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宁大陆.汇仙镇的交易所迎來了一群风尘仆仆的客人.
“咚.”一堆如山般的兽核凭空出现在交易所的大堂中.惊呆了一旁排队等待交易的众人.
“这得有多少.上百了吧.”有人暗暗咋舌.
“我看不止.”也有人持反对意见.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为这庞大的兽核堆感到诧异的心情.
当然.如果他们试过一路从边陲小镇专挑少有人烟的魔兽森林走來.或许就不会这么吃惊了.
“几位想兑换什么.”交易所的侍应着一席银黑色唐服.梳着麻花辫.不卑不亢的上前询问.
“换取银两.”皇甫诺言言简意赅的说道.
侍应欠了欠身:“请诸位客人稍等.”
她略一挥手.兽核吸入随身纳戒中.而后去往柜台结算银子.整个过程里.不曾对皇甫诺言头带斗笠的形象过多留意.每日出入交易所的武者不乏有衣着诡异之辈.见多了自然就习以为常.
月浅曦顶着周遭复杂的注视在角落的长凳上就坐.一边品茶.一边等待银子送上.
南诀偷偷睨了她几眼.见她沒留意自个儿.便作势要坐下.
“站着.”月浅曦头也不抬的说.
刚弯下的膝盖立时直起.他唇红齿白的面庞上浮现几分委屈之色.
“活该.谁让你毁掉马车.又把盘缠全部送人的.”皇甫诺言低声讽刺.
就是这家伙在半道上.见着被几名武者欺负的姑娘.那女子年纪轻轻.且是大陆上极少的不会修行的人.故而使得南诀动了恻隐之心.不仅挺身而出为其解围.还贴心地把人送回家里.再见到家徒四壁的凄凉处境后.又慷慨解囊.把七成盘缠全给送了出去.结果那姑娘偷偷与附近的武者联系.在他们离开之际趁火打劫.虽然他们沒受伤.但马车却是在打斗中毁了.仅剩的银子也在路上用光.害得月姑娘只能挑魔兽盘踞的深山老林.一路浴血奋战收集兽核來填补银两的短缺.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他.只是给几分脸色看.他还委屈上了.
皇甫诺言越想越气.瞪着南诀的目光似结了冰.异常刺骨.
后者缩了缩头.怨念十足的嘟嚷:“当时出手救人.你和浅曦不都同意了吗.”
“姑娘只说给点盘缠就走.是你担心那女人孤身回家不安全.硬要送佛送到西.还好意思辩解.”皇甫诺言冷嗤一声.骂得南诀彻底沒了脾气.只能喏喏点头赔笑.
“几位是从外地來参加镇上一年一度的神庙祭祀的吧.”旁侧忽然传來一道陌生的声音.
月浅曦一行人齐齐转头.却都不认识他.
腰佩长刀的壮汉挠挠头:“我是本地人.沒有什么恶意.只是观诸位风尘仆仆.故而多嘴一问.”
“我们是外乡來的.第一次离开家乡.劳烦兄台说说.这神庙祭祀是怎么回事.”月浅曦起了兴致.荣宁大陆敢称神庙的.恐怕与神殿有些联系.
壮汉自來熟的在长凳上坐下.为他们讲述着汇仙镇的习俗.
“每年的今天.是镇上神庙竣工的好日子.祖先们定下规矩.在今天要举行祭祀.祭拜大帝神像.呈交贡品.以示对大帝的崇敬.镇上每每在祭祀前数日.都会有來自各地的武者信徒齐聚一堂.你们真是赶巧了.恰巧撞上祭祀.到了夜里啊.你们不妨到街上走走.今晚会很热闹的.”
呈交贡品.这与变相收刮民脂民膏有何分别.不过是竣工的日子.也值得大费周章办什么祭祀.
月浅曦在心头讥笑一声.面上却是一副惊喜若狂之色.
“那我可不能错过了.多谢兄台实言相告.”她捧起茶盏.遥遥冲壮汉一举.算是以茶代酒答谢.
谈话间.侍应早已算清了银子.捧着三百五十两银票.交到月浅曦手里.
离开交易所.一行人在街上寻找客栈落脚.找遍了各家客栈.却沒一家有空房的.
“姑娘.干脆雇辆马车趁早启程上路吧.”皇甫诺言对祭祀无半分兴趣.他也曾参加过故乡的祭祀大典.所谓的大典.大多是对神殿歌功颂德.然后让到场的信徒交出贡品.以前.他以能参加大典为荣.可今时今日.他怕留下來.听到旁人高唱赞歌.会忍不住恶心想吐.
“着什么急.既然遇上了祭祀.参加完再走啊.”南诀兴致盎然.扭头向月浅曦说.“浅曦.你也想凑凑热闹对不对.”
姑娘怎么可能想留下.皇甫诺言冷眼旁观着.仿佛已看见南诀深受打击的下场.
可这次.他猜错了.
月浅曦顺势应下:“好.我们就在城里歇息一晚.明早出发.”
“月姑娘.”皇甫诺言倍感惊讶.
“就这么定了.”她想亲眼看看.神庙的祭祀会是何种盛况.
见此.皇甫诺言只得吞下腹中的微词.
找不到客栈.他们便去往城外的破庙落脚.
据当地人说.在城外不远的小树林中.有一间荒废多年的破庙.
入了寺庙里.只见稻草横七竖八放置一地.房梁、圆柱上更是蜘蛛网遍布.
“这里怎么沒有雕像.”月浅曦奇怪的问道.伸手摸摸灰尘皑皑的长案.看样子.这儿荒废了很久.
长案内.放置雕像的地方空荡荡的.上边印有模糊的轮廓.像是雕像底座挪开后留下的痕迹.
皇甫诺言驻足在庙外.看了看上方摇摇欲坠的牌匾.推测道:“这里曾经供奉的人.应当是神殿的背叛者东无心.”
“你又知道.”南诀半信半疑.他身旁的三名护卫亦是满脸疑惑.
“我有眼睛.会看.”年久失修的牌匾虽然字迹模糊.但无心二字却隐约能看清.
“神殿出过背叛者.”月浅曦被这消息惊了一跳.
从小镇出发后.他们遇到过不少人.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神殿的拥戴者.是最虔诚的信徒.得尽天下归心的神殿有背叛者出现.怎能不叫她吃惊.
“这事我知道.”南诀趁机插话.“据说千年前.东无心偷走了神殿的宝物.擅自离开天镜之地.被神殿视作背叛者.出动四大冕下围剿.最后他走投无路.自爆而亡了.”
“听起來.倒是个人物.”明知不敌.宁肯自尽.也不肯落入神殿之手.仅冲这份决断.就值得她高看.
世上能有几人.在生死关头能漠视生命.坦然赴死.
“浅曦.他是背叛者.你居然夸他.”南诀并不认同她的说法.
月浅曦懒得解释.南诀自幼被灌输了以神殿为尊的思想.这思想根深蒂固.深入骨髓.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撼动的吗.等他哪天见过神殿无情的做法.他才会迷途知返.
皇甫诺言收拾着稻草.腾出一干净的位置休息.
“有人來了.”月浅曦耳廓微动.敏锐地探查到有几抹陌生的气息.正迅速朝破庙飞來.
话音刚落.五道身影凌空落下.
“少爷.他们刚才也在交易所里.”护卫走到南诀身旁.附耳低语.
月浅曦自然沒听漏他的话.眉峰微皱.心头升起几分戒备.
庙外一名腰间悬挂一圈银质短刀的男子无奈的说道:“我们來得这么快.沒想到被人给捷足先登.难道又得在外边风餐露宿吗.”
五人中带头的男子犹豫片刻.终是拱手问:“诸位.可否通融一下.让我们五兄弟在此暂住.”
“请自便.”庙不是他们的.有何资格拒绝旁人进出.
月浅曦收回目光.抬脚走到拾掇出的干净石地上盘膝坐下.进入冥想状态.
“我去打只野味.”皇甫诺言见天色尚早.便出去找吃的.
南诀沒事可做.便从纳戒里取出本炼器手札翻看.
“大哥.是纳戒.”
“你小点声.”带头的男子狠狠剐了眼险些坏事的同伴.
后者懊恼的垂下头.再不敢随意说话.
“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我这同伴是从村里來的.沒见过世面.你多多饱含.多多包涵.”男子憨厚地笑着.黝黑的面部似因难为情浮现一层褐色.
南诀抬了抬眼皮:“哦.”
手指又翻过一页书.显然心思压根沒在这帮人身上.
男子笑脸微僵.脸廓诡异的抽动数下.好生目中无人的小儿.
也许是知道不讨喜.五人沒在主动攀谈.
皇甫诺言打了只野鸡回來.堆起柴火.熟络的开始烘烤.
洒上些佐料的野味.散发着诱人香气.
“咕咕”.诡异的叫声.在静谧的破庙中炸响.
月浅曦幽幽睁开眼.戏谑的目光扫过前边的五人.
“我们今儿一天沒吃过东西.闻着味儿难免馋虫作祟.姑娘请见谅.”男子忙出声解释.只那双眸.却略显躲闪.
“是吗.”月浅曦意味不明地笑笑.起身走向皇甫诺言.
他扯下条鸡腿递來:“趁热吃.”
“我呢.”南诀收好手札.不甘落后的凑上前.伸手想掰块肉尝尝.
“沒你的份.”皇甫诺言利落地将烤鸡拿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南诀愤然瞪圆了双眼.
月浅曦托着腮帮.吃着美味.欣赏两人斗嘴.
自打好心沒好报的事儿发生后.他们俩就一直两看相厌.
她早已从最初的诧异、劝解.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会打猎了不起啊.小爷也会.”南诀拂袖站起.冲出门去寻猎物去了.
“少爷.等等属下.”两名护卫拔脚跟上.离开时.不忘朝皇甫诺言投去不满的眼刀.
月浅曦哑然失笑:“你分明是想磨一磨他的性子.省得他三天两头莽撞行事.为何不明说.”
做出一副敌对的姿态.不是存心让南诀记恨他吗.
皇甫诺言握着树枝的手猛然一紧.他嘴硬道:“我沒有.”
“唔.”月浅曦笑意加深.脸上写着‘你装.接着装’几个大字.
皇甫诺言动动嘴皮.终是说不出辩解的话來.
他只不过是在南诀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还未身陷地狱.还以为这世道充满正义与光明的少年.
眸光一暗.跳窜的篝火映红了他那张伤痕累累满是落寞的容颜.
“肚子真饿.”被忽视许久的陌生男子冷不丁开口.拍拍身上的尘埃直起身.“我去外边找些吃的回來.”
“大哥.我们跟你一起去.”四名同伴异口同声的说道.
“好吧.也不晓得附近能找到些什么.”男子埋头往庙外走.出门时.转过身向庙中的二人挥手道别.“我们一会儿就回來.麻烦你们把柴火留一下.待会儿用得上.”
一抹精芒在眸中闪过.月浅曦眉眼弯弯的笑道:“成.沒问題.”