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米粉混着红亮的汤头并着浓香的麻酱散发出令人迷醉的香气。丽姐儿也顾不得吃相,胡噜胡噜的将碗中的米粉吃的一干二净,浑身大汗淋漓。
“小姐且慢些吃。”丹桂在一旁拿着软巾给丽姐儿擦汗。
丽姐儿吃的心情舒畅,哪里还能听丹桂说什么。她就着鱼汤豆腐开始吃白斩鸡,直到实在吃不动了,才放下牙箸。吃饱喝足之后,丽姐儿觉得身子都是轻盈的,浑身上下暖烘烘的,听着外面的风雨声也不再焦躁不安。原本存在心里的事儿也没觉得不上不下,不好解决,反而升腾出一种希望。
“碧草煮了绿豆金银花汤,小姐喝一碗吧。”丹桂拿着黄绿色的清汤给丽姐儿,接着道,“这里天气湿热,小姐又吃了不少的辣子,喝了这个也是清热解毒。”
丽姐儿顺从地一饮而尽,对着丹桂道:“于媳妇受了那么大委屈,就没有什么动静?”
“还能有什么动静,天天红着眼圈重新栽种呗。她确实可怜,却也不是一点错儿都没有。明明知道那么多人对她不怀好意,她却连一个多月的辛苦都保不住。栽种碗莲的器皿都是前朝的古碗,虽在夫人眼里不值什么,但在下人眼里却是值个几十两银钱,够好几年的吃用了。虽她口口声声说不见了,可众人大多是落井下石的,不说她没那本事,就说她是为了那古碗值钱,私下里藏密起来打算去卖钱的。这样一来,于媳妇又成了个不知感恩,手脚不干净的。园子里对她的闲言碎语多的是,即便是当着主子们的面不宣之于口,大家也都对她没几分好颜色。谁愿意和一个丧门星,又手脚不干净的人总在一处。众人都这样排挤她。她再得主子的抬举,早晚也是要离了这园子的。夫人到底是怜惜她寡妇家家的,可众人都看着,夫人也不好太过偏袒于媳妇,只好也革了她一个月的银米,要她以后谨慎仔细。不管怎么说,那古碗的银钱却是不用她赔了,要不然非得要了于媳妇的命。即便如此,想来夫人心中也是不喜的,要不是看在她会栽种些稀奇花草的份上。说不得夫人也要顺水推舟,直接撵她出府去。幸好小姐的玛瑙碗不曾给她直接栽种,否则好好的失了宝贝。小姐不喜,那于媳妇也定是难逃一死了。”丹桂暗自叹气。
“那孙婆子哪里是频出昏招,根本就是都算计好了的。”丽姐儿听丹桂如此说,才明白过来。孙婆子这是宁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将于媳妇给撵出去。这算什么。破釜沉舟还是沉不住气等不得了?
“那孙婆子到底是为什么啊?”丹桂不明白,虽说人人都忌讳于媳妇晦气,可再怎么也用不着这样去欺负一个寡妇。
“如果说孙婆子是因为芳草而对于媳妇这般不待见,也用不着这么激烈的法子,还伤了自己。”丽姐儿心里暗自叹气,弄不清楚的终究是弄不清楚。
“反正奴婢已经让绿萼和凤儿盯紧了孙婆子和芳草。想来二人终究还是会私下里接触,到时候让四喜偷偷听着,也就都明白了。小姐犯不上为着这些个不安分的伤神。吃不下睡不好。”丹桂安抚道。
“那于媳妇栽种的晚莲,偷走的人可以直接毁掉,那古碗呢?也毁了?藏起来了?或是起了贪心卖了?”丽姐儿脑海中闪过一丝清明。
“奴婢等会儿就让人去查查谁和孙婆子交好,说不定能查出什么来!”丹桂连忙道。
“再让绿萼去查红豆,看看红豆到底和芳草是不是亲近。”丽姐儿觉得万事得谨慎。虽说目前看来芳草对徐家没什么恶意。可到底是存了别的心思,谁知道哪天她不管不顾起来。会不会伤了自家人。太多的巧合让丽姐儿不得不对芳草警惕三分,那个女子明明第一眼见到时就不像个丫鬟。
“好,奴婢这就告诉绿萼,要绿萼小心行事。”丹桂道。
“还有那个孙婆子,底细查清楚了吗?”丽姐儿问。
“还没呢,那孙婆子年岁大了,原本又不在徐家当差,与她熟悉的人不多,光靠绿萼和凤儿,着实打听不出什么来。”丹桂蹙着眉头,她为这件事也很头疼。
“那于媳妇呢?她与扬州就没什么关联?”丽姐儿唯一能将几个人串连起来的共同点就是扬州。
“于媳妇那里倒是查出来些端倪,她死去的娘亲就是扬州人。”说到这个,丹桂到有了点精神。
“可于媳妇刚生下来,她娘就去了,接着她爹又没了,所以她也不清楚什么。虽说她婆婆,也就是她姨母现如今还活着,许是知道些什么。可老太太到底年岁大了,又因为死了儿子而糊里糊涂的,所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说老说去就是只得到了于媳妇的娘是扬州人这么一条有用的线索。
丽姐儿暗自叹气,看了看桌上的残羹冷炙,又拿起了牙箸夹了块鸡肉放进嘴里。
“小姐晚膳已经吃了许多,现已夜深,可别再吃这些不好克化的。”丹桂连忙道。
丽姐儿点点头,她前世就是靠吃东西来解压,今生也是如此。她心烦的利害,而眼前的问题又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看着美味在前,她自然管不住自己。
“先不说这些事了,还是说说我在端午听到的奇闻吧。”丽姐儿先放下这件事,又将邢六姑娘说的话一字不差地给丹桂说了一遍,换来的是丹桂的惊讶。
“这哪里像是邢六姑娘说的话,根本就是邢夫人说的话嘛,也不知起的什么心思。这是挑拨两家关系,抹黑闵家还是让徐家防着闵家亦或是这邢家和闵家不合?”丹桂问道
“邢六姑娘与我说过的话,我也曾一字不差地告知了娘亲。娘亲却要我自己辨明是非,我哪里懂得这其中的弯绕。”丽姐儿对着丹桂道。
“小姐且在一边看着,想来爷和夫人必不会对此事不管不顾。小姐对待邢六姑娘也像原来一般就好,根本不必为这样的事费心思。”丹桂和林氏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明白林氏的意思。林氏未必是要丽姐儿分辨出什么是非黑白,而是要丽姐儿明白些人情世故,不要一味的视而不见或是疏远,而是要懂得如何行事。
丽姐儿点点头,确实觉得没必要太关注邢六姑娘的话,只要她还同以前一样就好。
丽姐儿又放下一件心事,接着问道:“今天我喝的蜜水很是不同,家里什么时候换了蜂蜜?”
“瞧我这记性!”丹桂笑着道,“蜀州老家来人了,特意拿了好些的荔枝蜜,老太爷让手下的小丫鬟拿了一罐子过来。”
“荔枝蜜?”丽姐儿诧异。
“可不是。听说是老太爷吩咐人在蜀州置办了一片山地,全是荔枝树,让养蜂人在那里收集蜂蜜,听说收成很是不错。”丹桂笑着道。
丽姐儿在山里住了多年,自然知道荔枝树每年三四月份就开花,成群的蜜蜂去采花蜜,家里人看着都心痒痒的。那时避祸的徐家没条件收集荔枝蜜,想来曾祖父是惦记上了,这才有了这些荔枝蜜。
“快,服侍我沐浴,舒舒服服的我好再做双袜子给曾祖父。”丽姐儿甜甜地笑着道。
丹桂应了连忙叫了碧草和翠篱进来将晚膳都收拾下去,又叫了青杏和绿萼准备热水。
等到丽姐儿的头发被熏干,一身清清爽爽地坐在床上,就着夜明珠的光做针线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丽姐儿做袜子做出了心得,手法格外快,只要不绣花纹,半个时辰做一双一点问题都没有。
“小姐的针线愈发熟练了。”丹桂不禁啧啧称赞。
小小年纪双手就这般灵巧,再过几年,恐怕真要请个精通针线的绣娘来教导了。丹桂觉得她的手艺恐怕是不足以满足丽姐儿的天赋了,顿时心下有了思量。
第二天一大早,丽姐儿就派了四喜拿着新做的袜子送去香茗草堂,又收拾一番去了凝晖堂。
脚上的木屐,身上的蓑衣配着碧草手中的伞让丽姐儿觉得烦燥。不是因为连绵不断的雨,而是因为兴师动众的排场。
一到了凝晖堂,丽姐儿就连忙脱了木屐蓑衣,等看见林氏在理事就没有打扰连忙绕到了弟弟们那里,正看着三个弟弟在一起吃点心,服侍的人正好是冰儿和雪儿。
“仔细看顾着,万万别让其他人与少爷们接触。”丽姐儿有意无意地叮嘱。
“是。”冰儿和雪儿是从丽姐儿身边出来的,自然明白丽姐儿的意思,都恭敬地应着。
丽姐儿叮嘱过后马上就和几个弟弟们凑在一处,除了吃点心就是一起做游戏。下雨天无法在户外活动,只能在室内玩些猜枚之类的游戏。人多自然玩起来尽兴,有了丽姐儿的加入,几个小的也觉得简单的游戏不那么枯燥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