不是显得她有多高尚,只不过是还了他们的救命之恩罢了。

她继续道:“我跟唤琳年纪相仿,身形也颇为相似,宫里的人应该也不知道底下秀女的长相吧,我想应该可以蒙混过关。如此你们既可以交差给上头,解了你们的燃眉之急,又可以成全唤琳。”

马叔马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你们再不做决定,恐怕就要耽误了进宫了。”周小锦叹道。

“可是,这样不是委屈了你吗?你可知道一旦进了宫,可能一辈子出不来了?”马叔真切的说道。

“我知道,不过是代替唤琳参加选秀罢了,有什么委屈的?况且,你们又有恩于我,现在你们有难,我又怎能不管?”周小锦故作轻松的说道。

“可是……”马老爹还是犹豫不绝。

“马老爹,没时间再想了,快下决定吧!”周小锦道。

“爹,下什么决定啊?”唤青开了门大步走了进来。

“送周姑娘进宫。”马老爹一脸为难道。

唤青表情一滞,怔证道:“小锦为什么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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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又是一声大喝,马车飞奔,驾车的少年虽是一身粗衣打扮,但仍难掩其英姿勃勃的气势,不过少年此时却眉头紧皱,薄唇紧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小锦坐在马车里,掀帘看着外面不断退后的景物,心想真是造化弄人,当初她拼了命的逃了出来,如今却又要原路返回。

她叹了口气,以后要面对的路该有多难走,她真的不敢想?或许,她要走的也可能是一条死路……就算是死她也认了,她在这里无牵无挂,说不定死了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想到这里,周小锦似乎不怎么怕了,因为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这世上还有什么令她可怕的?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周小锦带着疑问看着少年,“前面有个茶棚,下去喝个茶。”少年冷着脸道。

周小锦一笑,也好,喝个茶顺便出来透透气。她正要跳下马车,唤青却把手伸了过来,扶着她的肩膀把她顺势一带,轻轻落在了地上,周小锦笑道:“谢了。”

唤青却没有说话,闷头走在了前面,周小锦失笑,这小孩儿不知在生什么闷气?

茶水铺老板见他们走了过来,连忙把桌子和凳子又擦了一遍,笑道:“二位请坐。”利落地摆了茶杯倒了茶,问道:“二位要来点吃的吗?”

周小锦拿眼扫了下唤青,对方只是一个劲儿的喝水不说话,也没理他,只让老板拿了些干粮过来,自己又仔细的包好,放进了包袱里,抬头又见唤青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周小锦抿了口茶,淡淡地看着他,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我这就送你离开。”唤青犹豫了下,随即定定地看着她说道。

周小锦一怔,温言道:“我既答应了你爹娘,就不会改变主意……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说完起身把干粮拿好,正欲抬脚,却被人攥紧了手臂,周小锦回头,唤青死死地盯着她咬牙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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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锦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脸,愣了下,复又错愕的看着他:“唤青,你……”她叹了口气,用劲挣开了对方的手,头也不回,冷淡道:“快点走吧,不要误了入宫的时辰。”

她竟不知,唤青是何时对她产生了情愫,而且,唤青怎么会喜欢她?她一直是把他当成弟弟看待的,难怪今儿早上他会那样强烈反对,无论如何,她恐怕都要辜负了他的这份情意,周小锦揉了揉额头,不愿再多想,赶紧加快了脚步。

唤青看着对方纤瘦而又决然的身影,手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一路上俩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不论俩人愿或不愿,马车终究还是赶到了宫门口。

周小锦下了马车,淡淡地对唤青道:“回去吧,你最好回去就赶紧让你爹娘搬家……还有,好好照顾你爹娘。”

“我等你回来。”少年却是倔强地说道。

“你喜欢我?”周小锦冷冷地问。

少年惊讶地看着她,随即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喜欢我,只是把我当成了姐姐而已,而我,也只是把你当成弟弟。”周小锦看着她道。

“我有姐姐,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姐姐……我是真的喜欢你。”少年急道。

“那就忘了我,我不喜欢你。就算将来出了宫也不会去找你。更可况我还不一定出得了宫,说不定会一辈子待在里面,直到老死。你还小,等再过两年娶个媳妇,好好孝敬你爹娘才是正事。”

周小锦淡淡地说完,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襟,漠然地朝宫门口走了过去。

“我会等你出来……”身后传来倔强而又坚定的声音。

周小锦笑笑,你终究会忘了我,她只在他们家住了几个月,她不信唤青对她的感情有多深,要不了半年,说不定要不了一个月,他就把她抛在脑后了。就像她自己,和初恋在一起三年,分手后,不到三个月,就把对方给忘了,现在硬是连对方的长相都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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